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霁既然来找窦家的麻烦,难道还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成?
可他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还有脸在这里高喊韩凤芝的名字。
蠢不可及,恶不可及。
就这种人当了窦家的族长,就算韩家不出手,窦家在他手上也存不过两代,两代之后,这世上将再无延陵窦氏。
但韩霁可不愿意让他们再蹦跶两代。就算韩氏不是韩家的人,韩霁都不会容许窦家母子这样的人存在。
先前从昏迷中醒来,知道韩霁带人来教训这对母子,便想来看一看,林悠扶着她一起,可她们原本只是打算在外面听一听,谁知窦博涛在院里撕心裂肺的喊韩凤芝的名字,韩氏心中愤慨不已,对林悠说:
“我们进去!”
这笔账若是今天她不亲手讨回来,只怕日后想起定要后悔,原就不是该她逃避之事,她要亲自跟窦家母子对峙。
林悠其实也觉得这事儿韩氏要出面才行,只有她出面跟那窦家母子对峙了,世人才会真正的知道和相信窦家母子的所作所为,要不然今后等韩家人离开延陵之后,他们怕是还会在外造谣韩家仗势欺人,韩霁胡说八道呢。
松鹤院外的韩家护卫让开道路,给林悠和韩氏入内,随即又将门牢牢守住。
窦博涛正喊得起劲,就看见从垂花门走入的韩氏。
看见韩氏的时候,窦博涛整个人都像振奋了,不是因为觉得有救,而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比自己还弱的对象,他凭着这么多年对韩氏的掌控,早已习惯了韩氏在他面前委曲求全,甚至觉得韩氏就该如此。
“韩凤芝,你给我过来!”窦博涛用尽全力,喉咙几乎都要喊破音:“看看你侄子是怎么对我的!你们韩家就出此等不懂孝义,不尊师长之人吗?”
窦博涛就是个在外受欺负不敢出声,回家后把火全撒在老婆孩子身上的渣滓。
这种男人就是那种自己不好过,也要把你揪下地狱,让你更加不好过的类型。
这是韩氏娘家硬气,他不敢做得太过分,若是韩氏的娘家只是普通人,窦博涛怕是早就对她动手打骂了!
韩氏紧捏双拳,愤恨的盯着那被护卫压着抬不起头,挣扎得狼狈不堪却还竭力想通过压迫韩氏来挽回自己面子的男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林悠往韩氏看去一眼,心中咆哮着:等什么呢?他都这么说你了,赶紧上去抽他丫的!
韩氏目不斜视,充耳不闻,从窦博涛面前经过。
这让已经豁出去扯了嗓子喊叫却没能把人喊回来的窦博涛很是恼火,别说把人喊回来了,甚至连一记关切的目光都没有收回,这还是那个被自己一手掌控的韩凤芝吗?
窦博涛怒从中来,他不敢跟其他人叫板,难道一个韩凤芝他还收拾不了吗?
再度谩骂:“韩凤芝你敢这样对我?谁给你的胆?你就是个不生蛋的鸡,也就是我窦家宽厚,否则你这种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的石女丧门星早不知被休弃多少回了!你给我过来!”
像这样的谩骂韩氏这些年不是第一次听见,只是她心中有愧,觉得是自己没保住孩子,所以窦博涛怎么骂她,她都没有反驳过,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林悠咬牙切齿的转头去看窦博涛这个渣滓,真是后槽牙都发痒了,咬死他都不为过,对韩氏道:
“姑母,他都这样了,你还能忍吗?”
韩氏冷声问:“你待如何?”
林悠果断:“撕了他的嘴,踢断他的牙!”
只要动手抽他丫的,怎样都好!就是别再忍了。林悠在心里如是说道。
只见韩氏从林悠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沉默无声的走向窦博涛,只见她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窦博涛见她这般走来,以为自己的谩骂起了作用,正在心中洋洋得意自己御妻有术的时候。
韩氏来到他面前,对压着他的两个韩家护卫说:
“把他头抬起来。”
韩家护卫对视一眼,照着韩氏的话做了,一人一边,把窦博涛的头给抬到了半人高处。
说时迟那时快,韩氏掀起自己的裙摆,一脚就重重踹在了窦博涛的脸上,把窦博涛踹得晕晕乎乎,窦家老夫人吓得惊叫不已,而林悠则在一旁击掌:
“姑母,踢得漂亮!”
