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燊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被个小姑娘问名字呢,她竟不认识自己。
“你不认识我?”赵燊问。
韩念摇头。
赵燊又问:“那你是怎么进宫的?”
韩念想了想:“就……跟我娘进宫的啊。”
赵燊耐着性子:“那你娘又是谁呢?”
“林悠。我娘叫林悠。”韩念说。
赵燊身边的宫人见这女娃答非所问,不禁替主子又问一句:
“我家主子是想问你是谁家的,你爹是谁?”
韩念恍然大悟:“我爹啊。我爹叫韩霁。”
这下赵燊知道她是谁了,忽然笑了:“原来是你。”
就说这姑娘长得有点眼熟,但赵燊一时想不起来,听到她爹的名字时,赵燊总算知道她像谁了。
这眼睛不就跟韩大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小哥哥,你认识我吗?你叫什么名字?”韩念还记得自己报了家门,但这漂亮小哥哥却还没说呢。
交朋友的第一步,就是要互相介绍自己。
赵燊身边的宫人见韩念没什么规矩,正要说道两句,被赵燊阻止,对韩念说:
“我叫赵燊,三火木那个燊。”
韩念用心记下这个名字,在手心比划,像是想写三个火一个木的样子。
但她没学过这个字,根本写不起来。
赵燊见她如此,叫她把手伸出来,顺着她的方向,将‘燊’字写给韩念看。
“记住了吗?”赵燊问韩念。
韩念似懂非懂的点头:“记住了……吧。”
那懵懂的样子,分明就是没记住,这姑娘到底是外面长大的,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跟京里那些从小就被训练得如木头桩子般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
“你刚在这里干什么?”赵燊问她。
韩念指了指先前那两个跟着她的宫女姐姐离开的方向:“我把跟着我的人甩了。”
赵燊:……
胆子也太大了。
“甩了她们,你想去哪儿?”赵燊问。
韩念摇头:“不知道。就是不想让人跟着。”
这理由说得还真冠冕堂皇,把赵燊都说乐了。
也不知怎么想的,赵燊忽然开口说:“这是宫里,没人跟着你会迷路的。要不我带你转转?”
韩念看了看四周,觉得确实地方很大,她虽然能记路,但万一走错了,回头定然又要被娘亲数落。
这漂亮小哥哥既然主动提出带路,韩念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于是点头应道:
“行吧。”
赵燊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动只换来‘行吧’两个字。
知道这小姑娘不喜欢人跟着,他便让身后的宫人远远的跟着,他亲自领着韩念在御花园里转悠,一边转还一边负责讲解花园里的一些奇珍异草。
韩念正蹲在一株蝴蝶兰前观望,赵燊也跟着蹲在一旁跟她讲怎么从兰花的瓣叶分辨兰花的品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赵燊,你鬼鬼祟祟趴那儿干什么呢?”
蹲在地上的赵燊和韩念统一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同样身着华服,却膀大腰圆的男孩往他们走来。
韩念不认识他是谁,却见身旁的漂亮小哥哥站起身来,嘴唇紧紧抿着,眉心微蹙,不高兴的样子。
来人是平王赵煦之子赵琥,赵燊他们这一辈小皇孙里的长孙,比赵燊大两岁,肥头大耳,有两个赵燊那么宽。
“大哥哥注意言辞。”
赵燊是太子之子,虽不是陛下长孙,却是嫡孙,但他们这一辈的太孙还未定下,因此赵琥不怕他,不仅不怕还时常招惹欺压。
就好比现在,宫里敢说赵燊鬼鬼祟祟的,除了他赵琥也没别人了。
赵琥见赵燊生气,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咣咣咣的往他们走来,直接伸手推了一把赵燊:
“我注意什么言辞?”
赵燊被推得倒退两步,他年纪没有赵琥大,身量也没有他高壮,每每动手都是他吃亏。
像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可当赵燊反抗,与他发生争执后,闹到大人面前,赵琥又开始装可怜,大人们没办法,只能两个一起罚,这么弄了几回,赵燊就算被欺负了,也不愿跟大人说,只暗暗注意避开他。
今天他要领这小姑娘逛御花园,宫人们离得远,一时没注意跟赵琥打了个照面。
赵燊揉了揉被推的地方,对韩念说:
“走吧。”
赵琥却不让他们走,拦在他们面前撒泼:“不许走!把话给我说清楚!”
