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的是，中考结束后，乔芳得知当初向她求助的女生，竟然成为了中考状元！
乔芳完全不敢相信，一模和二模考试数学成绩都只有十几分的学生，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竟然能将成绩提高到满分？
当初她帮云歌制定复习计划的时候，她认为云歌顶多能够完成第一阶段，非常努力的话能完成第二阶段，根本不可能完成第三阶段！
没想到云歌真的完成了！还是超额完成！
乔芳本以为这是她教学生涯中遇到的最离奇的事情了。万万没想到，半年之后，乔芳临危受命成为高二数学竞赛教练，又在考场中见到了云歌。
——半年前那个一模和二模考试不及格的云歌，已经成为了数学竞赛生。
——高一的数学竞赛生，不去参加高一的数学竞赛考试，却来参加高二的数学竞赛考试。
——考试还迟到一个小时，据说是考完其他科目的竞赛考试后赶过来的。
——更神奇的是，高二的竞赛生们，竟然全都认为云歌能考好？？？
乔芳：……
就很离谱。
云歌看到教室里没有其他椅子了，她坐下后老师就要站着，摇头说道，“不用，我借用讲台一角，站着答题就行。”
乔芳坚持让她坐下，“你坐下答题！我站着监考！”
然后云歌发现乔芳所谓的监考，就是站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笔尖。
云歌在草稿纸上演算，乔芳的目光就看向她的草稿纸，云歌在卷子上答题，年轻老师的目光就看向她的试卷。
好在云歌早已习惯了学习时面对摄像头直播，摄像头后同时有几千几万人，面对摄像头时被注视的感觉远远超过被年轻老师一个人注视。
云歌丝毫不受影响地专注答题。
乔老师惊讶地瞪大眼睛，震惊于云歌的答题速度。
这份卷子是乔老师出的。虽然上面的题目不是她的原创，但也都是她从一本本竞赛书和一套套竞赛卷子中搜罗挑选出的题目，乔老师自己还改编了一些题目，费了很大力气。因此每一道题目的答案乔老师都熟记于心。
第一道题——云歌答对了！
第二道题——竟然还有这种解法！这种解法比她看过的标准答案更好！
第三道题——最终的答案是正确的，但是云歌的解法她有点看不懂啊？解题步骤看起来倒是简单明了，但是其中应用的公式和定理乔老师有些陌生……她默默翻开竞赛书，在其中寻找云歌写在卷子上的公式和定理……
乔老师心中百味陈杂。
她曾是一名数学竞赛教练，在八年前。
八年前，乔老师在崇礼高中部带数学竞赛班，与贾浩南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乔老师发现贾浩南带的竞赛生偷偷吃药！
乔老师立刻告诉贾浩南！
然而她却迟迟不见贾浩南制止学生吃药。
于是乔老师汇报给当时的校领导。万万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校领导没有批评处罚贾浩南，反而将乔老师从高中部调入了初中部！
乔老师的工资大幅降低，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她被迫离开了投入过无数心血的数学竞赛领域。
八年前的乔老师，非常喜欢钻研竞赛难题，自己学会，再教会每一位学生。
从高中数学竞赛教练成为初中老师，意味着她和高中数学竞赛再无交集。
乔老师心中痛苦，但还是沉默地接受了现实。她已经明白，贾浩南一定有关系有背景！
她之前贸然行事，得罪了贾浩南，所以被从高中部调到初中部！
乔老师深爱数学竞赛，但也身负生活的重担。她父母年纪已高，慢性病的药费每个月都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孩子刚上幼儿园，简直是一个烧钱机器。
因此，在当时的校领导暗暗警告乔老师不要多管闲事后，乔老师再也没有关注过高中部竞赛班的事情。
乔老师在初中部勤勤恳恳地工作，谨慎处理同事关系，生怕再得罪哪个有背景的同事……
一晃八年就过去了。
数学竞赛对她来说，仿佛上辈子的事。
就在乔老师以为自己会在初中部工作到退休时，她震惊地得知——贾浩南被捕了！贾浩南诱骗学生吃管制药物！
那一刻，乔老师无比后悔！
她万万没想到，贾浩南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当初乔老师发现贾浩南的学生吃药，根本没有想到那些药竟然是贾浩南让学生吃的，她以为顶多是贾浩南没有及时发现学生的异常！
她以为当初的校领导，只是不愿处罚工作失误的贾浩南，只是想默默压下学生吃药这件不光彩的事……
