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姐妹两一人端着一碗面疙瘩坐在屋檐下,一边看着大雨瓢泼,一边吃着饭。
倒也挺有情趣。
吃完饭后,玉竹的午觉时间到就到了。大概是正在长身体,每日中午只要一吃过饭她就困的不行不行的。
等她一进屋,玉玲立刻回到厨房里,从那灰里头扒了那黑蛇坠出来。
这东西反正是不能留在自己家的,先藏到她屋里,等雨停了,她就还是将它扔回海里了事儿。
玉玲暂时将那黑蛇坠藏在了自己的衣柜里。
下午一个人无聊,她把家里的渔网篓子什么的都拿出来修了修,原以为雨该越下越小才是,结果到了傍晚,反而是更大了起来。
就在姐妹两以为长姐晚上不会回来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外头仿佛有马儿停下的声音。打开院门一瞧,正好看到长姐和阿秀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玉玲赶紧拿了斗笠蓑衣去接她们,结果雨下得太大,反而三个人身上都弄湿了……
这么冷的天,身上还沾了水,那滋味可想而知有多难受。三个人赶紧进屋重新换了套衣裳,这才坐下说起了今日出门办事的成果。
玉容瞧见小妹那眼巴巴的样子,也不逗她,直接将岛契拿了出来往桌上一放。
“从今日起,咱们也算是有地的人了!”
玉竹悬着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兴奋的抱着岛契又蹦又跳。欢喜过后,才反应过来问长姐。
“长姐,海岛一共花了多少钱呀?”
玉容拍了拍空荡荡的荷包笑道:“荷包都空了,你说花了多少。那秦大人,平时瞧着挺好说话。跟他一谈起买卖来,当真是寸步不让。一箱子籽料不够,还搭了六枚金贝才算完。”
六个金贝一拿出去,家里就剩些银贝铜贝了。
其实只这些银贝便是很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钱,加上金贝是做蚝油赏的,来的容易,玉容并不怎么心疼。
“临走的时候儿,秦大人说要送咱们几个守岛的奴隶。我拒绝了,他却不肯,坚持要送。说是就当贺咱家买岛置地的喜事儿。等什么时候雨停了,什么时候给送到海岛上去。”
明明谈买卖时还扣扣嗖嗖的人,突然一下大方的要送几个奴隶,怎么看都像是想把人送走少吃些他的粮食。
“奴隶??!”
玉竹脑子里瞬间闪过电视里头那些被买卖的下人模样。
自家这是也变身地主阶级了?
而那玉玲一听奴隶便想到了巫沧国,又想到今日那么巧自己就捡到了那东西,着实有些邪门儿,更坚定了要把东西扔得远远儿的心思。
晚上吃过饭,姐妹三又躺到了一起。
“小妹,现在岛也买了,那你该告诉咱们,海岛你准备要来做什么了吧?”
这个问题可是憋了玉容很久。
玉竹趴在两个姐姐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小声嘀咕道:“我倒是也想说,就怕你们不信嘛。”
“嘿,真是没良心的。小丫头,你平时说的话,咱们姐儿两啥时候没信过你。说弄海蛎弄海蛎,说弄灶台弄灶台。还有那什么石磨,鱼丸,各种菜式。哪次不是你说要怎么弄,便依着你怎么弄。”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玉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仗着两个姐姐宠爱,干了这么多出格的事儿。若是放在旁人家里,会不会给当成邪祟给烧了呀……
越想她就越是害怕,打了个冷颤赶紧往姐姐身边挤了挤。
“长姐二姐最疼我了。”
“那是,咱家就你最小,不疼你疼谁。快说快说,你个机灵鬼儿想在那岛上干些什么?”
“我……”
玉竹组织了下语言,这才认真回答道:“我在那岛上发现了很多的果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些树,脑子里就有那些果子的名字,样子。仿佛上辈子见识过一样。”
说完她转头小心的看了下两个姐姐的脸色,发现她们不仅没觉得奇怪,反而还一脸好奇的催着她继续说都有些什么果子。
“……”
和她想象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玉竹花费了半个时辰,将岛上的各种水果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不过还没讲完,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瞧她睡着了,玉容才小心的帮她掖了掖被子,将二妹撵出去,另外盖一床。若是都盖一床被子,她和二妹转个身,小妹被子就会空起一来,这样晚上容易着凉。
“长姐偏心,只疼小妹。”
“少胡说啊,我可是一视同仁的。”
玉容白了二妹一眼,老老实实躺下准备睡觉。
“长姐,你说,小妹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呀?”
