麦子连连惊叹:“老板什么时候结的婚?娃都有了?我的老天!”
孟一蓝一副探讨八卦的口吻,“咱们谢总贵庚啊?莫非是年少时犯了错?”
喻诗问掐着指,“三十一?二?几年前生的娃,也不年少了。”
谢总要应酬,带着个女娃娃委实不便,他一转眼看见了喻诗问她们几个,于是冲她们那边扬了下手,示意她们过去一个人。
喻诗问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身后两只爪子将她猛地一推,她冷不丁跄了一步——她顿时满脑子问号,为什么推我??
麦子因为前阵子耍流氓耍错了群那件事,至今没缓过劲来,现在只要一看见各位男领导,尤其是谢珵矣,她就尴尬得七窍喷火,所以不敢直面大老板。
孟一蓝则是有小孩恐惧症,前几年因为家里催婚,于是她恐婚了,好不容易她交了男朋友,婚都没结,家里已经开始催娃,于是她现在改恐娃了。
所以方才这两人连个对视都省了,直接坑了站在中间的喻诗问。
明明是来自一个群的千年狐狸,没想到关键时刻说变就变,喻诗问尝尽了人情冷暖。在谢珵矣的注视之下她不敢停步,默默在功德簿上记下一仇,走了过去。
谢珵矣把怀里的小家伙递过去时,小家伙死活不松手,他哄了几句,说小叔叔有事要忙,你跟着姐姐去玩会儿气球。
喻诗问心想原来是叔叔啊。
小家伙哭唧唧:“哪里有气球,没有气球没有气球!”
说到气球,喻诗问想起休息间里还有剩下来的一些物料,于是哄小丫头说带她去看彩虹气球。小孩子天生热衷于色彩天地,两句话的功夫就妥协了。
所谓彩虹气球,不过是白色气球上的彩绘,各式各样的卡通人和缤纷的景绘,确实足以满足小孩子天真烂漫的趣味性。
两人不过相处了一小会儿,喻诗问就发现这孩子是个小叔叔控,三句不离她小叔叔。
“我小叔叔做饭很好吃,我一次要吃两碗饭呢~”
“我小叔叔说我是小公主,每年都给我送公主裙。”
“我小叔叔有好~多~好~多~姐姐喜欢,她们都长得很漂酿~”
喻诗问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小丫头聊天,小丫头满嘴捧她小叔叔,喻诗问扯闲胡侃,哄得小孩差点忘了她叔,一大一小一唱一和,场面甚为热闹而且诡异。
直到小丫头轻飘飘丢出一枚炸弹,“我小叔叔读书的时候,被一个姐姐堵在巷子里亲亲~”
噗~
真可谓玄天下之大妙。
喻诗问听闻此言,一再品味,缕缕产生一种触犯了威严和禁忌的微妙之感。
忽然,气球砰一声爆了,把喻诗问吓了一跳,她还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吓哭,没想到她蹲在地板上咯咯笑,因为那个气球是她自己捏爆的。
于是她接二连三,开始捏气球,动作快准狠,捏一个爆一个,好不快活……
不愧是谢总的小侄女,做派何其彪悍。
活动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谢珵矣来电话了。喻诗问抱着小家伙给人送过去,只是她一看见谢珵矣,就想起他被一个女孩堵在巷子里强吻的画面。
还是那句话,玄妙极了。
可是仔细端详他,明明是长了一副骗人家姑娘去强吻他的脸嘛。
喻诗问面上正经,内里百转千回,正准备告辞的时候,听得小丫头说——
“我们和姐姐一起去吃宵夜。”
“……”喻诗问一愣。
大概是刚刚她俩共享了小叔叔的秘密,姐姐还分享了她自己的秘密,于是小丫头迅速将她归类为秘友了,吃个宵夜也要带上这个姐姐。
喻诗问自然是打算拒绝。
谢珵矣却快她一步,很干脆地说:“走吧。”
领导如此快人快语,她一个员工倒不好扭扭捏捏,随后她去找孟一蓝交接了一下活动收尾的工作,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谢珵矣则先去了停车库等她。
小家伙坐在后边的儿童座椅里,一路上嘴巴不消停。
喻诗问在副驾上,时不时应付两句,现在她知道为什么谢珵矣会带她一起吃宵夜了,敢情是为了让她继续应付小丫头的话痨攻击。
小丫头天南地北胡说一通,又开始扯皮,“姐姐以前有好多好多男朋友,小叔叔以后也要给我买好多好多的男朋友~”
喻诗问一个挺腰,如遭雷劈——不是!我没有!我逗你玩呢!
