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不如主子就把大奶奶跟小爷请过来,热热闹闹的,也好让咱们三格格瞧瞧自己个娘家表弟不是。”云莺诶呦了一声, 借着这个话茬就建议道。
这……
齐悦听着话眼神就若有所思的盯着云莺看了,就不信这话是她无意提起来的,多半是商量好了一起撺掇的结果。
不过也好,齐悦还想着说顺便问问家里的情况呢,现在她的月份小,福嬷嬷不敢让她去东花园逛,哪怕只是踩着个小石头小树枝都够摔一跤的了,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把连通的门户都给锁上了。
齐悦每日只在自己个院子里遥望花园垂挂出来的枝头暗自落泪,这有还不如没有呢,白放在眼前看着。
倒是前院太监来回过话,问要不要请戏班子来唱几段散散闷的,只可惜,现如今京里流行的是昆曲,西皮二黄得等几十年后四大徽班进京献艺才出现,她生的早了点,还没等到那时候,这会怀孕人本来就犯困,又听着咿咿呀呀,更催眠了,齐悦当场就给人拒绝了。
现在听着云莺的提议,觉得还行就点了头,叫过王福来就吩咐他明天早上去齐家那接人去。
齐家现在比之前富裕了点,一家几口人窝在小胡同里实在不像话,好歹也是贝勒侧福晋娘家嘛,齐父那是痛定思痛,狠下决心,把边上二子家给买了下来,直接打通成了个横过来的二进院,也算是大改了。
齐武为这个还跳脚不答应呢,拢共两个院,爹一个大哥一个,那他住哪?买房的钱还是齐父从自己口袋里偷出来的。
齐文没理他,乐呵呵抱着行礼带着娇妻幼子往里面院子走,谁让他一天到晚老往外头跑,爹一催婚事就三天两头的不着家,谁给你留屋子去。
行,不说是吧,齐武直接跑齐父书房耍赖去了,不管怎么着,得把自己的银子拿一半回来。
看着坐地上像一座山似的二儿子,齐父没恼,反而认真给他解答了,“第一,为父没有偷,那是光明正大的拿;第二,你要是给我领回来个媳妇,右边王家的屋子我亲自拿钱给你买喽,成不成?”
齐父亲切的拿着自己书桌上的石制镇纸左右挥舞,似乎是在测量从书桌到齐武额头的最佳投掷距离,和善的笑容果然让齐武深受感动,连后头的话也没说就直接狂奔出了府,保命要紧啊。
没有了齐武碍事,齐家以四票同意,一票弃权,一票中立成功买下了院子,占据了小百花胡同最里面的位置。等王福来过来回消息时都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王氏是进过一回贝勒府的,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就没有太怯懦,抱着孩子带着个小丫头就进了马车,去到四贝勒府里。
只是跟着人走到小院那时,脚步还是禁不住有些迟疑,怎么又变了位置?这回住的怎么这么大?
“大?”王福来笑了一声,“这不值什么,咱们院子后面还连着花园呢,齐夫人等会儿嫌无聊了,就让奴才派人带您去逛逛。”
他们也能顺便去看看景,小花园摆放着可惜了了,听说府里后头那个大花园跟这个比差不了多少呢。
王氏听着都忍不住有些震惊,还从来没听说过侧福晋院边上还连着小花园的呢,这算是正院还是小院?规制听着都像是出了格?
这下子就更拘谨了,抱着孩子的手都有点紧张,等到了齐悦那里行礼的时候低着头就直接跪下请安,倒让齐悦有点不自在。
“嫂子快起来坐吧,都是一家人,抱着孩子呢。”齐悦卧在榻上,很客气的请王氏挨着她炕桌边上坐。
这就是没娘的坏处了,要是她生母还在,有她领着头,别说是拘谨了,只怕见着面就一口心肝一口肉的喊出声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生分,齐悦心里暗暗叹着气,说起来,她娘那边的家里人是个什么情况,貌似家里从来还都没提起过。
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打算下回派人去查查,齐悦一抬头,就看王氏还是有些腼腆,手指都快攥成拳头了,就没看她,转而探头去瞧了瞧孩子,算起来,这可是她头一个外甥。
是足月生的,胎发黝黑,躺在锦被里虎头虎脑的,像极了她大哥,最起码壮实。
为着喂养札喇芬方便,齐悦手上是没有戴护甲的,指甲也没有留长,这会儿刚好就能用指头轻轻贴着小孩的脸,“真可爱,嫂子养的好,黑胖黑胖的,诶,孩子取名了没有?”