玉玲问的极其小声,哪怕隔壁的钟秀耳朵再灵,那也是听不到的。不过玉容还是第一时间捂住了二妹的嘴。
“以后不许再说这个。不管是什么,她都是小妹,跟着咱们一路逃荒的小妹。”
“我知道……就是好奇嘛。”
玉玲支支吾吾的冒出这句话后便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她明白长姐的意思,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就是一时没忍住,才问了。
她们都知道现在的小妹并不是最开始的那个小妹。
有件事儿,小玉竹并不知道。
以前的那个小妹因为被阿奶丢进过山里,发了高热生了病,醒来便是痴痴傻傻的模样。逃荒路上,更是体弱的不行。
一个眼瞧着就要断气的娃,突然间有了精神,还会开口叫她们,变得那样聪慧。
她们就算一开始懵了没想到,后头也想到了。
不过,长姐说的对,小妹永远都是她们的小妹,有些事情并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
玉竹趴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63章
这一晚玉竹睡得格外的不安宁, 梦见了许多的前尘往事。整个人都像是又回现代重活了一般,充满了疲惫。
早上被叫醒的时候,还没清醒过来, 眼里没有一丝鲜活, 瞧的钟秀都不好意思拿重话说她了。
“玉竹,习武是件需要坚持的事儿, 你这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可不行。”
听到钟秀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玉竹才渐渐清醒过来, 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个梦。
“秀姐姐,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这就起来去练跑步。”
玉竹三两下穿上衣裳, 熟练的套上沙袋准备开始跑。结果刚要出门便被拦下了。
“昨日下了大雨,院子里湿滑的很,你去跑什么?”
“我, 我忘了……”
整个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瞧着也不是个想好好练武的人,钟秀摇头走了出去。玉竹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扎起了马步。
一边扎一边想着昨晚上长姐和二姐说的那两句话,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不过正如长姐所说的那样, 自己就是她们的小妹, 永远都是她们的小妹。
“小妹?怎么起床也不出来吃早饭,现在练什么扎马步?”
看到二姐端着蛋羹进来,玉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早恍恍惚惚的,床起晚了不说, 饭也忘了吃, 真是蒙了头了。
“二姐我自己吃吧。”
玉竹端过蛋羹朝外探了探头, 没瞧见长姐,也没听到长姐的声音。
“长姐呢,这么早去哪儿了?”
“去隔壁找陶二叔他们啦,半夜雨不是停了么,她担心等下秦大人会把奴隶送过去,打算叫陶二叔一家,跟着过去看看。”
买岛的事儿村里暂时是要瞒着,不过陶二叔一家倒没必要防着,他们一家的人品相处这大半年,大家都很了解。
秦大人既是说要送来守岛的,那肯定不会是些姑娘家。自家全都是些女子,去了难免会镇不住场。所以还是要叫几个男人一起去,陶二叔一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玉竹显然也想到了,一阵狼吞虎咽的吃完蛋羹,缠着二姐跟着一起上了船。她想去瞧瞧奴隶是什么样的,再看看岛上究竟该怎么弄。
陶二叔一家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坐在渔船上仿若木头一般,连话都不知道要讲什么。
玉家才来村子里多久?几个月前逃荒来村子里的时候那可是连饭都要吃不起的样子。一眨眼,买了地,盖了屋,现在居然还买了岛!
天呢,那海岛是多大的家伙,那得花多少的银钱!
简直不敢想象。
当一个人只比你多一点钱的时候,你还可以和他说说笑笑,当一个人比你多很多很多钱的时候,你就只能仰望。
陶二叔家现在就是这样。
好在有玉容一路主动的和他们亲近说话,加上两个妹妹在一旁笑闹,气氛这才好了不少。陶二婶能察觉出玉家姐妹对他们一家还是一如既往,心里自然也就放开了,不再拘谨。毕竟她本身就是个爽快豁达的性子。
今日海上风浪很小,掌舵摇桨的又是陶实陶木两个壮汉,渔船很快就停靠在了海岛上。
不过岛上安静的很,沙滩也没有脚印,显然秦大人的人还没有来。于是玉容带着他们先去岛上转了转。
陶二叔看着不是树就是沙的海岛,不明白玉家花大价钱买岛做什么。不过那些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他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一路上犹豫了好久,还是问了出来。
“容丫头,你这岛现在是买了,已经是私产了。那日后,路过的渔民还能再上岛歇息吗?”
