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人脑子,倒也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蠢笨,只可惜,这次不知她是利欲熏心了还是脑子进水了,把就放在她桌上的香插都敢拿走,还不换上个一样的,被她察觉出来。
札喇芬猛地一抬头,就发现随着小鹃一个个报出假货的名字,那站在第二排的丫头里就有个脸色越发苍白起来,身子也紧张地绷做一团,见她看过来,眼神左移右闪就是不敢直视。
很好,札喇芬心里哼哼一声,似乎被她抓到了只小老鼠。
她叫过这院里的大丫头黄杏,直截了当问人道:“我这屋里的东西摆件,是谁在管着的?”
黄杏听到小鹃报的那些丢失,心里早就又羞又愧,这时候洗刷清白还来不及,哪里会替人掩盖,忙不迭的就从底下站着的人群里指出几个人来道:“回三格格,咱们院里一共四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负责传话打扫的四个粗使丫头,还有负责干重活的四个小太监,这里合计一十六人。格格身边的两人不算,还有十四人,这里头小太监和粗使丫头是不许进里屋的,只有我们几个大丫头能伺候格格饮食起居,四个小丫头帮衬着做做伙计。”
黄杏指了指第二排的人,“奴才和红樱两人住在一块,平日里还要负责守夜,日日不敢离开,只是她前几日摔了现在屋里养伤,便提了小丫头里的文梨和桑葚两人帮着照管,若说有谁能在这里动手脚,便是她们两个最有嫌疑。”
札喇芬顺着黄杏的手指望过去,果然就看那个白脸的丫头也在其中,这会听见黄杏这样说,她与边上一个丫头当即就跪下哭喊起冤枉来。
文梨哭得涨红了脸,上气不接下气的,若不是她头先的动作泄了底,就现在这样,札喇芬说不准还真以为她是冤枉的。
倒是她边上的桑葚更沉稳一下,这会跪倒在地抿嘴求札喇芬道:“求三格格明察秋毫,奴才若是真偷窃了主子们的东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我们有嫌疑,不如主子派人去我们屋里搜一搜!”
这话确实也有道理,捉贼还要拿赃,就这么空口白话的说人偷窃,说出去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札喇芬看着旁边抽抽噎噎快背过气去的文梨,见她哭得死去活来可就是不搭桑葚的茬,心里就越发肯定了几分,便道:“也好,到底是谁偷的,总得找到赃证。”
叫过黄杏和小鹃小鸠几人,命她们去文梨桑葚两人的屋子中搜查一番。因为院子地方大,她们两个小丫头独占了一间屋子,临窗大炕上左右分明的铺着被褥,中间用两张窄炕桌分开了,最外面还一人一个小红木柜子,这会紧锁着,想来是放各人的私密物件。
除此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外加两个水盆架和一面已经模糊了的铜镜,其余东西一概也无,搜查起来简单极了。
丫头们开了锁翻找了柜子,又把被褥打开来摸了摸,在屋里找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东西藏在那里……
一时之间,倒成了僵局,小鸠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自家格格,这该怎么办呢?
札喇芬皱着眉头看那个叫文梨的丫头嘴角有些轻微上翘,就知道自己找的没错,确实是她偷的东西,可到底藏在哪了?
她看着跪在文梨旁边的桑葚,沉默片刻,忽然有了主意,指着跪在底下的两人道:“既然如此,外人到底不如你们自己门清,干脆你们俩个互相去对方那里找找,要是找着了,就能洗刷你的嫌疑,要是找不着,这偷东西的贼就还在你们当中,谁也别说自己清白!”
她话里话外的说了一通,这也是她从之前院子里学到的计策。
还有谁能比朝夕相处的室友更了解她人的呢。黄杏几个丫头找不着,是不熟悉,可日日夜夜谁在炕上的室友能不熟悉?
弘昭跟她还睡对屋,可自己要是偷偷用了他小子一张纸,这混蛋当天就能发现,能念叨自己十天半月的呢!
第345章 抓贼(下)
两个丫头闻声齐齐抬头望了望三格格, 见她身形虽然还算幼小,可话语里带着毋庸置疑令,眼神专注坚定, 显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文梨的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她本以为贝勒府里的格格就像宫里的公主一样, 面嫩心软, 可哪想到三格格全不似这般,一点都没有规矩里教得温柔娴静, 反而做事干脆利落,发现丢了东西, 竟一点也没个顾忌,直接把院里人全叫起来审问了。
不过还好,文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 她的东西是全都处理干净了的,就是找也找不到什么。
桑葚这丫头平日里马虎得很, 睡觉死沉死沉的, 她能发现什么呢。
怀揣着这个希望, 文梨压住心里的恐慌, 强装镇定的当着众人面进到屋里,她的年岁和资历要比桑葚长一些, 所以睡觉的地方不在被打扰风吹的外面, 而是炕里头, 进屋最左边。
桑葚的起卧则是右边, 这会儿两人倒换过来各自搜寻,文梨不但自己摸索, 还不时用余光偷窥着桑葚的动作,见她只在被褥堆里寻找,不由得就放松了许多。
只是那一口气还没喘匀, 就忽然听到桑葚这个丫头尖叫了一声,急忙从屋里跑了出去,手里还捧着个东西。
桑葚急匆匆来到札喇芬面前,掌心朝上露出物事惊道:“格格,这是奴才从文梨的枕头里拆出来的赃物!”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札喇芬桌角那丢失了的香插,玉质细腻光滑,造型古朴生动,这东西可不是寻常丫头们能得到的,即便是主子们赏赐,也都有记录,札喇芬可不记得自己赏过这个给文梨。
文梨从屋里见桑葚跑出去时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会听见她说的这话,当时就激动反驳道:“你胡说,我根本就没偷这个!”