谢珵矣没搭腔,车内一时陷入了沉寂,一如混沌未开时。
接着小丫头凭一己之力,劈开了天与地,她说:“姐姐的男朋友会送她水晶鞋和魔法棒,小叔叔你要学习一下,我也要水晶鞋和魔法棒~”
“好。”谢珵矣有求必应。
喻诗问脚底生凉脑门冒汗,她怎么没想到,小丫头能轻易抖出她小叔叔的秘密,迟早把她论斤卖了,她怎么敢和一个满嘴扯故事的小孩子扯淡?
“姐姐很厉害哦,她认识一个长了天使翅膀的帅气王子,有一天帅气的王子带她去了空空境~”
“是么?”谢珵矣又应了一声,语调轻盈,一丝微妙。
“……”喻诗问抠着车窗玻璃,心里盘算着如何跳车,她想逃离这对令她窒息的叔侄俩……
最后喻诗问想了想,认为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其实,我只是给她讲了个故事。”
刚才在休息室,小丫头捏气球上了瘾,喻诗问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临时编了个故事,谁知道这小妮子记忆力这么强悍这么可怕。
连她的“空空境”都刻在了脑海里。
谢珵矣淡道:“你的故事很精彩。”
喻诗问轻声:“谢谢……”
罢了罢了,脑壳都快裂开了。
宵夜吃的是茶点,因为时间太晚了,小丫头疯玩了一晚上,吃到一半的时候,嘴巴还塞着东西就开始打瞌睡,最后干脆在座椅上仰倒。
两个大人只得匆匆解决一桌点心。
谢珵矣把小家伙放上了儿童座椅,退出后座以后,看见喻诗问站在车旁,问道:“你住的远不远?我送你一程?”
都这么问了,喻诗问哪好意思,她指一指车内,说:“孩子都睡着了,就不麻烦您跑来跑去了,我自己打车。”
上车前,谢珵矣忽然又转过来说:“以后按正常时间上班就行,不需要提前一大早赶到公司报道。”
喻诗问自然想到前阵子在电梯里发生的事,顿时有些汗颜,“其实这段时间因为活动的事,忙起来没天没夜,都是为了完成工作,也不算提前。”
“我说的是以后。”
“好。”
“就算是为了工作,也该在规定的上下班时间之内。”
喻诗问微微点了下头,接着想了一想又说:“可是按照公司规定的时间来工作,往往无法保证在合同期限内完成任务。”
谢珵矣关上车门,倚着车身,正要点烟时,忽然问道:“你介意么?”
喻诗问摇摇头。
他点了烟,说:“在规定的时间以内做分内事,在规定时间以外做规划好的事。”
喻诗问似懂非懂。
谢珵矣接着道:“分内事是你生活的一部分,而规划好的事可以囊括你生活的全部。做好规划可以提高你做事的效率。”
喻诗问不接茬,反而问:“您总是能将生活的全部计划得井井有条么?”
谢珵矣也是不接茬,说道:“不是你说的么,勤能补拙。努力是好事,但不能一味地勤,热爱工作是好事,但不能一头扎进去。”
不会是……
刚才他在现场,对这个活动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吧?看来这几天假期,她得好好做个复盘表出来。
夜晚时分,霓虹炫目,路旁一盏灯花在她脸上开出一朵秀丽的光晕。
他透过眼前薄薄的青烟,凝眸注视片刻。
“走,我送你。”他说。
喻诗问又是拒绝,实在不敢麻烦。
“动作快点,别浪费时间。”他开了车门先行上车。
喻诗问只得跟着上了副驾。
在车上,喻诗问报了个地址,他听完不由偏了下脸,喻诗问以为他没听清,于是慢下语气,复述了一遍。
谢珵矣小声说了句:“这么巧。”
喻诗问:“什么巧?”