王氏见齐悦还似以前那样态度温和,心就松了一大半,这会听她问着孩子,心态就更放松了,笑着摇摇头道:“回侧福晋的话,爹说大名不宜早取,只让我们先按小名叫着,就叫恒哥儿。”
这个名字好,长长久久的寓意总比文武那两字来得恰当。齐悦对自家亲爹取名水准进步表示满意。
见孩子一点不怕生,睁着黑瞳瞳的眼睛盯着人脸瞧,齐悦就赶忙招呼人道:“快去抱三格格过来,告诉她表弟来了。”
先好让札喇芬查提前熟悉一下二胎环境,齐悦为了自己大闺女那是想尽了办法,就怕因为老二闹得她伤心。
抱过来时,可能孩子还太小听不大懂话,札喇芬还真以为那被子里的恒哥是齐悦肚子里生下来的,一会儿看看她肚子,一会儿看看那被子,脑袋往左往右转个不停,小手指着来回戳,嘴里还奇怪的叫嚷着:“啊?啊,啊。”
惹的王氏也在那笑了,原本拘谨的气氛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屋子里的人都跟着笑。
“傻丫头,”齐悦拉着人过来,指着教她认人:“这是你表弟,亲弟弟还在额娘肚子里呢,没这么快生,你摸摸,还在肚子里。”
“弟弟?”札喇芬含糊不清的看着恒哥叫了一声,随即扭头看着齐悦,等着她夸自己。
“对,弟弟。”齐悦笑眯眯的夸赞着她,鼓励再多说几句,丝毫没纠正札喇芬管表弟叫弟弟的错,毕竟还小嘛,表弟念起来确实比弟弟要难。
王氏却因为这个称呼心里热乎了几分,天老爷,格格管她家的恒哥叫弟弟,听听多亲热,这可是龙子凤孙。
见札喇芬好奇的往被子里看弟弟,干脆就把孩子放在炕边上,让札喇芬好逗弄,横竖还有其他人看着呢。
齐悦见王氏自然多了,才开始问起齐家目前的情况,要不她老是一口一个回侧福晋,听着都让人别扭。
一说起这个,王氏脸上洋溢起了一抹高兴的神色来:“多谢侧福晋惦记,府里如今都好,老爷前些日子在外头碰见了几位志同道合的读书人,现在呆在书房一起在那研究做学问,听说还要再试试考一回功名呢。大爷那边,因为上回南巡的缘故,得了皇上的一句夸,如今被调到前锋营做前锋校,已经是蓝翎长了,要不是咱们家不是满洲旗,腰杆不硬当,说不得还能试试,争一争宫里头的缺。”
“至于二爷,”王氏难得卡了壳,有些吞吞吐吐道:“二爷还是在外边忙活田庄的事,就您上回说让买的那地方,时不时就跑去那转悠不肯回来,老爷也叫不动。”
王氏的一一告知,听着倒让齐悦有些惊讶,要是这么说,现如今她家几个那都是鸟枪换大炮,个个都有新气象了?刨去二哥不算外,她爹那几个书生朋友一听就有鬼,这后面是谁伸的手,不用齐悦猜也知道人。
这可都是瞒着齐悦偷偷做的事,要不是偶尔叫了王氏进来,齐悦是真不知道这位爷为自己家里使的这些劲。
怎么办?
齐悦用手紧紧捂住自己胸口,只觉得自己胸口左边那地方跳的特别欢实,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恨不能现在就上马狂奔到塞外去见人,然后把他壁咚到帐篷里亲他。
这样子默默出力的四阿哥,好迷人啊。
第159章 斗嘴
两个孩子都还小, 没闹腾一会就闭上眼睛显然是要睡了, 齐悦就没有留人, 只让人把她送出去, 另外交代等家里二哥回来了让他回个信什么的。
如今她满心满脑惦记的都是四阿哥,真没空想别人去了, 送走了人就把屋里伺候的几个全赶了出去, 自己一个人偷摸跑书房去给人写信去了。
心里话就要大胆说出来嘛!
为了四阿哥的薄脸皮, 齐悦没太敢往上写什么情情爱爱, 怕真把这位爷给吓着,只是略文艺的抄了首诗写在上头, 又悄悄把自己那方帕子也给塞到信里面。
做这事的时候还觉得面红耳朵直发烫, 心想自己真是陷入爱情的井里去了, 封好口就嘱咐着送信的人加急给四阿哥送去。
速度不算太慢, 差不多四阿哥到塞外一二天的功夫就收到齐悦的情书了, 用小刀揭开封口,先从里头飘下来一方帕子, 四阿哥当时反射性就抬头瞪了边上站着的苏培盛一眼。
得嘞, 苏培盛心领神会的低头弯腰往帐篷外走, 顺手落下了门帘子守在前面做起了门神。
只剩下里头就四阿哥一个人呆着, 他才攥着那帕子悄悄塞到了自己怀里, 继续打开信看起来。
就一张白纸, 齐悦没把上面写满了字,只抄写了一首情诗上去:
山之高,月初小。月之小, 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看得四阿哥心都快化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透过信纸仿佛都能看见小格格在那捂着心口想他的样子来,二十来岁的人这时候才有几分情爱的冲动,看了好几遍才肯把东西撂在盒子里,拿着把弓就在外头寻摸猎物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封一封的来回送,到这会儿才觉得恋爱的滋味来,隔着远距离说起话来,倒更甜蜜。只可怜跑着送信的人,连鞋底子都磨破了好几双。
就这么度日如年的过了将近快两个月,九月里皇上才拔队回京,四阿哥在离京百里处就让人快马加鞭回府里报信去了,只说回来怕晚,让福晋他们不用等着迎接,第二天再见也是一样。
可自己个奉送皇上回宫里时那心情就藏不住了,一向不显露表情的脸上都和气了几分,周边洋溢着欢快的劲,让呆在宫里的九阿哥那是看着异常的不顺眼。
他们几个没出去的这两月都老老实实窝在京里呢,自家额娘为着十三十四能陪同皇上出去还特地念了他一回,早就心里藏着气,这会在外头候着皇上的时候看见四阿哥的神情,更不舒坦了。
在边上偷摸儿拽着他八哥的袖子就在那咬耳朵嘲笑人:“你瞧四哥那样子,他得意个屁,不就是陪着汗阿玛出趟门吗,当谁没去过似的,也能乐成这样?”