如果她当初勇敢一点，在被校领导警告后没有躲在初中部，再也不敢关注高中部的事情，而是坚持正义、弄清真相……
或许接下来就不会再有学生受害。
当初的校领导，高升到教育局后，依旧是贾浩南的保护伞。在这次贾浩南被捕后，也被立案调查，将得到法律的制裁。
现任的校领导，询问乔老师：“你愿不愿意重新回到高中部教数学竞赛？”
乔老师非常震惊，下意识地拒绝：“不不不！我不行！我都这么多年没有教过数学竞赛了！数学竞赛的知识早就忘光了！”
“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数学竞赛的题型更新换代不知道多少次，早就不是我研究过的那些了……”
校领导听到乔老师的话，却没有放弃，“你不行的话，其他老师就更不行了。”
“题型再变，核心的知识不会变。现在整个崇礼，教过数学竞赛的老师只有你一个。”
“优秀的数学竞赛教练凤毛麟角，每个教练都带着一批学生，一个萝卜一个坑，崇礼实在找不到富裕的竞赛教练。”
乔老师说道：“那从外校挖人呢？”
校领导无奈叹气：“我们当然也想从外校挖人，但是外校的竞赛教练也都是学校的宝贝，所有高中的竞赛教练都拿着高薪，并且签有协议，绝不能在带竞赛生的过程中辞职，否则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崇礼就算想挖，也挖不到啊！”
“所以您就来试试吧！”
“如果您不来教这届高二竞赛生，可就真的找不到老师教了！”
“还有几个月可就要竞赛了，这时有多关键，您一定比我清楚！”
乔老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或许她想完成自己年轻时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
或许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当年的竞赛生，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帮现在的竞赛生。
总之，在乔老师回过神之前，她就答应了校领导的请求。
第44章
乔老师接受学校的任命后，寒假里立刻开始学习竞赛内容。
四十多岁的人竟然重新找回了二十多岁的工作状态，每天仿佛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乔老师的丈夫也是教师，寒假期间乔老师将一切烧饭、打扫、辅导小孩学习这些家事通通推给丈夫，每天一醒来就钻进书房，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从不出来。
乔老师的丈夫不但没有不满，反而笑着对乔老师说道，“真好……好多年没见到你这副样子了。”
这些年来，乔老师工作虽然认真负责，但是丈夫能看出来，乔老师总是差着那么一口心气。如今乔老师又要去教竞赛，整个人的精气神顿时不一样了。
虽然寒假在家突击了一阵，但是离开数学竞赛领域多年，乔老师对数学竞赛还是生疏了。
她看到云歌写在数学试卷上的解题方法，心中顿时一紧，现在她的数学竞赛水平，还不如云歌这个学生。
“大家可以将我看作一位新教练，今后和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这是乔老师今天在云歌进入教室前，对学生们做的自我介绍。当时谦虚的成分居多，但是现在看来，竟然真的说中了。
乔老师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云歌的声音，突然打断乔老师纷飞的思绪，“乔老师，这道题是不是出错了？”
乔老师突然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云歌竟然已经做到最后一道题了！
她定睛一看，最后一道题是她自己改编过的题目，心中顿时一紧，“哪里有问题？”
云歌指着卷子上的题目说道，“您出的这道题目，两个条件矛盾了。”
“您看，我们可以先证明一个引理，给定正整数m，若数列中存在无穷多项与m互素，则m属于……”
乔老师瞪大眼睛认真听云歌对她说的话，然后……
听……听不懂……
乔老师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走下讲台，走到其他学生身边，想看看其他学生都如何解答的最后一道题目。
然后发现其他学生还没做到最后一题……
云歌竟然是做的最快的？？
可是云歌迟到了一个小时啊！
