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悄悄偷听前边表哥表嫂对那‘登徒子’的评价,可惜表哥表嫂凑一起说话声音太小,根本听不到什么内容。
不知道平诗澜也想听,韩霁对林悠如是回道:
“……我与宁王接触不多,对他不太了解,只听说他少时在外祖的家学启蒙,他外祖是御史台谏司之首,这几年老爷子消停了些,往前推个几年,这朝中据说就没有他没骂过的官儿。”
林悠不禁问:“这几年不骂了?”
“不是不骂了,是骂不动了,估计身体不太好,中气不足,骂起来没劲儿。可老爷子虽然不骂了,宁王他舅舅却接替了老爷子,成了新一任御史台谏司之首,接着骂。”韩霁说。
林悠明白韩霁想告诉她的意思了,说:
“有这样到处骂人,到处树敌的清流外祖和舅舅,宁王想韬光养晦估计都不行吧。”
他这边韬光养晦,身为谏言御史的外公和舅舅天天在外面骂人,宁王这边招揽官员的难度指数直接爆表。
韩霁抿唇一笑,算是认同了林悠的观点。
正式开席后,众人恭祝太子妃生辰吉祥,然后便是积善堂和济世会的两人主理夫人讲话,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今日太子妃生辰宴的主办人是积善堂和济世会。
何谓积善堂和济世会。
说白了就是慈善机构,福利社区和福利医院的性质。
积善堂是专门收留一些贫苦百姓之所,为他们免费提供食物和衣物等,济世堂则是免费为穷苦百姓诊病、治病之所。
积善堂的主理人是太师夫人郝氏,元贵妃的生母;
济世堂的主理人是永平侯老夫人樊氏,贤妃的生母,也是薛若兰的嫡亲祖母。
这两位老夫人算是京中老一辈夫人中的领头羊,在贵妇人间具有十足号召力,地位超然。
太子妃生辰宴,原本只是想在太子府简单办一场,请一些素日交好之人,谁知郝氏与樊氏得知后,竟然主动承办下太子妃生辰宴的各项事宜。
林悠看着在台上慷慨激昂说着民生艰难,哪里哪里有天灾,哪里哪里有人祸,总之民生艰难。
她们积善堂和济世堂在赈灾接济这条路上做了多少多少事情。
林林总总汇成一句话……希望今日出席的各位贵客能慷慨解囊,支持一下她们积善堂和济世堂的工作。
话音落下,宴客场中之人面面相觑,很显然谁也没想到他们只是来参加个太子妃的生辰宴,除了给太子妃准备寿礼之外,还要慷慨解囊,资助积善堂和济世堂。
虽说两位主理人说了,捐多捐少都随意,可这被人在后面撵着,不捐不行,人家都说是用来接济灾民,元老夫人和薛老夫人这些年做的就是这些事情,要是明说不捐,岂非直接告诉别人,自家府邸独善其身,没有同情心吗?
所以一定要捐。
可捐多捐少也是个问题啊。
捐多了自己吃亏,捐少又怕丢了府里颜面,还怕引起上头那些权贵们的不悦,左右为难,纷纷后悔今日来参加太子妃的生辰宴了。
林悠和韩霁对望一眼,林悠轻声问:
“太子和太子妃事先知道她们搞这一出吗?”
韩霁往面色铁青的太子和太子妃看去,回道:“约莫是不知道的。”
那也就是说,元老夫人和薛老夫人是故意承办了太子妃的生辰宴,为的就是在生辰宴上搞这么一出。
这个时候,太子和太子妃就算心中不悦,除非撕破脸,否则无法扭转局面,这个锅他们就背定了,因为在座的人都是冲着太子妃生辰而来,往后人们谈论起来,也只会谈论这是太子妃的意思。
可太子妃何其冤枉。
她只是被借了个名,积善堂和济世堂的钱不会到她的手上,但人们却会永远记得他们曾在太子妃的生辰宴上捐过钱。
很快就有几列统一服饰的婢女走出,两两一列,拿着募捐箱到各个席位旁收取善款。
一个收钱,一个记录,并且记录之后还会高声吟唱出来府邸与金额。
第155章
“宣春伯府, 五千两。”
席面中一阵交头接耳的讨论:
【宣春伯府都出五千两?疯了不成?】
【一来就这么高,让后面的人怎么出啊?】
“永嘉侯府,八千两。”
又是一阵讨论:
【嚯!八千两了。这这这……】
【这不要人命嘛不是。】
“临川伯府, 三百两。”
【哟!来了个正常的!要不咱家也出个三五百两意思意思得了。。】
“奉顺公府,一万两。”
【喝!一万……】
“忠勤伯府,三千两。”
“承恩伯府, 一百两。”
【哈哈哈哈哈,才一百两。】
【真好意思拿出手。】
承恩伯世子夫妇被四周流言说得满面通红, 可确实囊中羞涩……
捐款金额不迭报出, 人群中的讨论也始终未绝。
终于收款人来到了林悠和韩霁面前, 林悠无奈一叹, 如果是她,她就不捐,这种道德绑架的事情最能恶心人, 可没办法, 她现在属于卫国公府, 得考虑整个家族的影响, 有些事尽管恶心, 但也要必须要做。
于是取出荷包转头问韩霁:“捐多少?”
