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走还一边请安,后边每个人都问询了一遍,哪怕是齐悦都得了她的两句夸。
虽然齐悦也知道自己同娘娘身边这位崔姑姑没多少交往, 人家铁定是在说客套话,可谁不乐意听好话呢, 耐不住人家这两句夸又应景又好听, 不自觉的就露出了个小酒窝,朝崔姑姑客气的回了一句,“姑姑今天瞧着气色也好。\"
花花轿子众人抬,对方要是和和气气不找自己的茬, 齐悦一般也不会见谁就怼,她心胸宽广得很, 态度待人还是很温和的。
先前说过,谁不乐意听夸奖呢, 听齐悦这么一句, 崔姑姑脸上的笑都肉眼可见的真诚了许多,上来递茶的时候还特意将齐悦的那杯换成了牛乳茶,蜜糖加的足足的, 显然是记着她的口味。
今天的宴会只限于永和宫内部人员,像德妃交好的成嫔以及一些小常在答应的统统都没来,因而德妃也就没有男女分开,大家伙亲亲热热的聚在一个厅里,只有十四派人传话说自己被八哥拉住了人,可能要晚些时候过来。
德妃听到消息可没等他,当即就让小厨房送膳上来了,横竖饿不着他。
等他们一落座,外头奴才就把灯升了起来,今天是元宵佳节嘛,自然该有灯节的气氛,宫里头的花灯样式可比外头的要精美多了,用杆子挑高了挂在檐子下,挨个点上烛火,倒比年底放的烟花还要好看。
弘时见着新奇,眼神忍不住的就一直往外瞄,恨不能跑过去仔细瞧瞧。
大格格齐布琛嫌他丢人,偷偷在桌下就用脚踢了他一下,压低了嗓子警告道:“你可别想着跑出去,要是敢跑,我回去就跟额娘说,让她打你!”
嘁,没意思。
弘时百无聊赖的收回了眼神,他是真信自己姐姐能怎么做的。唉,弘时心里可惜,要是这会儿札喇芬在就好了,她的主意最多,指定能说动阿玛让他们出去玩。
底下孩子们的那点的动作,哪里能瞒过大人,坐在最上头的德妃头一个就看到了。
三个孩子里不算最小的弘时,就是那年纪最大的齐布琛,刚还悄悄地瞥了一眼呢,可偏偏只有弘晖真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头抬也不抬的,老实得让人可怜。
也不知这孩子是被管教了多久,怎么就连小孩子的天性都被活活压住了呢。
德妃叹了一口气,脸上含笑望着他们道:“我们这里吃完了正自自在在的想说会子话,你们小人家的不爱听。这外头有你十四叔托人做了新鲜宫灯,你们去瞧瞧解解闷吧。”
有德妃的这句话,三个孩子又见他们的阿玛点了头,这才敢起身离开位置,由宫女领着走到了殿外,弘时心里激动,可算是能玩了,他没理后边两个人,自己跑得飞快。
孩子们这一走,宴席上的气氛似乎就稍微放开了一些,总有些话当着孩子是不方便说的。
就如同德妃现在质问四贝勒一样,“老四,我记着皇上年底的时候不是颁了旨意,让各府的孩子进宫去上书房里念书去,怎么还没听见你们府里的动静,到底定了谁?”
是弘晖?还是弘昭?
德妃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这个大儿子,想看明白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按理来说,弘晖进宫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可老四到现在也没递名册单子,他是在犹豫些什么?
这样犹犹豫豫的拖下去,岂不是让外头想东想西。
毕竟四贝勒府里可是有个连外人都清楚的极得宠的侧福晋,她也有个站住了的儿子在呢,由不得人不多想。
德妃的语气很不客气,她是胤禛的额娘,问询这种话的时候根本就不用像福晋那样婉转。她必须问个清楚明白,到底进宫的是哪个孩子。若老四真的昏了头递上去个弘昭,那她今天就得把这事给拦下来!