乔老师双眼冒光地看着云歌，云歌的数学竞赛水平真的太棒了！这么优秀的学生，是她的！
片刻后，其他学生陆陆续续地做到最后一道题，一个个都在冥思苦想、面带犹豫。陆续有学生发觉最后一道题可能有点问题，但是没有人像云歌那样笃定，毕竟最后一道题目很难，他们只能解答出一部分，还不保证自己的解答全对……
或许并不是题目有问题，而是他们不会做……
乔老师看到学生们为难的样子，试探着将云歌对题目进行的修改写在黑板上，然后轻轻敲击两下黑板，“大家看一下，最后一道题改了条件。”
乔老师心中有点发慌，她到现在为止都没弄明白自己改编的题目哪里出了问题，云歌修改过的题目又该如何解答……
不过在乔老师将云歌修改过的条件写到黑板上后，她看到坐在下方的学生们全都眼前一亮，然后奋笔疾书起来！
唉，看起来确实是她出错题了。
她的水平还不如竞赛班的学生们。
很明显，云歌的水平的确是所有竞赛生中最高的。
考试结束后，乔老师拿着云歌的试卷去请教高一数学竞赛教练高驰。
她批阅云歌的卷子有点困难……
最后一道题目她还没弄明白，另外云歌有两道题目的解题方法乔老师也琢磨不透。
乔老师只好厚着脸皮去请教高驰老师。
高驰老师看到乔老师拿着云歌的卷子过来，脸色都变了——他当初将云歌推荐去寒假集训，为的是让云歌选择数学竞赛！
谁能想到，云歌是选择了数学竞赛，结果却从高一跑到高二，不再是他的学生了呢！
高老师内心一阵阵抽痛，不想帮乔老师解答疑惑，“我还有事要忙，回头再说啊！”
高驰溜走疗伤，乔老师弱小无助，最终不耻下问去找云歌讲题。
云歌为乔老师讲了三道题目之后，顿时为高二数学竞赛生担忧，乔老师虽然肯学习肯努力，但是对数学竞赛一知半解，这样的水平根本当不好竞赛教练。
不谈论品德，只谈论教学能力和对竞赛的钻研程度的话，乔老师比贾浩南可差远了。
这届高二竞赛生突然换了乔老师这样的教练，会不会在紧要关头影响成绩？
事实证明，云歌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
乔老师的教学能力，很快就体现在竞赛生们的成绩上。
四月份的月考，高二数学竞赛生的平均分下降。
五月份的期中考试，高二数学竞赛生的成绩再次下降。
五月份，各科学科竞赛纷纷开始报名。只剩下四个月时间，高二的竞赛生们就将走上战场，迎接真正的挑战。
此时竞赛生本应进入最关键的冲刺阶段，然而乔老师的教学质量迟迟无法提高，竞赛生们的成绩一降再降。
就在老师和家长们都无比忧心高二这届数学竞赛生的成绩时，又突然得知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Z省数学联赛组委会突然收到全国组委会的通知，28th数学联赛Z省的省一等奖名额减半！省队名额减半！
一时间，Z省所有开设数学竞赛的高中，老师们齐齐哗然。
各个老师、各个校长、各个家长们用尽浑身解数，希望数学联赛组委会收回成命，重新恢复到往年的名额数。
然而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
数学联赛组委会直言，Z省获奖名额减半的要求，是全国排名顶尖的几所高校联合提出的。
“就算我们收回成命，省一和省队名额照常和往年一样多。那几所高校也不会像往年那样将Z省省一学生全都收下的。”
“Z省这两年的数学联赛保送生质量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中途退学的、休学一年的、休学两年的、生病住院的……这样的生源，全国顶尖的几所高校怎么会愿意收？”
“成绩不好、毕不了业还是小事，现在的高校最怕什么？最怕学生有心理问题、抑郁症、躁郁症……最怕学生自杀！一个学生跳楼，一年的奖金全完蛋！”
“往年Z省数学联赛输送来的，一个个全都是定时炸弹啊！”
“拿到省一后依旧保送不了顶尖大学，这和没有拿到省一有什么区别？”
“届时全国31个省，所有省一等奖的学生都能保送那几所顶尖大学，只有Z省的省一等奖有一半学生只能进入次一等的大学……对Z省也不是什么好事，是不是？”
Z省各个中学的校领导都表示不在乎，Z省教育厅也在努力与数学联赛组委会沟通，希望能保留往年的省一等奖名额数——竞赛生先拿到省一等奖，能不能保送几所顶尖大学可以再议。
无论如何，拿到省一等奖总比没有拿到更有希望，拿不到省一等奖，那就真的无缘保送，只能掉头去高考了。
但是组委会坚决不同意。倘若Z省获得省一等奖的学生注定无法进入名校——那就意味着数学联赛奖项的含金量下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