没偷这个?
札喇芬嘴里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很有意思,“那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偷了别的?”
这可是文梨自己亲口承认的。
已经有了赃物,她又说漏了嘴,足以认定文梨这个丫头就是偷东西的贼。因此札喇芬也就不再像刚刚那样好说话,一挥手就让人把这丫头用布团塞了嘴,拿绳子捆起来带下去,免得吵起来个没完。
接着又让院子里的人好好想想,文梨素日跟外头谁走得最近,好顺藤摸出瓜来。
跪在地上的桑葚头一个想起来,忙开口道:“奴才记得,文梨和园子里管采买的郑嬷嬷关系极好,郑嬷嬷时常会送她些份例外的瓜果点心。”
她与文梨同住一屋,这种事情瞒不过她的。
很好。札喇芬冲着桑葚满意的点了点头,觉着这个小丫头倒是很机灵的样子。
既然涉及到园子里的管事嬷嬷,就不能再像她管教自己院子里的奴才似的,上前就直接处置了,得先去找额娘要个令信。
正好天也亮了,札喇芬便交代院子众人不得外出,将消息暂时封管住,不让泄露出去,然后让人带着改披了件太监服饰的文梨往额娘的院子里赶去。
她住的院子与额娘住的正好隔个湖,要过去还得绕段路子,札喇芬不禁暗恨起自己怎么住在园子里了,若是住在外头,她那还有阿玛给的一队侍卫呢,直接传话让他们去抓人就好了,偏偏住在园子里面,侍卫们不许进入,她身边也就是些小丫头子,管什么用呢。
下次要是再挑选丫头呀,她一定要跟额娘好好说说,选几个膀大腰圆,有力气的,不要这些瘦瘦弱弱的小丫头,一个个筷子似的,比她还没劲呢,能顶什么用。
心里嘀嘀咕咕的,可等真见到了齐悦面,札喇芬却把刚刚的事抛在了脑后,满心欢喜的先在齐悦面前给自己邀功,把今天早上自己的所作所为细细说了一通,“额娘觉得女儿的处置可还妥当吗?”
齐悦看着自己闺女那高扬的下巴尖,就知道这丫头话里藏着的意思,合着是听自己夸她厉害呢。
不过呀,还是年轻……
齐悦朝站边上的云雀一个示意,让她去探探那个文梨的底子,别让闺女被糊弄了过去。
她可是一直打算看戏来着的。本以为两个孩子同时遇着事情,该是札喇芬这手段更和软些,却没想到这丫头动作快得很,当晚有了消息,早上就给处置了。
再对比一下至今没有动作,沉默伪装着平静的弘昭,齐悦默默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看不透大儿子了。
还是傻闺女好懂一些。
齐悦摸着札喇芬已经留长了,浑然不似她性格那样细软柔顺的头发,很有祖国园丁模样的给闺女讲解这次的心机题型,“你呀,其余事情都做得不差,只是未免也太信那个叫桑葚的丫头了。”
齐悦细细掰开来给她解释,“你想想,她进屋子里才多久时间就把东西给找着了,可见是个素日留心的人,不然也不会寻到先前丫头们没找到的地方。只是这就奇怪了,她这么个细心的人,怎么日日与文梨相处在一起,倒没发觉她偷了东西呢?”
