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林悠从镜中看着韩霁。
韩霁想了想:
“教坊司应该只是那人手里的一颗棋子,他利用里面的女子招待一些有着不为人知癖好的达官显贵,最终获取他想获取的利益,这利益可能是金钱,也可能是其他。”
“白姑娘可能只是他计划里的一个意外。”
林悠将手托着下巴思考:
“不管是不是意外,都能肯定这人之前喜欢过元贵妃, 而且用情至深。要是能知道之前有谁爱慕元贵妃就好了。哎, 公公知道吗?”
林悠觉得,以她公公韩凤平风流的程度,说不定知道当年谁爱慕过元贵妃。
“我问过我爹,他说当年元贵妃还在闺中时, 便是京中有名的贵女,可谓艳冠京城,她家世好姿容上佳,还有一个在宫中当妃子的姐姐。爱慕她的京中少年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很难说这些人中,不会出现那种人面兽心的,却因人太多而根本无从调查。”
林悠想到问韩凤平,韩霁当时就想到,当场就问了,并且得到了回答。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林悠咋舌。
那元贵妃年轻的时候得美成什么样啊。
不过想想也是,在当年官家铁骑踏破京城清君侧——说好听点叫‘清君侧’,实际上就是起兵造|反。
官家清君侧之后,元妃自尽于宫中,照理说元家从那个时候就应该要没落才对,可谁也没想到,元家没了个元妃,又出了个元贵妃,元家在新帝面前的恩宠不仅没断,居然还更上一层楼。
元贵妃凭着一己之力,在新帝登基后孤身闯宫自荐为妃,力挽狂澜,为自己谋到了地位,为家族谋到了前程,可以想见,这些事情全部的基础肯定都是建立在——元贵妃是个绝顶大美人上。
如果元贵妃不美,那么后面也就不会有元家什么事儿了。
从那么多爱慕者里面找出一个变态来确实不太容易,林悠无奈叹息:
“还以为会有线索呢。”
韩霁安慰:
“除非那人不再作恶,只要他再作恶,下回一定能抓住他!”
说完了正事,韩霁看着镜中林悠,暧昧不清的说了句:
“我去洗澡,你去床上……等我。”
林悠:……
等你什么啊喂!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忘记你高冷禁欲男神的标签啊摔!
半个时辰后,林悠香汗淋漓、意识模糊看着眼前晃动不止的承尘,超级怀念昨晚之前睡在一张床上但彼此都很规矩很生涩很拘谨的两人……
**
周婆婆经过三个月的调理,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现在不仅能吃得下东西,喝得下药,偶尔还能让白姑娘扶着出来晒晒太阳。
身上的毒素被清掉,周婆婆的神智果然又回来了,问她记不记得中毒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她说都记得,有时候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过会儿又忘了,更加控制不住手脚,日日混混沌沌。
白姑娘与她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后,祖孙俩对面垂泪,皆万分感谢救他们祖孙一命的林悠韩霁夫妇。
八月的天儿闷热的厉害,而卫国公府中却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国公夫人赵氏怀孕了,刚刚满一个月,孕吐却厉害的很,想瞒三都瞒不住。
所谓瞒三,就是女人怀孕之后的头三个月不说,怕孩子小器胎不稳,等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定之后再说就不会。
国公夫人自嫁进国公府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肚子里一直都静悄悄的,没想到这突然就有了。
府里上下都到主院去打听,国公夫人身边的钱嬷嬷觉得反正瞒不住了,干脆公告天下,每个院子都送了些赏钱,连竹苑的下人都有。
林悠在竹苑的水榭二楼画画,看见竹苑的丫鬟婆子先前被管事召唤去主院领赏,如今回来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手里都拿着一份红封赏钱。
小雅来给林悠送茶水,林悠问:
“主院有赏钱领,你怎么没去?看她们都领回来了。”
小雅摇头:“我不要!我在娘子身边,钱够用了。”
林悠对外宣称小雅和阿乔是林悠和韩霁在安阳县收的义妹,所以他们不算国公府的下人,除了在林悠和韩霁身边帮帮忙,其他地方都没权利指使他们俩做事。
每半年林悠都会给他们每人一两百两,让他们平时开销,两人吃穿都在府里,给的钱确实花不完。
“娘子,哥哥说郎君这些日子总带他往兵部去,然后也不叫他干嘛,就让他跟着一个什么于将军后头,您知道郎君是什么意思吗?我哥哥笨,有时候郎君要是不说,他就不知道郎君到底要他干什么。”
小雅在心中犹豫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对林悠说起。
林悠这才知道阿乔每天跟韩霁出门,却不是跟韩霁去开封府,而是被支去了于将军那儿。
林悠想起那日在白村,于将军曾说过,阿乔这样的身手和敏锐度,只给人当常随太可惜了,韩霁当时应该就记下这句话了吧。
明白韩霁的意思,林悠忍不住扑哧一笑,小雅正在沏茶,见林悠笑了就更不懂了,迷茫的看着她,林悠放下画笔,说道:
“你让你哥哥安心在于将军那里做事,于将军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把他当成郎君跟随就好。”
