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格不敢当着四阿哥在席面上闹,只能把气往桌子底下使,一块牡丹帕子快被撕成了碎片。
齐悦竖起耳朵听着前头福晋和李氏话里的交锋,心里却恨不得这场晚宴快些结束。八卦固然好看,可她肚子此刻饿得咕噜叫,实在是让她坐立难安。
宴会上她压根就没敢动筷子,只一直规矩的坐着,偶尔饿得很了受不了,才借着面前酒杯里的果酒润润嗓子。
在顶头的四阿哥瞧着心里头就想发笑,打一进门他就看到了齐悦这个小格格了。
没存在感的坐在最下首,全程也没见她抬过一次头,按这样子,整场宴席下来确实是看不到自己的脸。
在人前倒是安静文雅,一点看不出下午花园和侍女胡扯的淘气样子来。四阿哥腹诽道,还挺能装。
许是因为看着她可怜见的不敢动筷子,又或许是因为这场酒席被四福晋和李氏折腾得倒了胃口,四阿哥手指轻叩桌子,提前结束了这场宴席。
按道理,这种日子都该歇福晋屋子,偏生四阿哥心里挂念着小可怜格格,朝福晋摆摆手就点了齐悦的名,“福晋歇着吧,齐氏,你在前面带路。”
天!
这是叫我呢!
齐悦瞪大了眼,还有些不敢相信。她······她可什么都没做,四阿哥怎么就叫了她名字???
四阿哥看着不禁有些失笑,他才叫了一声呢,小格格就欢喜成这样,一点没发觉后面丫头使劲戳她让她快些行礼呢。
看着齐悦诧异且带着迷茫的小脸,他心里觉得有趣极了。
第5章 芙蓉帐里最怜伊(修文)
等齐悦顶着满厅人火热视线带回了战利品四阿哥时(大误),她的屋子早就已经被人收拾得妥妥帖帖了。
新的桌椅帘子自不必多说,除此外,墙角那还立了一个柏木掐丝的带座冰箱,内里装满了冰块,将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齐悦夏日里难熬,今天见有了这个,不免脸上就挂起笑来。
四阿哥坐在椅子上,抬头就看见了齐悦咧开的那一排小白牙,心里也在笑,就这么没出息,一个冰柜子也能高兴成这样?
笑得也没规矩,哪有把牙齿都露出来的。
难得今天遇到一个小格格活泼,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了,四阿哥有点新鲜起来,便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进入正题,反而好心情的坐下与齐悦闲聊了几句。
“你几岁了?”四阿哥问她。
“回爷的话,奴才今年十五了。”齐悦忙收住了笑低着头乖巧得回答,玉葱似的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侧面看去紧张得似乎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四阿哥有些惊讶,看着身量还以为齐悦十七八了,没想到才十五岁。
这样想想,就理解了齐悦刚刚的动作,年纪还小嘛。
他体谅了几分,又看着齐悦似乎很拘谨,语气便温煦起来:“嗯,你也坐。在府里还住的惯吗?”
齐悦眨眨眼,好像不是很严肃诶。
她一面顺着话慢慢坐在椅子上,一面答话道:“挺好的,吃的也好,住的也好。”
之前他们在宴席上离的远,这会子坐近了,四阿哥慢慢地就闻到了齐悦身上散发的那股子淡淡花香,不同于香薰的浓艳,气味清淡,若有还无的萦绕在他的鼻尖。
“这是什么香?”他故意贴近了问道。
齐悦似乎是吓得瞪圆了眼睛,又许是被他问得头脑迷糊,便朝着四阿哥羞怯得一歪头,露出了耳朵边斜斜插/着的一朵白花来,“是······是早上摘得白茉莉花。”
米白的茉莉花瓣亲昵的搭在小格格耳朵边上,灯色昏暗,一时间,四阿哥竟分不清是花更白,还是小格格的耳朵更香。
年轻人内心就不免有些骚动起来,他有些不自在得咳嗽了一声。
在旁伺候的苏培盛机灵得快成精了,哪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使个眼色就把屋子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剩下四阿哥与齐悦两人独处。
四阿哥见下人都退了出去,这才伸手过去,揽了齐悦满怀。
低头嗅嗅那鬓边的花朵,假模假样得夸赞了一句,“嗯,花不错,难得戴了这么久还有花香。”
知足吧,大爷。
齐悦腹诽了他一句,得亏自己出发前洗过澡,不然他挨得这么紧,闻到的该不是花香而是汗水味了。