“这里就有一处疑点了,再者,若说他是真没发现,那这会儿的机灵就要打个折扣,只是个侥幸撞见了的人,若是发现了不说,这人还有什么品性,发觉不对劲了都还不来跟你或大丫头禀报,只等着窃贼自己露出马脚,可想这人也不是个老实的。”
“还有,像你说的,之前丢的那些个放箱柜里的玩意,文梨都还拿假货替换上去了的,怎么桌上这么明显的一个香插摆件,她倒是没想着替换了呢,闹得就这么明显的被你给察觉了出来?哼,要我说,东西丢失可不单单只涉及一个偷东西的贼,里边还有个自作聪明的设计呢。”齐悦这么多年实战了不知多少回,又有下届朝斗冠军胤禛的耐心教导,经验多的很,一眼就看出来了里边小丫头们的算计。
她没猜错,云雀出去没多久之后,就带着小丫头文梨的口供回来了,她都不用动手,黑着脸在那吓唬几下,文梨就把事情全给吐了出来。
她勾结的果然就是负责园中采买的管事郑嬷嬷,这两人的关系比原先料想的还要紧密,要追溯到宫里那会。
那时文梨才小选进宫,她阿玛不过是个寻常旗下包衣,连正经差事都没有,哪里还有多余银子给她,没钱打点分配的嬷嬷,好的地方自然就没有她的位置,只被分配到粗使的那一堆里,日子过得苦极了。
每月的月例银子才发下,就要被领头的姑姑姐姐们克扣去一大半,要不是有郑嬷嬷突伸援手,只怕她都熬不过年关。
后来宫里调人入园,又是郑嬷嬷慷慨解囊,借给她一大笔的银子贿赂姑姑,才总算被调到了园子里。
有这份恩情在,当郑嬷嬷找上她时,文梨怎么能拒绝呢,起初只是透露点下人们里的消息,到了后来听说侧福晋进园子,郑嬷嬷就计划着想偷上一笔,攒够养老的钱。
她也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可郑嬷嬷苦苦相求,又说这回园子里伺候的不过是个侧福晋和她所生的庶女格格们,哪里敢多声什么,就是发觉少了东西,为了颜面也不会叫嚷,正是在她的劝说之下,自己才无奈从了命令,帮着去偷东西。
每回拿到了物件,她都先悄悄的送去给嬷嬷看个样子,等她拿来替换的换上再把东西给送出去,行动隐秘,屋子里更是从不留东西的。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被抓住了。
呵!
齐悦冷笑了一声,什么无奈被迫,什么无法拒绝,直到现在这个关头了,文梨嘴里还是没多少老实话,尽给自己脸上贴金箔了。
瞧她这几天的行为举止,可全不像是抵抗的样子,相反,她倒是还挺认真做着的,要不怎么把屋子里清理得干干净净呢,要不是最后被同屋另一个丫头找寻出来,只怕她还不肯承认。
简直可笑,难道贼偷东西,还要让原主听听她的起因经过,知道她的不得已?
偷了就是偷了,做这件事就是错的,哪还有什么报答恩情,无法拒绝这些个可笑的理由呢。
照她看来,这丫头怕是自己用惯了郑嬷嬷给的银钱,再让她每个月估着月例紧紧巴巴生活不情愿了,所以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主意。
要不然,当她听到商议的时候,就该来回复了。既然做下了事情,就该知道后果。
出来混的,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便是齐悦当初知道自己被指婚进阿哥府时,心里也早有了准备。
“等等——”札喇芬认真听着云雀在那讲述的话,突然发觉一个不对劲,忙问道:“文梨没认拿了我的香插么?”
“没有。”云雀晃着头,“这丫头偷窃的东西都一一交代了,可唯独这个香插,她是一直在那喊冤,说自己真的没拿。”
只怕真如齐主子说的,是别人故意往她身上泼得脏水,好引出她偷窃一事。
“该死!”,札喇芬气愤道,亏她刚刚还觉得桑葚这个丫头机灵忠心,没想到最先糊弄自己的就是她。
瞧札喇芬气得脸都红了,抿嘴嘴巴一脸的不开心,齐悦瞧着却只想笑,“这才哪到哪啊,你以为做了主子,人家就得全心全意的忠心你了?傻瓜。没谁会这样的,大家都是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连你阿玛到现在都还不能说自己琢磨明白呢,更别说你了,慢慢学吧。
第346章 炼心
教育孩子不能光打击, 要不然容易把人给养蔫了。
齐悦见札喇芬还是有些垂头丧气,恼恨自己被人耍了一通,忙搜刮脑海想法子安慰她道:“其实你这会做的, 可比额娘当年强多了……”
“真的吗?”札喇芬有些不信, 别是故意哄她的。
齐悦大幅度的点着头, “是真的。”
她在札喇芬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整天沉浸在跳皮筋, 看电视,聊八卦之中, 整天傻呵呵的,哪有她闺女这么厉害,能在那查案呢。
齐悦这话一说, 札喇芬当真就高兴了起来,看来她也并不是很差嘛。
有人跟着比好吧, 就挺遭人烦的, 可要是她跟你比坏比差, 那其实, 还挺让人高兴来着。
札喇芬的心情在对比之下也不自觉的好了起来,她左右探视几眼, 忽然疑惑道:“怎么不见弘昭?”本来还打算在弘昭面前炫耀一下, 自己今天可是破了个大案子。
“他呀, ”齐悦闻言脸上突然就浮现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来, “弘昭他可没心思来我院子里用早膳,如今他自己个就是个香饽饽呢。”
听不太懂。
札喇芬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 只觉得额娘说的话古怪,就弘昭那个臭德行,他能是香的?
既然想要炫耀的人不在, 她就没在齐悦这里呆上多久,站起身就急急忙忙道:“那额就不打扰额娘用膳了,趁着时间没拖延太久,我想带人把那个郑嬷嬷给抓起来,省得时间久了走漏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