韩霁将林悠的荷包压下,对那两位收款婢女说道:
“卫国公府, 不捐。”
两位婢女对望一眼,负责报金额和记录的婢女小声提醒韩霁:
“世子, 您……”
不等她提醒完, 韩霁便再次重复:
“卫国公府, 不捐。”
这下两名婢女也没有办法,只好按照他的话直接大声报出:
“卫国公世子言,卫国公府……不捐。”
话音落下, 在场中掀起一阵议论的浪潮,有人觉得卫国公世子不分场合,没有眼力见儿;有人觉得卫国公世子干得漂亮;有人已经开始关注元老夫人和薛老夫人的脸色了……
郝氏和樊氏此时也听见了场中传来的声音,对视一眼,眉头不经意蹙起,虽然她们表面上没表现什么,因为先前发动的时候,已经说明,捐不捐的随意。
按照她们以往的经验,这种场合中,只要不是那种一路塌到底上不得台面的门庭,基本上多少都会捐。
她们在承办太子妃生辰宴时曾经考虑过有几家可能不会捐,因为确实到了底,拿不出来,但那些人里面绝对不包括如日中天的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宠臣,一门父子加儿媳,三人在朝为官,这样稀奇的场景绝对是京中第一家,更别说韩家父子在朝中并不只是挂个闲缺的名,两人都身居要职。
依照郝氏和樊氏私下的讨论,如果卫国公府够聪明的话,就该借着她们这积善堂和济世堂的好名声,多多捐出善款,跟其他门庭拉开距离,扭转卫国公府发臭的名声。
甚至在她们拟定的各家捐款金额数上,还特地把卫国公府排在了非常靠前的位置,因为她们都觉得卫国公府既然能在一众世家中博出头,那一家子就绝对不可能是笨人,蠢人。
既如此,他们一定会抓住积善堂和济世堂给他们抛出的这个扭转名声的机会。
可现在卫国公府居然说不捐?
这可真是出乎郝氏和樊氏的预料,隐隐感觉今天的事情要有变数。
果然,一句‘卫国公府不捐’,仿佛像是一个信号,让原本一直沉默的太子站了起来。
只见太子走到主家席的中央,对席间诸位说道:
“诸位,今日乃太子妃生辰,此前孤与太子妃并不知晓两位老夫人要在席间筹募善款,因此准备不及时,相信在座诸位与孤和太子妃一样始料未及。”
“积善堂与济世堂所作的确是善事,孤甚为感念,但捐助之事还请诸位量力而行,切莫勉强。孤与太子妃感谢诸位今日到场祝贺,今日芙蓉园中一切开销皆由太子府出,诸位就算不捐,也可留下用完饭再回。”
“府衙仍有正事,孤与太子妃便先回府,诸位请自便吧。”
太子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去将太子妃扶起,他们夫妻二人对着满场宾客拱手为礼,转身退场。
郝氏和樊氏脸色剧变,赶忙起身想上前阻拦太子和太子妃离场。
“殿下,您这……”
谁知樊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瞪来的一记目光给吓到。
这记目光让樊氏终于意识到,眼前人就算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皇上亲封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
太子就这样携太子妃离场。
将这满场宾客就此晾下。
林悠在心中为太子今日这霸气举动打call,太帅了,就该如此!
那俩老太婆连招呼都不打就想利用他们敛财,最终还要他们承担怨言,这就非常不厚道。
现在太子和太子妃走了,场中这些人以后总不能再将这责任推到太子和太子妃身上吧,走了好,让人看看今天这场妖到底是谁作的。
至于将满堂宾客都晾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这场宴会的主办人是那俩老太婆,太子虽然承诺说今日芙蓉园中的开支由太子府出,可前期还是那俩老太婆出的资,太子和太子妃走了,只能表明态度,不想被她们以满堂宾客为饵利用。
太子那番话对满堂宾客影响巨大,有那真心冲着太子妃生辰宴而来的人家见太子夫妇离场,便也跟随离场。
场中宾客很快就走了三四成,还有两三成的宾客在犹豫走还是不走,剩下几成的宾客,大多都是先前捐了款的,还有就是像林悠和韩霁这样的。
林悠悄声问韩霁:
“咱走吗?”