她心里念叨,嘴角却轻抿出一个笑窝窝来,细声细气得回话道:“爷在逗我呢,这都一晚上了,哪里还有香味在。”
齐悦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四阿哥,见四阿哥并没生气,心里才慢慢松下一口气来。
这是齐悦想了一路想破脑袋,才琢磨出来和四阿哥的相处之道。
这年头对女人的要求就是温良恭俭让,清一色的规矩人,坐着要娴静,行动要柔静,而四阿哥这个时候还年轻,年轻人自然更喜欢活泼些的女人,看李格格就知道了。
齐悦在其中就是稍微出格点也不碍事,横竖有年纪小这个锅顶着嘛,四阿哥真要是不吃这一口,那她再换也行。
朦朦胧胧的烛光下,四阿哥温香软玉在怀,看着伊人杏脸娇红,神情羞怯,不由得那里就蠢蠢欲动起来,搁下茶盏就摆手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齐悦秒懂,这是要开睡了。
她都还没来及反应,就被急切的四阿哥半推半揽得带到了里间帐子内。
一伸手,床沿那粉纱儿就轻飘飘得落下,掩盖了满床春意
······
等到第二日,齐悦才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还闭着眼不肯睁开,直到转过身摸了一个空才反应过来,噢,昨晚上四阿哥睡这呢,这是他起床的动静。
齐悦忙睁眼准备起来伺候,这万恶的时代哟,可没有阿哥起床妾侍还赖在床上的道理,她得伺候这位爷穿衣服呢。
着急忙慌得一扭腰起身,却没想昨晚上年轻人冲动了些,来来回回折腾了三趟。齐悦腰腹处饱受摧残,她那股酸楚的劲还没过去呢,这会又酸又麻,嘴里忍不住诶呦一声就瘫倒在了床上。
四阿哥起来由着苏培盛给他系腰带呢,听到声扭头一看就笑了。
他得意着呢,能把小格格折腾得大早上起不来床,这不正说明自己龙精虎猛呢么。
便大发慈悲开口道:“齐氏,你躺着吧,爷这不用你伺候。”
齐悦在乖巧受罪和听话舒坦里犹豫了半秒钟,还是忍受不住那股子酸楚的劲,利落得倒了下去。
啊,还是床舒服。
她自在得舒展了一下身子,侧着身趴着望向了四阿哥。
昨天自己光顾着紧张了,都没怎么瞧仔细这位,趁现在天色尚早,气氛融洽,齐悦就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眼前站着的四阿哥还挺瘦,面庞清秀,背挺得直直的,说实在话,他要是不透露名姓,看上去绝不像个阿哥,倒像是位苦读诗书的秀才举人。
至于发型,经过十来年齐悦早看习惯了。
她心里想着,如果评分是十分制的话,可以给四阿哥打7.5分,可要是加上皇子光环的话,分数能再往上加个1、2分。
这样想想,自己也不算亏,好歹睡了个长相英俊,年少多金的帅小伙,嘻嘻(*^__^*) ,够本了。
四阿哥初时还没感觉,其后就发觉得身旁那股视线火辣辣得着实是明显,忍不住回头看看,就见小格格双手托腮的在那偷笑。
早起时的头发慵乱,有几缕贴在脸颊边,眯起的一双眼像极了宫廷里的御猫,神情满足而又狡黠。
“笑什么呢,傻乎乎的。”四阿哥穿好了衣服,返身走回去点点她的额头。
真是个孩子,什么心情都显露在脸上,让人不用烦心的去猜去琢磨。
齐悦冲他招招手,让他弯腰低下头才凑到耳朵边悄声道:“看到爷英俊不凡,奴才心里高兴极了,自然要笑。”
这话惹得四阿哥勾起昨日小花园的故事来,看来自己在这个格格眼里还真是貌比潘安,之前连面都没见上,光听声音就夸自己相貌堂堂来着。
越想越有趣,四阿哥忍不住就放声大笑起来,站后面的苏培盛惊讶得眼睛都快掉了。
呦呵,齐格格奇人呐!
一句话就能逗得主子爷笑成这样。
又看着主子爷笑完了,还特意坐下来,陪着齐格格说了几句话,苏培盛心里对齐悦是彻底服气了。
从没见过主子爷还有这么温情一面,今儿可算是开眼了。
他哪里知道,这可不是四阿哥不想走,齐悦格格在那拉着呢。
粉纱帐子里,齐悦小手攥着被子角摩挲,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轻声道:“爷这就要走了么······”
把一个爱慕四阿哥而舍不得的痴情格格演得实在绝了。
四阿哥有些错愕,要按他素日的性子,齐氏这是没规矩,越过一个格格的本分了,该厉声斥责几句的。
可如今瞧着她的样子,心里头却觉得还不赖。
就这么喜欢爷?喜欢得忘了分寸?
