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走得累了,齐悦额头上有些细细小小的汗珠,可偏巧又没带上手帕,胤禛便干脆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的慢慢的擦拭着她额头上的细汗。
一边擦,一边轻声解释,“四哥也不知昨晚上喝醉酒说了什么胡话,惹得你一整天都不高兴,这会向你赔礼。你要是心里头恼我生气,就当着面咱们说个明白,千万别埋在心里憋着。我知道,你还是怕四哥喜新厌旧,可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
他认真望着似乎被自己话吓到睁圆了眼睛的齐悦,似乎能从她的眼睛一直能望到她的心里去,面上正色道:“四哥待你的心意,就像你待四哥一样,永远都不会变。”
奇怪,真奇怪。
明明烟火炮竹的声音那么嘈杂,可齐悦的耳朵里,却像身处在静室里一样,只听见了胤禛嘴里那一字一句的许诺,清晰得很,就像不是隔着身子,像直接在她心里说的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屏住了呼吸。
齐悦哪还记得解释自己没生气那一茬,整颗心都化在了胤禛给她说的那句情话里,脑袋晕乎乎的,连句完整的话都想不出来,只羞红脸,低着把头靠在他胸膛处,轻声把话应了下来。
......
金桥边上,有座高高的四层楼阁,二楼处倚着栏的恰是一对姐妹,大的约十来岁,长得花容月貌,娴雅文静,小的才五六岁,虽然年纪尚小,可也能看出将来必是个绝色。
她们两凭栏遥望,恰恰就看见了树下相拥着的两人,小得那个忙嬉笑着招呼姐姐,“姐姐快看,羞死人了。”
她只刮着脸,不想她那姐姐看着却心生艳羡,这有什么羞的呢,却是有朝一日她嫁的郎君也能如此待她,便是周围人话语如何刻薄讥讽,也不会影响到她分毫。
这样想想,姐姐对那个被人珍视着搂怀里的妇人就生起了一丝羡慕,看她衣裳钗环都是平常,可偏偏夫君确是世上少有的好男儿,实在是幸运。
望着不觉就痴了眼。
除开二楼外,最顶上的四楼恰巧也有人望着树下,八福晋原本跟着八贝勒出来时还高高兴兴,想着诸皇子福晋中,只怕也就只有八爷想着元宵带自己出来赏灯,这样的情意实在难得。
可哪里想到,才端起酒杯就看见了倒胃口的一幕,隔这么远,别人看不清楚,可她却瞧得分明,那妖妖娆娆的身段除了四贝勒府里的齐氏外,再无别人。
她是贝勒府的侧福晋,那在边上亲昵拥立的还能有谁,自然便是四贝勒了。
他们倒是比自己和八爷更能折腾,好好的皇子和侧福晋不做,倒换上了平民衣裳找起乐子来了,光天化日(月)下拉拉扯扯,真不害臊!
郭络罗氏讥讽的想着,若是传了出去,看齐氏那个狐媚子还有什么脸!她心里就瞧不上这样的奴才秧子。
越想越气,干脆就把酒杯扔弃到了一边,这酒啊,她是喝不下去了!
第298章 值钱
电视剧里那都是骗人的!
齐悦捂着额头气急败坏的想着, 全都是人工美化的结果, 那树下哪里是好呆的地方, 河边本来就潮湿, 树下草丛里藏着不少蚊虫,偏生她刚刚听了一耳朵的情话脑袋激动着,就没反应过来, 额头上硬生生被叮了个大包。
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虫子,毒的很, 咬下的地方又疼又痒,拿手指摸去, 红肿的地方都快有小拇指节那么大了。
后面那人还在那儿笑呢,真可气,怎么虫子就不咬他?
胤禛冲着齐悦无辜的一摊手,他也纳闷啊,明明自己个露的地方更多,可虫子就只往小格格脸上啃, 这能怪他吗?“许是悦儿的身上香, 虫子闻着味才来的,你瞧瞧四哥, 脸黑皮硬,一看就不好吃。”
这倒是句大实话。齐悦伸手摸了摸四大爷那张脸, 早就不是当年嫩得跟水葱似的白皙了,这几年跟着皇上天南地北的到处跑,脸也黑了, 皮也糙了,往年青涩的样子愣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之前要是说穿上袍子跟书生似的,这会儿倒像是书生他爸爸了,打气质上看就不像是个文弱的读书人,行事沉稳瞧不出个差错,面无表情的一脸高深莫测,越看越像那些电视剧里的四爷样子。
齐悦感叹一句,得亏她穿得时间早呀,要是那会进府伺候的是这个时候的胤禛,她那些小花招肯定瞒不了人,更别说爱到这个程度,只怕人家连交心的话都不会跟她说上半句,完事就走。
快到三十岁的四爷见惯了女色,他老人家心里装着的是朝堂大事,心心念念的是部堂差事,可没十来岁年轻人那么空闲,有时间在后院里打转,他没那个功夫了。
要不,怎么现如今日日都往齐悦的院子里歇息呢,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实在没空去思考别的东西了,保持这样的生活不也挺好的。
白日上朝,回来考察考察孩子们读书的进度,晚上一家子坐在一起用饭,膳毕自己或看书,或练字,小格格就与孩子们坐在边上玩笑,烛火映照下,胤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安定了下来,这样的生活多好。
他回过神来,就看着齐悦还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是都快溢出来了的可惜,一点儿都没藏住,看得他怪好笑的,“那你还要这待下去吗?”