玉容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当然还是可以的,过阵子我在沙滩边搭几个棚子出来,过路的渔民还是可是上岸休息。”
完全隔绝渔民上岛,绝对会惹上众怒,也是不现实的。而且渔民大多都抓紧着时间捕鱼,不是特殊情况人家也不会停下来休息。
与人方便,便是与已方便。
到时候将果树都用栅栏围起来不让人进便是。
听了玉容的话,陶二叔心里可算是踏实了。茫茫海上,有时候出了些状况想要找个地方暂时停靠下,那真是不容易的很。这座海岛若是以后都不让人停靠了,真的很不方便。
玉家这丫头,是个心善厚道的。
陶二叔转头同自家老婆子笑了笑,她当初还真没有看走眼。
几个人沿着岛边转了转,正准备去看岛上的淡水湖时,另一头沙滩上的黑鲨突然汪汪大叫起来。众人绕过去一瞧,一艘渔船正巧停靠过来。
瞧见渔船上的魏平就知道是秦大人送的奴隶到了。
“魏平哥哥!”
“诶!”
魏平偷偷瞄了一眼玉容,见她也正在瞧着自己,心里哪叫一个甜。下船便将玉竹抱了起来,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这是秦大人让我交给你的奴契。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都是以前巫沧国的平民。四个年纪大的之前是在一座采石场上做活儿,做了有七八年吧,体力都还行。至于那个小的,抓了才两年,没见他说过话,仿佛是个哑巴。不过干活儿倒也利索。养上几年,也是个壮劳力。”
说完魏平将奴契交到玉容手里,转头招了那五人近前来。
“这位玉容姑娘一家日后便是你们的新主人了,姑娘好性儿,只要你们勤勉必不会苛待了你们。”
五个奴隶老老实实的扑通跪到沙滩上,给玉容一家磕了头。又自我介绍了一番。
其实也用不着介绍什么,他们除了姓不一样,名字全都是按数字排的。
玉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奴契,年纪最大的那个苏十一已经四十出头了,年纪最小的那个,才十一岁。只因家国被灭,便要沦为奴隶,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看着船下一身破旧薄袄裹身还带着脚镣的男男女女。她心里顿时想起自家逃荒时的模样,难免有些心酸同情。说起来,他们也是一群可怜人。
不过,若是当初被灭的是万泽国,自己一家恐怕也是这样的下场。万般都是命,他们有这样的结果,也只能认命了。
“陶二叔,麻烦你带他们去找个合适扎棚子的地方,先扎两个棚子吧。”
这么冷的天,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哪能行。
秦大人未必想不到这些,可他并不在意这些奴隶。都没给个准备时间,雨一停便迫不及待的叫人将他们送了过来。那素来温和的面孔下,其实还藏着不少的冷漠。她们还是不够了解秦大人呐。
“长姐,巫沧国是哪边的呀?”
“嗯……以前是在咱们万泽国的左边儿。现在已经被灭国了,不存在了。”
玉竹:“……”
被灭国了……
那这些奴隶岂不是都恨死万泽国的人?让他们来守岛,万一起了歹心,动手伤害两个姐姐怎么办?!
理智告诉她,这么多年,人家对付奴隶肯定是有法子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魏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哄她道:“脸儿都皱的不漂亮了,哥哥带你去看他们搭棚子去。”
这会儿那几个奴隶已经就近取材,弄了好些树干藤曼出来。一个个瞧着都特别听话,干活没一个偷懒的。
“魏平哥哥,他们的耳朵上怎么都有个黑点点啊?”
玉竹不懂就问。
“那是他们巫沧国的人生来便有的,不管男女,一出生便要在那黑点儿上刺个耳洞出来。所以,只要耳朵上有个黑耳洞的,那便是巫沧国的人了。”
“……”
“那要是我的耳朵上也正好长了个黑痣,正好也扎了耳洞怎么办?”
魏平一听,顿时停下脚步,一手抓着她的两只小耳朵仔细瞧了一遍。
“还好没有。这种事儿不要瞎说,小心被抓去放血。”
“放血……”
巫沧国的人,血和万泽的不一样??
玉竹打了个冷颤,不敢再继续问那巫沧国的事情。
岛上叮叮当当的响了大半个时辰后,一个简单的草棚子已经是搭的差不多了。五个奴隶都没有多少行李,连衣服都只有一身换洗,更别提睡觉用的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