小雅不明白:“为什么啊?于将军也不是郎君啊。”
林悠接过茶杯:“照我说的做!郎君有意栽培你哥哥,你也不想他一辈子跟在别人后头吧,男儿志在四方,要建功立业,才能保卫家小,保护你这个妹妹啊。”
小雅似懂非懂,准备把林悠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哥哥听,反正他们兄妹都知道,郎君和娘子是绝对不会骗他们就是了。
不管郎君要哥哥干什么,哥哥一定会赴汤蹈火。
林悠喝了茶,小雅便坐在一旁拿出她的绣花篮子,一边绣花一边陪伴林悠,偶尔闲聊两句。
“娘子,国公夫人怀孕了,咱们要不要给她准备点什么东西送过去啊?我看王姨娘,柳姨娘她们一大早就在厨房准备,有的送燕窝,有的送鱼翅……”
小雅负责竹苑的饭食,林悠不高兴做的时候,她就去大厨房领,今早去的时候看见灶台上煨着好些名贵的食材,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些都是各个院子的姨娘炖了要送给国公夫人的。
提起这事儿,林悠也是矛盾。
按照道理说,年轻的婆母怀孕了,他们这些做继子继儿媳的应该要表示表示,不管礼轻礼重,总归表示了以后便不会落人口实。
然而,这回林悠却不想送。
不为别的。
因为她怀疑,国公夫人肚子里这胎……不干净。
不是说她这胎月份不好,或者邪门儿,不干净是指来路不正。
那天韩霁和林悠半夜回府经过主院外的回廊,韩霁看见有人从国公夫人的房中离开,一闪而过,之后国公夫人房里的灯就熄灭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况且,赵氏嫁进国公府两年半肚子都没动静,偏偏在他们看见有人半夜从她房里出去以后,她突然就怀孕了。
这种事情又不好空口白牙的去责问。
捉贼拿赃,捉|奸成双!
若不能将他们当场拿住,等事后就算孩子生下来,只要不是跟奸|夫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就很难证明。
如果贸贸然去说,不仅没法让人信服,还可能自己落个诬陷主母的罪名。
真是头疼。
所以,林悠和韩霁商量过后决定,他们暂时只当不知道,也不去恭喜,也不问真假,静观其变一阵子再说。
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韩凤平。
如果赵氏真的在外面偷人了,还让自己怀孕,那韩凤平就不仅仅是绿云罩顶了,还要喜当爹。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韩凤平风流半生的报应,惨是真的惨,可怜却未必真可怜,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妾侍一个一个的纳,孩子一个一个的生,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
而主院那边,韩凤平已经知道了赵氏怀有身孕的事情。
除了下人告诉他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儿,大约是没反应过来。
不过,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就激动得火速从外面赶回了国公府。
对于韩凤平那异乎寻常的高兴,赵氏显得倒是有些冷淡,她没有怀过孕,并不知道怀孕会这么辛苦,都已经连着吐了好些天,什么都吃不下,勉强吃一点,最后也会全部吐掉。
怀了这孩子刚一个月,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真不知有些妇人怀孕发胖是怎么做到的。
赵氏捂着心口,感觉像是又要吐,韩凤平赶忙要扶她起来,赵氏摆摆手,靠着椅背将要吐的感觉压了下去,韩凤平又赶忙给她递水,看起来倒像真的很高兴她能怀孕的样子。
第111章
“感觉怎么样?”
韩凤平见赵氏喝了热水像是不要吐了, 关切问她。
赵氏将水杯递给云萍,抚了两下心口,将那股子恶心的感觉咽下去, 而后才说:
“好多了。国公不必担心。”
韩凤平殷切说:“我怎能不担心?你知道我有多盼望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吗?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 我可得好好的护着你才行。”
赵氏听到这些,微微一笑,而后便避开韩凤平那满怀殷切的目光, 转而对云萍招手,一副又要吐的样子。
云萍拿着痰盂过来, 赵氏又吐不出来,折腾一番后, 赵氏才喘着气对韩凤平说:
“国公这般疼爱孩子,都叫我有些羡慕他了。”
韩凤平笑:“你羡慕他做什么?我疼爱他不就是疼你。”
赵氏幽怨说:“我怀他之前,国公可不疼我。”
“我的老天爷, 我不疼你疼谁?你怀他之前, 要星星给你摘星星, 要月亮给你摘月亮,为了让你过得好,我这么个恋家的人成日在外奔波,到头来你还说我不疼你,谁来疼疼我呀。”
韩凤平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叫赵氏一阵心虚,拉住韩凤平的手说:
“好国公, 我是疼你的。”
韩凤平反握住她, 说:“你要真疼我,就好生把身子养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只要他出生, 我马上就给他请封世子。”
赵氏听到韩凤平说要给肚子里孩子请封世子,顿时眼前一亮,欣喜问:“国公此话当真?”