赵燊不胜其烦,远远往朝着此处赶来的宫人看去,估算他们还要多久才过来。
赵琥也看见跑过来的宫人们,知道只要宫人们来了,他就不能再动手,于是他便想在赵燊的宫人们赶到之前,先把人再打一顿。
粗胖的手往赵燊抓去,赵燊眼看就要避之不及,说时迟那时快,赵琥的手腕被一只竹竿儿般的纤细手指牢牢扣住。
韩念刚才就看着大胖子不顺眼了,好心给她带路的漂亮小哥哥差点被他推着摔倒,都没和他计较了,他居然还想再推第二回。
赵琥手腕被一个还没他肩膀高的小丫头捏住了,用力抽了两回都没能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急的满头大汗,那小丫头的几根手指跟铁钳子似的。
“你,你大胆!敢动我,你不想活了!”赵琥大声指责起韩念。
韩念才不管他,手臂一用力,用了个旋转式就把赵琥的手臂反剪到他身后,赵琥哪受过这罪,当即大声哭喊起来:
“来人!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韩念觉得他太吵了,抬起一脚就踹在赵琥的屁股上,别看她腿细得跟柴火棒似的,腿上力气还真不小,赵琥那么大块头,居然被她踹得趴出去老远。
赵燊都看呆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虎的小姑娘,她这才七八岁的样子,要是再大些,岂不是更加彪悍?
赵琥被踢得趴出去之后,他身后的宫人们都吓坏了,七手八脚的围上去扶他,等他们把赵琥扶起来之后,赵燊的宫人们也赶到了。
赵琥坐在地上撒泼,指着踢人的韩念说道:
“那是个刺客,她想刺杀我!赶紧让御林军来把她抓起来!把她抓起来!”
赵琥身边的宫人看见自己主子手掌心都蹭破了皮,待会儿出了宫,王妃定要怪罪,得为他们自己保护不力找个理由才行。
竟真的往韩念扑去,韩念左闪右避,把赵琥的那些宫人耍的团团转,赵燊看得心惊胆战,不住叮嘱她:
“你小心些,别摔着自己。”
眼看有个宫人绕到韩念身后想要偷袭他,赵燊赶忙提醒:
“后面后面。”
韩念一个回旋踢,把那个想要偷袭她的宫人踢翻在地,赵燊暗自叫了声好,趁此机会,让自己身边的宫人赶紧上去抵挡。
两边打了起来,很快就吸引了巡逻御林军。
招呼看见御林军,立刻发号施令:“那个女的是刺客,快去把她给本殿抓过来!”
御林军纷纷往韩念看去,然后面面相觑,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是刺客,但这我小殿下是平王府的宝贝,又是长孙,御林军们可不敢得罪这小祖宗,正要上前抓人,赵燊拦在韩念身前:
“抓什么抓?大哥哥自己没看路摔倒了,还好意思怪别人!她是本殿的朋友,你们敢抓一个试试?”
御林军们左右为难。
赵琥见状,忽然大声威胁:
“你们要是不抓,我现在就去告诉皇爷你们玩忽职守!叫刺客混进宫来。”
赵燊对赵琥这种行径极其不耻,不想再与他多纠缠,说道:
“你们要抓她,也得先回去问问卫国公,他的亲孙女到底能不能抓。”
卫国公如今统领御林军,若是旁人御林军还真没在怕的,可统领的亲孙女……抓了以后在御林军还有好日子过吗?
一时间,御林军们纷纷告辞。
反正充其量就是两个小殿下起了冲突,如今两边宫人都安抚好了,他们这些巡逻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赵琥也愣住了,看着那豆芽菜般的小丫头,没想到她竟是卫国公府的。
如今这朝中,谁都知道,最不能惹的就是卫国公府。
赵琥愤恨的一咬牙,将身前挡路的宫人推到一边,怒气冲冲的走了。
赵燊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韩念,她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想起先前她教训赵琥的样子,赵燊不禁笑了起来。
韩念见他笑了,也跟着发笑,过会儿后才问他:
“小哥哥,你笑什么呀?”
赵燊伸手轻抚韩念的头,说道:
“我爹说你们韩家是他命中的贵人,我从前不太相信,现在倒是有点信了。”
韩念不解:“什么意思?”