大约年轻人对喜欢自己的女子都会宽容一些,四阿哥也不会例外。
他伸手摸摸齐悦的头发,语气不由得就柔软了下来,“没规矩,快睡吧。爷晚上再来看你。”
齐悦这才听话得闭上眼睛,心里却在偷笑。
原来四阿哥吃这一套啊。
这下稳了,齐悦上辈子也追过星,如今就打定了主意,把四阿哥当成偶像追一回,把他当成自己的真爱。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能装一时片刻,可相处久了,那虚假的感情终究骗不了人。
自己又不能把他当男朋友处,要是换男朋友嘿咻第二天后,不端茶倒水甜言蜜语的安抚还早早出门,齐悦一个枕头立时就能砸过去。
可换了四阿哥,人家一个皇阿哥,齐悦敢动手么。
如今这样也好,在现在和其他人比起来算是体贴了。如果四阿哥能保持这个态度对自己,自己这个感情就没有白付出。
齐悦想着想着,终是低挡不住那浓浓困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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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这里睡得香,福晋却一夜也不曾睡好,眼睛熬得通红。
她的作息是跟着四阿哥走的,因而即使没有睡在一起,福晋还是早上四点就准时得睁开了眼睛,却并没有叫人,只是呆呆得望着帐子顶那绣着一个叠一个的石榴图案出神。
石榴多籽,意味着多子多福,原本绣娘绣在帐子上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可如今福晋看来,却显得无比讽刺。
四阿哥能因为她提的一句话就开始宠幸别人,却永远不会把目光转向自己,没有根,她怎么结的出果。
福晋拉紧了被子,可还是觉得身子宛如置身在冬日冰窖里一般,寒气刺骨,冻得她喘不过气来。
先是宋氏李氏,再是武氏齐氏,主子爷的眼里装着那么多的人,可为什么就是没有她?要不是自己全力操持府事有苦劳的份上,恐怕爷连初一十五都不会来吧。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的心里熬着几百斤黄连,苦得不得了。
出嫁时自己也曾想着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可不知道原因,就是不得爷喜欢,我一个温柔贤惠的大妇,还不如那些低微的格格吗。
等等!福晋脑子里突然一个闪电劈过,冒出个怀疑来,是因为子嗣吗?
宋氏是夭折了一个,可她好歹有过身孕;李氏更别提了,大格格身体好着呢;武氏虽说没有怀孕,可她伺候的也少,唯独自己,嫁进来这么久了,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猜到了爷的心思,身上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忍不住有些发慌。
“秦嬷嬷。”四福晋朝着外面叫了一声。
这是她的奶嬷嬷,嫁进来时也被福晋带了过来,福晋最亲近信任的就是她了。
秦嬷嬷身材微瘦,面色严肃古板,听到声音就快步进了房间内,“奴才在。”
“你去把额娘赏得那尊菩萨像供起来,就放在西边屋子里。”,福晋吩咐她道。
那是德妃娘娘在福晋大婚时赏赐给她的,福晋当时只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生育,并没有在意,把心寄托在这些神佛之上,所以把它收了起来。
秦嬷嬷没有多问,招呼着丫头就去开了箱柜。她的办事很利索,不一会就把西边屋子布置成了一个小佛堂。
福晋起身换好衣服就赶到小佛堂里,跪下双手合十,只求菩萨仁慈,保佑她早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秦嬷嬷看着福晋连饭也没吃就跪在菩萨前的身影,犹豫再三,还是不敢打扰,慢慢的退了出去。
她心里也为福晋委屈,好好嫁到皇家去,遇到的却是四阿哥这个冷淡的性子。
福晋年轻,自然会胆小谨慎些,偏生四阿哥也年轻,不会哄人,两个都不肯低头踏出那一步,一对夫妻硬是成了如今的冷清样!
这不就漏了空,让后院那些个妖精爬上来了吗?尤其是李格格,自以为有了宠就放肆起来,还敢下福晋的脸!
秦嬷嬷眼神阴鸷,心里不停地计较着。等着吧,眼下府里是她得意,可她又能得意多久呢,府里是永远不会缺新格格的,等四阿哥宠幸了别人,她一个旧宠还能做什么呢。
第6章 分赏赐暗藏险心
四阿哥一路上步履匆匆得往前院赶,心里却还在想着齐悦。
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小,自己让她睡就真躺下了。
后院里其他人哪回不是硬撑着爬起来伺候他、讨好他呢,就连福晋也一样。
偏她不,表面上装的安分,实际却娇气躲懒,连句谢恩也不会,干脆利落就躺下去了。
不过,还真有意思。
等回了前院,苏培盛站门口呢,突然就想起件事情来,按着例,初次承宠的格格都会赏赐一番,可今儿主子爷没说呀,这可怎么办呢?
他犹豫了一会,不知该不该多嘴,只是心中忽地想起今早的事,心里到底还是下了决定,便在端茶水给四阿哥时有意无意得提了一句。
“回主子爷,这给齐格格的赏赐是按旧例呢还是······”苏培盛低着头停住了口,等着四阿哥发话。
四阿哥正在看功课呢,被打扰时语气有些不悦,“这也来问我,按旧例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