第176章
窦博涛被韩氏迎面踹了一脚, 鼻血横流,可惜的是韩氏力气不够,没把他装模作样的两颗门牙直接踹断。
他张着嘴, 鼻血流进他嘴里, 咸咸腥腥的味道让他更懵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立于他身前的韩氏。
“你, 你个……”
贱人两个字没说出口,窦博涛就看见韩氏再次抬脚,吓得他赶忙闭嘴, 颤抖着双唇改为在腹中谩骂。
被踢了一脚后, 窦博涛才算稍微清醒一点,终于明白今天韩霁突然发难, 定是因为要来给韩氏撑腰。
他想起前两天在街上遇到窦勤的事情,定然是窦勤那混小子向她告了状,而韩家肯定也是因为他蓄养外室一事来向他发难。
可这天下男子三妻四妾,他成亲之后又没有纳妾,不过是养个外室又如何?
窦家老夫人此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前两天窦勤在街上遇到儿子, 并和他发生争吵的事情, 窦侨他们兄弟三人那天回来就跟她禀告过了。
看来韩氏是铁了心不想认那两个外室子回来,这才让韩家出面撑腰,想彻底绝了他们让外室子进门的心。
真是天真。
就算他们今天答应了韩家不叫外室子进门,明天她让二房的把孩子认下,他们不是照样能姓窦, 能享受窦家郎君小姐的一切尊荣吗?
可等到韩家的人离开后,她韩氏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窦家老夫人此时已经在脑中想了无数种,韩家回京后, 她准备磋磨韩氏的方法了。
总要压一压那所谓高门贵女的气焰,让她知道窦家是谁当家!这十几二十年她都压下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老大家的,你当众踢夫,妇德败坏,倒叫我如何保你?”
窦老夫人这些年和她儿子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将韩氏玩弄于股掌之间,韩氏此刻听来,只觉得自己二十年来简直瞎了眼才会受他们愚弄。
只当自己和娘家不亲,这辈子恪守妇道,生是窦家人,死是窦家鬼,哪怕自己的嫁妆被他们榨干也在所不惜,然而她的付出与奉献,并没有让人感激,只换来了他们更加过分的倾轧。
冷冷一笑,韩氏斜睨窦老夫人:
“保我?那在我每日喝的药中下毒的人是谁?”
窦老夫人听见‘下毒’两个字时脸色一变,心道不妙。
怪不得她今日反了,原是发现了每日喝的药有问题,不过针对这个,窦老夫人早就想好了辩解之词,说道:
“什么下毒?你每日喝的药都是你房中人去药铺自己拿自己煎,他们谁给你下毒,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当初就是为了事发后脱开干系,窦老夫人特地买通了她身边两个伺候的人,所以这件事才能瞒下这么多年,并且事发也不怕。
韩氏这时才知窦勤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发现有人给她下毒之后没有立刻告诉她,让她来找这对母子对峙,凭他们狡辩的能力,到最后不仅事情解决不了,还可能让他们察觉药不对,从而换一种下药的方式。
“是,是我御下不严,拿药的煎药的都是我的人……”韩氏含泪重复这句话,忽而厉声质问: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也是我身边的人弄掉的吗?你们这对丧心病狂的母子,敢不敢对着你们窦家的李祖列宗发誓,说我的孩子之所以会死,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呢?”
窦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窦博涛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松鹤院外观望的窦家人也疑惑不已,大夫人当年小产难道另有隐情?
接着就有当年经历过的婶子们悄悄议论:
【我就说当年她那胎滑得有问题,明明怀的特别好,说掉就掉了。】
【可不是,我当时也奇怪来着。】
【她到今天才怀疑,要我的话,早八百年就怀疑有人做手脚了,说到底还是笨。】
【也不能这么说,你知道老夫人和大伯的,那段时间天天骂她保不住胎,还时不时的说那孩子要回来找她报仇什么的,要是我,我也怕了。】
【是吗?还有这么回事,快跟我们说说呢……】
院外对于这个话题讨论得十分激烈,院内各人心中也是翻江倒海。
窦老夫人强自镇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年,当年你的孩子……是你自己摔跤小产掉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韩氏被气得眼角发疼:
“是我自己摔跤的吗?我当时只是往地上一座,冬日身上衣服本就多,跌坐在地上时我没有任何感觉,我是被人抬进房,被你给我请来的那个嬷嬷按了几下肚子我才疼痛难忍继而小产的。你还敢说与你无关吗?”