长幼有序,嫡庶分明,这是从古至今的规矩,更别说现如今朝堂上争论不休,闹到这步田地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个长幼嫡庶。
老四要是突然改了名额,谁能信他就单单是为着自己府里的孩子呢,说不准就有人攻讦怀疑他是在含沙射影。
两党说不准齐齐动手,他一个小小贝勒哪里还能活命。
若是真会到那一步,德妃趁现在就得把齐氏给按死了,哪怕老四事后再埋怨恨她也无所谓,只要他能抽身而退,平平安安的活着,关系再冷淡些也无妨。
德妃脑海里思索着这些,都已经想到到时候是赐齐悦毒酒还是白绫了,就听她这个好儿子恭敬道,“自然是该弘晖进宫,只是儿子想着他的身子弱,想多留府里几天,所以才没递上名单,既然额娘问询,那明日儿子就把折子送上去。”
事实上,德妃这回是真的冤枉人了。
胤禛就没考虑过换人过,心里一直想着就是送弘晖进宫,只是之前弘晖生了重病,生死不知,他又怎么敢把名单给递上去呢,等了一个多月,见他身体渐渐好转了才定下主意。
不是他心软,是上书房的功课实在严格,里头又人员混杂不像府里那样干净,胤禛是真怕弘晖这样的老实性子进去吃亏受苦。
他这一番回答,福晋自然喜不自胜,德妃也很满意,总算是重新又展开了笑颜,和气道:“既然如此,只是阿哥所到底冷清,不如你们府里伺候周到,要不然就让弘晖先在永和宫里住上几天,等习惯了再让他十四叔带着住阿哥所去,寻常休沐的日子,或是来永和宫,或是回你的贝勒府如何?”
她年岁渐长了,皇上一年到头也不会来几次,弘晖又是自己的亲孙子,年纪尚小,便是住在永和宫里也不会有人啰嗦什么。
正好十四还没出宫建府,他的日子闲得很,与其在外跑马惹事,不如让他带着弘晖,说不定还能把人带着健康些。
听娘娘这么一说,福晋简直是喜出望外,连忙起身就跪下给德妃磕头,有了娘娘的照拂,弘晖在宫里自然安全,再者他住永和宫的日子久了,与娘娘感情深厚起来,日后贝勒府不怕不是弘晖的!
福晋出来这么一跪,齐悦苦着脸也只能跟着陪她一起跪,谁让她是侧福晋呢。还好殿里收拾得还算干净,宫女又机灵拿了块垫子,齐悦跪下时总算没把她新衣服给弄脏喽。
这是江南那边进贡的料子,好看是真好看,可就是脆弱了些,若是沾到什么灰呀土呀的,就特别明显,隔十几米远都能发现的那种明显。
她们现在跪在地上要是沾上了,等会儿出宫的时候膝盖那地方肯定明晃晃的一大团灰迹,闲话铁定能传出三箩筐来。
齐悦可是丝毫都不怀疑宫里人的脑补能力的。就光凭自己同福晋膝盖那块的脏痕,没等自己回到府里,宫里估计就能脑补出完整的几出戏来,什么德娘娘教训儿媳严苛不讲情面啦,四贝勒府妻妾失和遭婆婆训斥啦,母子生隙找妻妾发火啦等等。
编的有头有尾,就跟自己钻桌子底下亲耳听到的一样。
第293章 诱惑
“都起来吧。”德妃可没因福晋对她的感激就有所触动, 她为的是自己的儿子, 可不是因为福晋。
要不是因为素日看她对待子嗣还算有点功劳的份上, 德妃得知弘晖生病那会就想把福晋叫进宫训斥了, 那是儿子,贝勒府的大阿哥, 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拿绳子笼子管教。
瞧瞧弘晖现在的样子,说好听点叫老成持重,可说难听点, 就是畏缩胆怯,这样的孩子怎么能讨皇上的喜欢呢。
皇上年纪大了, 就喜欢儿子孙子活活泼泼的, 你倒好,把皇子皇孙当自己家奴才管教起来了,简直就是蠢妇。还好老四没发昏,及时把人带出了后院, 不然可就要废在她手里了。