韩霁摇头:“太子不是说今日芙蓉园的开销由太子府出,咱们都送贺礼了,好歹吃了饭回去。”
林悠表示,论过日子还是我老公会啊。
不过也是,太子都出钱了,他们还不吃个够本就太亏了。
回头对阿乔、小雅和平表妹说:
“多吃点。”
三人懵懵的点头。
宁王赵秀也从所剩不多的皇室专属位置上起身,经过樊氏和郝氏两位老夫人身边时,故意长长一叹,说了句扎二老心的风凉话:
“这事儿闹得!稀罕!”
说完之后,宁王就拿着自己的酒壶酒杯和碗筷走下席面,来到韩霁和林悠面前,说道:
“韩世子,世子夫人好。本王那边太过冷清,不知可否与你们坐在一处热闹热闹?”
韩霁对宁王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爷请便。”
宁王颔首:“多谢。”
说完后,宁王在周围看了一圈,最终找到一处合眼缘的空位——林悠的左后侧,原本坐的是六安侯世子夫妇,现如今他们已经离开,位置被宁王占领。
周围这么多空位宁王不坐,偏偏要坐到他们侧后方的位置。
林悠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看见平表妹在收拾自己面前的碗筷,见林悠看自己,平表妹低着头说:
“我,我坐那边去。”
林悠脑门上的八卦雷达竖起,在面带微笑的宁王和平诗澜身上转来转去,想起刚才平诗澜对宁王的评价——登徒子。
现在宁王又主动坐过来,那么多空位他不坐,偏偏坐到了平诗澜旁边的空位上,平诗澜这欲盖弥彰的离开更加证明了他俩之间有什么。
林悠很想问他们怎么回事,可当众问一个姑娘的八卦有点不太好,暗自记下,打算回去以后再问平诗澜。
虽然宾客们走了很多,可芙蓉园的厨房早就准备好的酒菜还是得上。
除了卫国公府这边吃得最为从容之外,其他所剩的三两坐席间的宾客都不是很自在,吃着吃着,人越吃越少。
半晌后,宁王摸着肚子跟韩霁他们一同走出芙蓉园。
早前芙蓉园外的车水马龙已然不见,卫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最靠前的位置,而宁王那边也有仆从牵来骏马。
宁王与韩霁、林悠道别:“韩世子、韩夫人,告辞。”
说完之后,宁王还特地往林悠身后看去,某个别扭的小姑娘只一个劲的往林悠身后躲,宁王看到最后,也没等到佳人出来跟他道个别,遗憾上马,策马而去。
看着宁王远去的马匹,林悠将躲在身后的小姑娘抓了出来,见她俏脸通红,林悠瞪大双眼正要问她,平诗澜也意识到自己脸红了,于是赶忙捂着脸冲上马车。
“什么情况?”林悠问韩霁。
韩霁耸肩说:
“约莫是喝了酒。你脸也有些红,待会儿跟我骑马回去吧。”
林悠摸了摸自己的脸,问:“红吗?那也没有她那么红吧。”
韩霁失笑,将林悠牵到马前,仆从已经给他们换上了双人马鞍,韩霁先扶着林悠上马,等她坐稳后自己才翻身而上。
“你们先回去,我带世子夫人跑一圈。”
韩霁吩咐完,夹紧马腹,缓缓策马而去。
两人从芙蓉园一路骑马来到御街东侧下土桥附近,这里离旧宋门很近,是平民比较聚集之地,店铺不多,倒是有不少挑着担子叫卖的。
林悠坐在韩霁身前,一番颠簸后,还真觉得有点酒兴未解,瞧见前面有个挑着梨花膏卖的商贩,林悠指着说:
“韩霁,我想喝点那个。”
韩霁看了一眼,便将马驱赶过去,自己先翻身下马,再去扶林悠,等林悠站定后,他才牵着缰绳去拦住那挑担的老汉:
“来两碗。”
老汉放下扁担,热情的从挑柜中拿碗盛膏,焦糖色的梨花膏一小块就能冲一大碗,热气滚滚,清香鲜甜。
韩霁取出一小锭二两的银子抛给卖梨花汤的老汉:“不用找了。碗端过来放这里。”
韩霁在路边茶摊要了壶茶,茶摊小二不等老汉把碗送来,就帮韩霁去接,热情招呼:“客官坐着,小的来端。”
端完了梨花膏汤,小二又把韩霁的马牵到旁边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