赵燊见她头发上沾了些草屑,伸手替她捏掉,说道:
“没什么,你爹是我爹的贵人,你也是我的贵人。”
赵燊虽为嫡孙,可在没有被封太孙之前,一切都不作数,他爹前几年的日子不太好过,近几年才好了些。
他时常听爹爹说自己这条命是卫国公世子夫妇救回来的,当年母亲怀着他赶路,半路要生,幸而在一座荒庙中遇见了卫国公世子夫妇,他是那世子夫人亲手接生出来的,若非他们,母亲和自己能不能活都是未知数。
而后来,卫国公世子一路高中状元,入仕为官,在他的辅佐下,父亲越来越受皇爷重视,这些年已经能独当一面,连赵燊都能感觉的出,朝中大臣们对他爹和他态度的转变。
所以,他爹一直在府里说,韩世子是他的贵人。
而今天他见着了韩世子的女儿,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姑娘,竟然第一次见面就帮他教训了一顿赵琥。
平日里,赵燊没少吃赵琥的亏,因为他蛮横无理,又喜欢告状装可怜,耍一些小人行径,赵燊不想出一点事就追究个不停,时常避开他,可避开归避开,并不代表他心里好受,天知道,他梦里都想要好好的揍赵琥一顿。
碍于身份,他知道自己揍人的梦至少在他被封为太孙之前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可是,今天这小姑娘却代他实现了这个梦想,赵琥那狼狈的样子,赵燊看了真真畅快!
顿时把她引为知己贵人。
而韩念并不知道自己只不过像寻常那样路见不平了一回,就被这漂亮小哥哥记挂在了心中。
被那胖子一闹,花园是逛不成了。
正好被她摔倒的两个宫女姐姐也找了过来,韩念跟赵燊告别之后,跟着宫女姐姐回到太后宫中。
虽然她在御花园闹了一回,但看起来应该没惊动宫里其他人。
在出宫的路上,韩念和林悠坐在轿子里,韩念不时揭开窗帘向外看,林悠看着女儿后面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指给她梳理起来。
“你这皮猴儿,一眼看不到你就疯的没边。以后你身份不一样了,可不能再这么没规矩下去。”林悠一边给韩念梳头一边说。
韩念趴在窗口,随口问道:
“我身份有什么不一样?”
林悠说:“太后说要封你做县主,我还真没见过哪个县主有你这么皮的!也不知是福是祸。”
韩念根本没听身后娘亲的唠叨,她正瞧见一群大雁从天空经过,稀奇的看着。
至于什么县主不县主的,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韩念觉得来到京中的日子跟做梦一样。
在她爹和娘成亲前几天,她被封了县主,她不懂县主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她跪着接了一卷纸,然后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欢天喜地,所有人都来恭喜她。
第203章 番外2
宜辰县主韩念自从回到京城以后, 在满京城的世家贵女中算是独一份儿的存在。
她父亲状元之才,母亲画技超凡,然而宜辰县主却是个不通文墨, 不会琴棋书画,一心只懂舞刀弄枪。
为此林悠委实着急, 看着别家姑娘秀外慧中, 知书达理,自家姑娘却连针线怎么起针的都不知道。
这么下去, 姑娘今后还嫁的出去吗?
不说要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不能像个野小子一样不通文墨吧。
终于林悠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决定给姑娘寻几个名师回来教导。
可这姑娘倒好,不仅不听名师的话, 还成天变着方儿的气人, 一个眨眼没看好,人就从国公府的墙头溜出去玩耍了。
她倒是也不傻,在外面玩够了就去找韩凤平,要说林悠怎么回到京城反而管不住姑娘了,主要原因就是京城里, 姑娘多了两个坚强的护盾。
一个是韩霁,另一个就是韩凤平, 尤其是韩凤平, 那宠得简直就没边儿了。
韩霁宠闺女尚且还会教点道理, 教点规矩, 可韩凤平疼孙女就是个没底线的。
有一回韩念把孙副相家的孙子鼻子打出了血,孙副相要给韩念一个教训,韩凤平知道以后,不仅没管束自家孙女, 还反而把上门说理的孙副相给推了个倒仰,弄得孙副相回去以后就上折子,连同御史台一起,足足告了韩凤平一个多月才消停。
这事儿也就是陛下对韩家偏袒,若换了其他世家,被副相和御史台连着上一个月折子,就算不免职,降职是肯定要的,但韩凤平依旧坚|挺,到最后也没跟孙副相和他孙子道个歉。
毕竟韩念之所以打孙副相的孙子,是因为他孙子骂她娘平民出身卑贱,韩念和韩凤平都觉得那小子该打!
夜里,林悠和韩霁在房里说起此事,韩霁看着书说:
“唉,你我都是忠厚性子,念儿能歪到哪儿去?”
林悠一边调颜色一边说:“我的性子倒还好,你的性子委实算不上忠厚吧。”
韩霁的铁腕在朝在野那都是赫赫有名的,贪官们简直对他谈之色变,就连在画院中的林悠对他的名声都有所耳闻。
对于妻子的评价,韩霁放下手中的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挺忠厚的啊。”
林悠失笑,谁知一笑牵动了高高隆起的腹部,倒吸一口凉气,捧着肚子僵立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