韩凤平笃定:“当真啊。比珍珠还真。所以,你可得给我把胎养好了。”
赵氏连连点头:“国公放心,我一定好好养胎,给你生个世子出来。”
韩凤平拉起赵氏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随口问道:
“对了,我的人已经到岷洲快两年了,王爷那边什么时候能让他们干点实事?总那么晾着他们也不是办法。”
赵氏此时心情大好,说道:
“哦,那事儿啊。父亲之前就说了,只要我怀上能继承卫国公府的孩子,岷洲的事一切好说。”
韩凤平指着赵氏的肚子,说:
“那太好了,如今你不是怀上了,待会儿就写封信去告诉王爷,叫他高兴高兴。”
赵氏其实之前就已经写过信了,让赵曦用他们的专用通道送出,韩凤平不知道,如今还要当面应付他:
“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写。父亲知道后,定然会很高兴,从而重用你的人。”
韩凤平抓着赵氏的手不肯放开,直言:“夫人真好。我韩凤平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赵氏心虚的厉害,将手从韩凤平的手掌挣脱,摸着肚子说:
“真不知你为何要把人安排到岷洲,我反正是不喜欢那苦寒之地,鸟不拉屎,荒凉至极,一年中有八个月都是冬天。父亲还常说要将顺义王府搬回汴京,从前请你在官家面前说项,让父亲回汴京养老,你却不肯。如今有了这孩子,你总该肯了吧?”
韩凤平从容一笑:“肯肯肯,你现在说什么我都肯。等过几日,我趁官家心情好的时候与他提一提。”
赵氏又说:
“你可要记得说啊。父亲年事已高,西北之地哪适合养老,我之前想请淑妃娘娘帮忙说项,可淑妃娘娘是后宫中人,说多了朝廷事不好,你这边可得上点心。”
赵氏在后宫中与淑妃交好,私下还一起做了不少事情。
韩凤平应下后,赵氏便说头疼,要进去睡一会儿,韩凤平亲自把她搀扶进内,无微不至的安置好赵氏,看着赵氏闭目养神后才离开。
他离开之后,赵氏的眼睛就睁开了。
唤了云萍进来,将刚刚躺下的赵氏扶起,云萍问赵氏:
“夫人可想吃些什么,这么下去身子可受不了。”
赵氏摇头:“吃什么吃,吃了最后还不是吐掉。真是贱人贱种,这么能折腾人。”
云萍闻言,脸色一变,对赵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慌慌张张的到门窗检查,确定无人听墙脚后才放心回来。
“夫人别这样说,万一被人听见。”云萍焦急提醒。
天知道,自从夫人决定做那件事以后,云萍已经接连好几个月没睡过安稳觉了,成天提心吊胆。
赵氏忍下烦躁。
她之所以要铤而走险做这些,只因王府那边逼得紧,说韩家横空出世了个二品的开封府少尹,韩凤平的心定然会有所偏向,若是夫人再不生个孩子出来,只怕到时候世子位分一定,王爷之前的筹谋就全作废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当年哭着喊着要嫁给韩凤平是因为爱惨了他,实际并不是,她之所以要在二八年华勾|得韩凤平与她春风一度,而后故意将两人的事情在淑妃面前败露,由淑妃从中假意调停顺义王府和卫国公府,让她直接嫁给韩凤平做继室。
赵氏看中的当然不是韩凤平三十好几的年纪和风流的品性,而是他卫国公的爵位。
父亲当年勤王之后,原以为能在京师谋得要职,从此远离那苦寒之地,可谁知,他们鞍前马后的结果是只得了个王爷、郡主的虚名,手中兵力与权柄丝毫没有增加,封地仍在西北苦寒之地,对于当今陛下这种敷衍的封赏,父亲早有不满,心怀不忿。
这才想出了让她嫁给京中勋贵要员,打入京中的人脉关系,私下结交一些朝臣,等到将来顺义王府举事之时有所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