只是老四事多人忙,到底不能每天陪伴弘晖左右, 弘晖的性子还得进宫让自己慢慢的掰回来才行。
胤禛自然知道娘娘的一番苦心,心里实在高兴, 他是真没想到娘娘能做到这一步的, 往常十四去上书房她可都没这么管过,如今为了弘晖开口,可见娘娘心中还是有自己。
他的面上虽然表情没有多少变化, 可齐悦拿眼睛一瞥,光看他嘴角那上浮零点零零五的幅度就清楚,这位爷心里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了。
话说到底是谁传出四大爷冷心冷面的谣言来着,哪是冰块,整个一火山嘛,心里头情绪丰富的很,时不时就爆炸一下的。
她没敢抬头看德妃,就专注的盯着自己面前这一碗元宵琢磨,猜里头是荤还是素,若是猜中了就吃掉奖励自己,若是猜错了就含恨吃掉惩罚自己的胃。
猜了大概有大半碗,齐悦都快吃饱了撑得慌准备要不要找个机会出去溜达溜达时,就听外头突然吵吵嚷嚷的,接着十四阿哥像是没了笼头的马一样,踉踉跄跄的就闯了进来。
身上似乎还有些酒气,面色泛着红,周围人一概没看,歪歪扭扭的就走到了德妃身边,响亮的给她请安。
看这样,就知十四阿哥怕是喝了不少。
德妃那原本还端着的脸一下塌了下来,没好气的戳着他额头试图把人给戳清醒喽,“怎么喝了这么多?醉了就回你的阿哥所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要不是因为节日,单十四醉酒进宫这样的行为,就该被人参上好几本了,实在是荒唐!
十四被额头的疼痛惊醒,眨眨眼才发觉自己确实唐突了,刚准备退下,一扭头就看见了坐左边位置的他四哥,当即眼睛就是一亮。
酒壮怂人胆,当然,十四不承认自己怂,反正酒确实壮胆。
往常见他四哥跟避猫鼠似的转身就跑,可偏偏今天胆气壮了不少,踮高脚老气横秋的拍着他四哥肩膀就道:“四哥你怎么在额娘宫里呀?”
又凑过去闻了闻胤禛面前的酒壶,嫌弃道:“这酒没味,该娘们喝的,四哥你喝这个多丢人……九……九哥在外面得了好酒,走走走,咱们去那喝酒。”
(*@ο@*) 哇~
齐悦瞪大了眼睛看着十四在那嘲笑他四哥,深深被其行为给感动了,这是活了勇士,他是真不怕死啊!
胤禛握紧了酒杯,要是换往常他现在就能让奴才去外头打满满一桶的冰水来,照十四头上往下倒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胆子肥了不少啊,在后宫呢就敢喝醉了就乱跑,一点规矩也没有,还敢拉着自己去拼酒,实在是活腻歪了。
可他刚刚才听娘娘说起,儿子弘晖进宫还要靠十四照顾带领来着,这会要是折腾十四,按他那个狗脾气,说不定就敢当场撂摊子。
胤禛心里长叹一口气,朝娘娘拱手致歉,起身强行拉着十四就往外头走去,“不是说喝酒吗,走吧。”这有求于人的感觉吧,是真憋屈。
齐悦安静坐在席上,悄悄的就把眼神移到了席面最前头,心里嘀咕道,这让四大爷忍着和十四相亲相爱兄弟情的状况,不会也在娘娘的计划当中吧。
应该不会吧?
------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活动,孩子们自然也有孩子们的交际,这不,延禧宫里的宫女这会就特地带着笑脸来永和宫给德妃请安,说是直郡王家的大格格的知道四贝勒府的大格格也来了,小姐妹们想在宫里聚上一聚。
这......