窦老夫人心中越发慌乱,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想起这件事依旧会心惊胆颤,不过,陈嬷嬷早已被她打发回了乡下,韩家人就算再怎么通天彻地,难道还能在两天之内就找到回乡下的陈嬷嬷不成?就算去找,这么多年了,陈嬷嬷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说不定早死了……
只要她闭口不认,就算韩家告上公堂也拿她没办法。
“我,我可不认识什么陈嬷嬷,李嬷嬷的,你休要胡言。”窦老夫人眼珠一转,忽而挑拨:“是不是你娘家人从旁挑唆你的,老大家的,你素来听话守礼,可千万别受歹人蒙骗啊。”
这老太婆每多开一次口都会刷新一次她的无耻下限。
从韩氏开始跟窦家母子争论开始,林悠就自动来到韩霁身边,卢霆让人给她也搬了张椅子。
林悠忽然开口对窦老夫人:
“窦老夫人,我姑母先前只说是身边伺候的嬷嬷害她,可没说那嬷嬷姓陈,姓李的!”林悠转而对韩霁说:“别说啊,她这老脑瓜子记得还挺清楚。”
韩霁冷哼一声。
窦老夫人下意识掩口,惊觉自己忙中出错,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咬住不认。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们这些娘家人,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又见不得她好,想要毁了她,真不知道她若真与我窦家起了嫌隙,与你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窦老夫人将淬毒的目光转到林悠身上,确定了她下一步的攻击对象。
“韩家老夫人是个多么和善的人,韩世子也是光风霁月,倒是世子夫人你,老身听说你是乡野出身,凭着一副好运道嫁给了韩世子,山鸡变凤凰,可你骨子里仍旧改不了乡野陋习,千里迢迢跑到人家家里来挑拨离间讲是非,老大家的,若是你看不出这小丫头口蜜腹剑,你也真是蠢到家了。”
窦老夫人倒打一耙,竟然想祸水东引到林悠身上。
想来也是,卫国公府韩家无论是谁她都惹不起,在她看来唯有林悠毫无背景是个外人,她以己心度人,觉得自己把儿媳孙媳当做外人,别家也同她一样。
林悠这边刚酝酿了一肚子话要喷,可身侧的韩霁却没给她喷的机会。
窦老夫人语毕之后,就指着她下令:
“抽她五十个嘴巴,牙打断。”
卢霆领命后暗叹一声,这老妪婆也是该死的,她先前哪怕指着世子的鼻子骂,都未必会落得这般下场,可她偏偏好死不死的惹上世子夫人。
在他们卫国公府的第一条生存法则就是——世子夫人不能惹。
为什么不能惹?
因为世子会跟你拼命。
窦老夫人惊愕万分,甚至还没发挥她舌灿莲花,指鹿为马的本事,就被卢霆的手下压着,用蒲扇大的手掌‘啪啪’抽打起来。
她一边被抽一边挣扎哀嚎,想要跟儿子求救,可她儿子是个怂包,窦博涛在听见韩霁下令抽他娘嘴巴的时候就吓得低下了头,鼻眼观心谁也不敢看,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殃及池鱼。
窦老夫人总算尝到了自己酿的苦果。
生个这样贪生怕死,不顾老娘死活的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五十巴掌打下去,窦老夫人的牙不断也得断了。
延陵知府带着官兵闯进窦家松鹤院的时候,正是窦老夫人挨了四十九下巴掌,那知府一声‘住手’,愣是没能止住韩家护卫挥出的第五十下巴掌。
打完之后,韩家护卫完成任务,放开满嘴满脸血的窦老夫人,施施然从延陵知府面前走过,向韩霁复命后到一旁洗手去。
延陵知府葛志召是窦家已故老太爷的学生,老太爷临死前曾拉着他的手,让他务必照看好窦家子孙,莫叫旁人欺辱了他们去。
葛志召含泪答应。
就在刚才,窦家的管家前往他的府衙求救,说有一帮贼人上门撒野,把窦家老夫人和长房郎君都围困在内,葛志召这一听就火了,他老师的家人有他守护,怎么好叫被人欺负了去呢?
于是,也没来得及问清楚,就亲自带兵来解救师母与师兄。
一到窦家,果然看见一群护卫打扮的人将师母的院子围住,而他的师母正被这伙贼人按着暴打,这还了得!
葛志召三步变作两步上前将满脸是血的师母扶起,窦老夫人见他来了,无声哭着指向韩霁,不用她说,葛志召立刻会意:
“大胆贼人,竟私闯民宅行凶作恶,来人,速速将人拿下!”
延陵知府衙门的官兵欲上前抓人,跟韩家护卫正面对上,护卫们个个抽出腰间长刀,守卫在世子和世子夫人身前。
卢霆上前对延陵知府斥道:
“卫国公府办事,尔等唤谁为贼?”
延陵知府一愣,卫国公府?
环顾一圈后,想起来窦家大夫人的娘家好像就是卫国公府,难道他们是在处理家事?
老师托他照顾师母与族人,葛志召说什么也要遵从遗命,说道:
“卫国公府办事就能滥用私刑了?既然本府来了,便不容你们胡来!我身为延陵知府,有责任保护每一个延陵百姓安危,你们……”
正说着话,知府衙门的官兵被人从外面打了进来,却节节败退,不敢上前拼搏。
葛志召大喝一声:“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