“不待了,不待了!”齐悦迅速就抽回了手,转身赶紧往街上走去,情话也听过了,还站这里干什么,才一会儿呀,她脸上就多了个包,要是再呆下去,只怕头先吸血的蚊子该回家呼朋唤友,招呼全家族的人来这找两二傻子饱餐一顿了。
他们耽搁的时间不算短,可等着人回来一看,弘昭和札喇芬竟然还在那仰着头看烟火,他们也不嫌脖子累?
“成了成了,”齐悦拍了拍手,召回两个孩子的魂,“我说,你们都看好一会了,再呆下去夜深慢慢刮起风来,能一直吹到人骨子里去,冻出病可不是玩的。你们要是还想看,赶明儿就让你阿玛去外头买些烟火,咱们在院子里痛痛快快的放一天,由着你们看。”
反正他们阿玛有钱,钞能力是无所不能的。
札喇芬忙转脸期望得看着胤禛,想问出个真假,“阿玛,真的买烟火吗?”见她阿玛真就点了头,身子一蹦有三尺高,在那欢呼起来:“噢——我要刚刚那个红色的烟火,像星星一样。”
“买,都买。”胤禛痛快的应允下来,他朝苏培盛使个眼色,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要是买不回来,你就别回府了。
苏培盛:……明……白,明白!
不提苏培盛皱成菊花似的老脸,孩子们知道能买烟火后,就对现下放的那些暂时失去了兴趣,只拉着齐悦与胤禛兴致勃勃的逛着摊子。
札喇芬自不必多说,弘昭也很积极,他心里清楚,阿玛能开口去买烟火,可却不一定能开口买这么多的摊子,这次出门机会实在难得,借着姐姐的口,他也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东西。
实在是划算!弘昭小大人似的默默点着头,反正他是被逼无奈,再三推辞,拒绝不了被强行塞过来的玩具,可不是他主动要的╭(╯^╰)╮。
俩人就这么默契的合力,最后采买的玩意愣是装满了整整一辆马车,回到府里的时候,一两个奴才还拿不了,七八个小太监抬着拎着的往小院走,声势浩大浩浩荡荡,齐悦本来想瞒住的事情,愣是就这么露出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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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后院,李氏所住小院的西厢房里,大格格齐布琛特意请了二格格松克里来她这边商量事,准备在今年她们阿玛生日的时候,两姐妹联手送上一个小炕屏做礼物。
这会听到丫头回的消息,齐布琛当即就垂下了眼眸,叹口长气道:“明明我们也是阿玛的女儿,可怎么出门就只带了札喇芬和弘昭?问也不问一声我们,难道我们就不能出门赏灯吗,也太偏心了。”
她对面坐着的,就是二格格松克里,这话又没压低声音,松克里自然听得清楚。
她在后院其实并不怎么有存在感,只是用来做个横插在大格格与三格格之间的序号罢了,有时连娘娘都忘记还有个二孙女的存在,叫人进宫都没捎带上她。
这也不能怪娘娘,为着松克里早产,从娘胎里生下来时就受了亏损的缘故,她身子是真不大好,一年三百六十天,倒有三百天都待在屋里,瘦瘦弱弱的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人吹到,宋格格把人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轻易不让她出门,只待在屋里好吃好喝调养着。
一直等到后来胤禛发了话,把他们几个小的都带去书房念书,才总算是见了他人。
也因此,松克里性子天生就腼腆,一般情况下不会与人闹别扭或是红脸,只安安静静的呆在那儿,她要是不出声啊,就像是个活摆件,说不准都会忽略了过去。
就像这一回,听见大格格请她过来,她人就过来了;又邀她一起做针线礼物,她人就点了头,两人坐了一下午,齐布琛愣是没听人说话超过一双手的数。
听见大姐这样的气话,松克里依旧低着头沉默没搭话,只看着手里的丝线发呆。
齐布琛也知道她的这个性格,今天的话本来就不是对松克里这个闷葫芦说的,她便自顾自就往下说,“你年纪小,恐怕还不知道吧,像咱们这样的格格,将来等年龄到了恐怕都会去抚蒙,嫁到蒙古塞外去。”
“那里一年到头都是风,吹得人身上,头发上都是沙子,干燥得浑身上下都起皮,没有住的这些亭台楼阁,没有戴着的金银首饰,没有穿着的锦衣绸缎,这样的日子,你能受得了?你就是心里受得了,你的身子呢,嫁过去恐怕没几年好受。”
齐布琛见松克里依旧低着头,干脆加了把火,直戳她的命脉,“宋额娘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要是你远远的嫁去了蒙古,只怕到死母女俩也见不上面了。”
“大姐姐!”松克里猛得一抬头,打断了齐布琛的话语,她神色不安道:“天色不早,额娘该催我吃药了。”
好,有反应就好。齐布琛并没因松克里的态度生气,反而和缓的笑道:“是我疏忽了,妹妹还要喝药呢,出来这么一会,宋额娘肯定担心了。”
只要松克里想明白过来,她们姐妹俩同心齐力,肯定能送札喇芬那个蠢货去塞外,她那么爱跑,就在塞外跑个够。
齐布琛正想着,就见小丫头捧了一盏花灯过来,是杜鹃花样式的,纸雕上色倒也有点意思,她现下心情高兴,就捏着杆子带笑的问了一句,“是谁送来的?”