福晋听着都觉得不太对劲,哪有小辈大咧咧跑到长辈屋里请人过去的,自己倒是连脸都没露一个,单指使奴才过来,也实在太倨傲了吧。
可德妃脸上却毫无被冒犯了的样子,反而慈爱的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倒是我们这些大人们拘着她们了。”
说着话就准备让人将大格格送去延禧宫里,让她们小辈们玩一会子。这倒不是因为怕了惠妃和直郡王势大的缘故,只是可怜他家的大格格罢了。
说起来,这指婚的那道圣旨,怕是过了节,皇上就该发下去了。
本来说好了是想再留大格格几年的,可不知怎么的皇上突然就改了主意,打算今年春秋时节就把大格格给指出去。
这事本就急的蹊跷,偏生更蹊跷的是,直郡王向来宠爱自己这个大女儿,可这回皇上招他入宫商量,竟没提出什么异议,半个字也没说就应下了。
既然他们俩都定下,内务府自然就开始准备起按郡主规制的嫁妆婚仪起来,德妃也就是从这儿才得的消息,内务府到底还有乌雅家的人在。
先前指婚到蒙古去的,都是皇上自己的女儿,现如今他儿子大了,孙女们一个个都长成,皇上的心思恐怕就落到了她们身上。打从直郡王家的大格格起,接下来一溜都不会落下,只怕老四家也是如此,他府里可是有四个女孩子呢,不知道最后能留在京里的是谁?
唉,这样一想,德妃就没有太计较直郡王家大格格的态度傲慢,不过只是知道了实情最后闹上一闹而已,还能怎么做,无非就耍耍脾气,她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让让,怎么能显出自己个的心胸宽广和气呢,倒该多谢给了这个机会才是。
惠妃所住的延禧宫,地方要比德妃的永和宫大一点,里边住的小常在答应也多。
她膝下就只直郡王一个儿子,直郡王最宠的又是他头一个孩子大格格,因此大格格嘎鲁玳在延禧宫倒是得宠,惠妃还特地在自己的宫里给她留了一间专属的屋子,不许别人住进去,只让嘎鲁玳休息用。
像这一回,嘎鲁玳邀请几个姊妹过来,便是在此间屋子里。
除了齐布琛外,还有五贝勒家的两位格格,七贝勒家的两位格格,都是各府最年长的,倒是不见太子宫里的人。
想想也是,若是太子宫里的格格们到了,那这儿的主人到底算谁呢?论起来她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主子,太子登基成了皇上,她们就是公主了,后宫都是她们家的。
“齐布琛?你的脚速倒是快。”嘎鲁玳先叫了她一声,齐布琛抬起头寻声望去,只见屋内悬着红里洒金的帘子,窗下铺着大红毡条,靠枕又是金带绿的锦缎,旁边金银玉器摆设得豪奢富贵,可却只有嘎鲁玳一人坐在榻上,伺候的丫头一个也无,倒冷冷清清起来。
她跟嘎鲁玳见过几次面,彼此关系自觉还算亲近,就笑了笑道:“哪是我快,她们多半还陪着各宫的娘娘吃席呢,哪就你一请就放下过来了。”
“是啊,她们的阿玛额娘都舍不得,哪里就肯松手呢?也就只有你,咱们俩的命到这会子倒相同了。”嘎鲁玳歪着头打量着齐布琛,颇为感慨的自语道,她那往常始终骄傲仰着的脸,这一会子看上去却遍布哀愁。
齐布琛被她这没头没脑说得不禁有些奇怪,往常嘎鲁玳可不是这个性子,她的心气高的很,自诩是将来的公主,怎么今天倒跟自己这个贝勒之女相提并论起来,没忍住好气疑惑着就问她,“我可不敢和你比,你是郡王的长女,看大伯素日待你的样子,说不准还能给你请封个和硕格格,怎么会和我一样。”
“和硕格格?连和硕公主都能说卖就卖了,我这个格格有什么了不起的!”嘎鲁玳冷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铜钟玉磬一般让人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