他没搭腔,直接把车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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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会诗 与领导的审美处于一个水平线上的……
喻诗问住的那栋楼前有一株老榕树,枝繁叶茂,独木成林。
为了应国庆的景,物业给那颗榕树精心装扮了一番,树干坠满霓虹灯条,枝节处插满小小旗帜,深夜里异彩纷呈,远看像极了一只根正苗红的千年树妖,风一吹,树妖在骚动。
在古朴整洁的一片氛围里,尤其突兀。
那车就停在树妖眼皮子底下,喻诗问从副驾出来,等车开走了才进楼。
那会儿喻若若就趴在房间的窗台上嗑瓜子,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在她姐进楼之前,她飘着嗓子呼唤喻诗问的小名:“阿绥~喻阿绥~~你有情况~”
喻诗问抬头一望,置之不理。
梁园春还在客厅看电视,大半夜听见小女儿在房间里鬼哭狼嚎,不禁垂首叹息,梁园春女士自认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老喻是个知识分子,于是联手培养出来的大女儿也算知书达理。
有了大女儿的称心如意,于是到了小女儿这里,就难免草率纵容了些。
导致这小女儿的性格也就,说得好听是洒脱,说得不好听是不靠谱。
喻诗问到了家,梁园春说今晚包了饺子,问她要不要吃一点。喻诗问才吃过宵夜,又累了一天,摇摇头,问她爸去哪了。
“在楼下方老头家里下棋呢。”
喻诗问搁下包包,喝了口茶,回房间拿衣服准备洗澡。
喻若若跑了过来,查问明细,“姐,我可看见了。”
喻诗问抱着睡衣说:“是么?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现在很郁闷很想打人?”
她现在满脑子是今天活动之后的复盘计划,虽说完成了一个项目,但听老板那意思……
嗯……
喻若若摸着下巴自行分析,“大晚上,一个男的开车送你回来,肯定有情况。不过也不奇怪,你的工作经常要接触一些主办方大老板,不过如果对方是谢顶胖老头,我可不接受,毕竟我在我们剧团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审美很有水平的。”
喻诗问去洗澡之前,故意糊弄道:“你又没看到人,开辆车就非得是男的?”
喻若若一愣。
哦吼?这么刺激?
国庆七天假期,喻诗问前几天待在家也是满心扑在了工作上面,她做事的时候几乎忘我,梁园春不敢打扰她,只是偶尔提醒她休息。
先前她那句“勤能补拙”不完全是客套话。
她是半路出家,以前读的是英语专业,研究生修的也是英语这方面的课题,原本按照家里的意思,以后就当个大学老师。
只是毕业以后,她第二次起了逆反心理,转身投入策划行业。
第一次是初中那会儿,她猛摇笔杆子,写些情情爱爱的俗套佳话。
后来事情做完,她一整天都横在沙发上,开始了假期的躺尸。
到了晚上,喻若若排完话剧回家,扔下两张大剧院的剧票,梁园春一看大喜,以为女儿终于出息了,他们剧团的戏都上大剧院了,忙问是什么剧目。
喻若若说:“《图兰朵》。”
梁女士又是一喜,“哟,排上歌剧了?”
“没,”喻若若说:“这是我们剧团下发的国庆福利,让我们去看一场歌剧表演,一边学习,可带一名家属,就今晚。”
“……”梁女士一听,索然无味。
晚上,喻若若强拽着她姐一块出门陪她看歌剧。
《图兰朵》是一出著名的意大利歌剧,被称为来自一个西方人想象的中国传奇。
在戏剧方面,喻诗问看过电影看过话剧,就是没听过歌剧,歌剧重在音乐。《图兰朵》的音乐阴森诡异,舞美瑰丽堂皇,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
然而再强悍的感知体验也抵不过喻诗问一颗打瞌睡的心,她连日工作之后实在困乏,在歌剧的第二幕开始没多久就眼皮打架。
喻诗问昏昏欲睡之际,心想我果然是个俗人。
喻若若好歹是一名话剧演员,比她强一点,不过这一版比以往她看过的差了点,到了后半段,索性中途退场。
喻若若去了洗手间。
喻诗问在大厅等她,赶巧的是,她碰上了同样中途退场的谢珵矣……喻诗问忽然产生了一种,她与领导的审美处于一个水平线上的错觉。
毕竟,大家都在一场艺术演绎的中途退了场。
谢总觉得这出戏不好看?
这话她是不敢明说的。
“谢总有事要先走了么?”她自己给人找了个理由。
没想到谢珵矣不领情,轻撇了下嘴,说:“看不懂。”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问你看不看得懂。
谢珵矣的手往兜里一揣,说:“你又是怎么回事?演出没结束就跑,你来干什么?”
喻诗问脸上一阵茫然一阵错愕,什么?你自己不也跑了么?居然有脸说我?
她嘴唇微微一抿,笑了一笑,很恭敬很温和地请这位领导走人,“那个……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慢走。”
“我等人。”谢珵矣挑了她对面那张椅子坐下,随后又问:“这几天在家里都干了什么?”
喻诗问不料他这一问,愣了片刻,忽然反应了过来,赶紧坐下说:“关于这次的活动,我列了个表格,做了一些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