小丫头老实道:“是侧福晋院里的喜公公送来的,说是三格格在外头买的,特地挑了送给格格玩耍。”
哼,原来是她!
齐布琛手一松,就将那盏花灯丢弃在了地上,外边随随便便买的花灯也能用来送人?她就这么看自己的?
破烂东西,谁稀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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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喇芬不单给大格格送了灯,两位姐姐一个都没落下,等松克里回到院子时,她桌上就已经摆放上了一盏亮堂堂的芙蓉花灯。
宋格格欢喜得不行,围着花灯一个劲得打量夸赞,“瞧瞧,瞧瞧,你三妹妹心里多记挂你这个姐姐呀,便是跟爷出去,还想着替你买盏花灯呢,人一回来就特意送过来了。”
灯不值钱,可这里头的情意,就是拿银子也买不过来呀。
第299章 思索
宋氏在松克里面前絮絮叨叨念得嘴巴都快干了, 也没瞧见她人有什么反应, 倒是脸绷得紧紧的, 像是有些不耐烦。
这是什么个意思?宋氏还从来没见过女儿板着脸的样子呢, 奇怪道,“谁惹你了?”
她的这话活像是加了柴火的茶炉子,水噌一下就烧开了, 沸腾的水面将壶盖炸起,松克里抿紧嘴巴看着宋氏道:“额娘总说三妹妹对我好, 那改明要是皇上指我去抚蒙,难道三妹妹还会因为姐妹情意替我去吗?”
这话要是松克里十年后说, 宋氏铁定把她当正经的看待,可如今人才多点大呀,站直了算上头发也才到人胸腹部那呢,听她认真说起婚事,宋氏不由得好笑起来。
“胡说,你才多大, 就担心起这个来了?谁家婚事是跳着来的, 你上头还有大格格呢,天破了也有她先顶着的, 哪里轮到你了。再说,皇上要是真发下了指婚的圣旨, 哪还有你们姐妹两在那挑拣替换的。”
她原先还以为松克里是在那开玩笑,可见自己这样说了她人却依旧沉默着,才慢慢觉察出不对来。带笑的脸上一下就严肃了起来, 盯着人盘问道:“这是哪个奴才在你耳朵边下的歪火挑唆,故意折腾起你们姐妹的关系来?”
不开口?不开口我都能猜着。
宋氏只想想她今天下午出门前可都还好好的呢,打大格格那一回来才成了这样,不需怎么猜就明白了幕后指使是谁。
“你呀,”她难得发了句狠话,“以后我看还是少去她那为妙,接触久了心也跟着学坏。小孩子家家傻乎乎的别再想这些个了,难道我这个做额娘的还会眼睁睁看你嫁到火盆子里去吗?”
傻丫头,你这是被人当了枪使呢!
齐氏那人可不是个好惹的,表面上大咧咧和和气气跟个没心计的似的,可实际上呢,心狠手毒老谋深算阴险得很,后院哪个没吃过她给的亏。人现如今的侧福晋那可全都是踩着她们这些老人的头上去的。
大格格知道些什么呢,她这么一个年纪小的孩子,眼睛里只容得下自己,哪能看到别人的厉害处,还想着算计她的女儿,呵——
宋氏捂着松克里的手冷笑,迟早有她吃苦头的时候。
不过嘛,她要是得罪了齐氏也好,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长姐比对着,像松克里这样生着病又与她们亲厚的姐姐可不就显出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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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那个被传言心狠手辣的女人这会儿唉着声叹着气,两只手各拎着一个娃娃在那头疼。
齐悦后悔了,她现在请求把这两闹腾鬼塞回去还能行吗?
先前说过,因为弘曦与得福是同胎的双生子,所以齐悦她平日里也总是习惯将两个孩子放在一处照管,可哪想到随着岁数的增长,这俩能翻滚,能爬之后,就时常的干起了仗,不是抓了对方的头发,就是咬了对方的手指。
榻上翻来滚去的,往往隔不了半个时辰,就能闹上一回。
像这次出门回来也是,奶娘瞧见齐悦跟瞧见救命稻草似的,忙把人就给迎进去了,一边赔罪一边看眼色,生怕侧福晋嫌弃她不会带孩子,把自己给退回内务府去,伺候得宠侧福晋的孩子可比伺候那些个不得宠的要舒坦得多。
齐悦倒没怪奶娘,她也时常照管孩子,知道这几个的难缠之处,可老是做救火队员,她心里也烦,总不能一天到晚的就围着这两人转吧,那她还有什么个人时间,她那宅斗话本可都写到第五本了,写作的热情正澎湃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