八阿哥很无奈的想抽回袖子,不想掺和九阿哥这个酸话,是啊,当谁没去过似的,可他们□□十三个不就是没被叫过去吗?
一拉劲小了还拉不动,干脆自己就规规矩矩站着低着头,小声劝着老九道:“行了,人都看着呢,你少说几句。”
九阿哥歪歪嘴,成,他改扭头跟另一边的十阿哥嘀咕去了,反正就是看不惯四阿哥这个样子。
不就是出趟门吗?不就是去打个猎吗?不就是在草原上骑马喝酒吗?
当谁没去过一样,他九爷去的时候也没像他似的在脸上显摆呀,听说这次出巡还特意在那儿骑射,还在那儿挖石头找花草,嗤,真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可别当大家都忘了骑射课的成绩。
十阿哥其实也知道九阿哥心里的酸劲,他不比自己额娘早逝,身边还有个宜妃亲额娘呢,时常盯着其余四妃攀比,多半这次又是挨训了才气成这样,就没劝阻,九阿哥说几句自己就恩恩答一回,让他出了这个火。
可十四不乐意啊,哦,你们几个当我面说我哥坏话,就算人真骑射差也没必要老是旧事重提嘛,你完全可以当面指责,背地里说算什么道理。
冲十三使个眼色就让他挪一半位置出来,自己悄悄挤了过去一点一点往前移动,趁着九阿哥没注意猛的就往上一扑,“哈哈,九哥,想弟弟了没有!”
十四阿哥如今可不能算是个孩子了,站起来个头得到四阿哥肩膀那,这么大块头没注意的突然砸下来,九阿哥差点一口血就喷出去了,好悬没压死他。
赶紧就推了一把嫌弃道:“去去去,滚一边去,你往那走呢?”
十四被推也不恼,搭着九阿哥的肩膀就混不吝道:“九哥,你怎么跟娘们似的,碰一碰就叫,我这不是许久没见几位哥哥想念了嘛,你们多担待我啊,我没看见主要是,我要是看见了,我绝对不往你那走,我扑十哥身上去。”
嘿,九阿哥听着话就想打人,可还没说话,黑着脸就看着十四嬉皮笑脸冲自己龇牙打哈哈,还一脸神秘的笑道:“诶诶诶九哥您别生气啊,弟弟我这会在外头过足了射猎的瘾,光鹿我就射了好几十头呢,一回来肯定少不了您的,九哥您可别着急要,一回去弟弟就让人送您家去,绝对是新鲜的好东西。”
凸(艹皿艹 )
谁他么需要你射的鹿,我想要外头多的是!外头有的是人给我送来!
不对,我身体好的很,我需要屁个鹿!
九阿哥在原地被十四的话气的直跳脚,看边上八阿哥同十阿哥那瞅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磨着牙攥紧了拳头就准备往十四脸上来一拳,实在是说的话太气人。
谁都知道鹿血这玩意壮阳啊,十四小孩子家毛都没长齐肯定是不需要,那他说送自己屋里是什么意思,九阿哥那是百口莫辩,恨不得当场把十四给打死,心里只觉得额娘说的对极了,永和宫里的人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九,你耍什么威风!”五阿哥突然叫了一声,在前面冲他比划眼色,为着他刚刚的动作,这屋里其余几个阿哥可都齐齐望向了他,就连四阿哥这会那一双黑眸子都注视着现场,五阿哥是真怕九阿哥当着人家亲哥的面给十四一记狠的。
打十四不要紧,可四哥有事啊,谁不知道四哥心眼小最记仇,八百年前你得罪的事情到现在都未必能有个好颜色,再加上老九这个有前科的,今天要是真敢打人,五阿哥只怕四阿哥能记九阿哥一辈子,到死都不忘记他。
心底一阵发凉赶紧就叫停了人,看着不情不愿的九阿哥还在那别扭,五阿哥看着人就充满了智慧的傲视,傻弟弟啊,你早晚会感谢你哥今天救了你的。
前面的三阿哥四阿哥见弟弟们不闹腾了就继续说着话,四阿哥其实刚刚就没看到事情的起因经过,真没有注意事态的中心点是他的事实,反而皱着眉觉得只怕是十四又闹腾了(十四:我没有!!!)
心头打定好好管教十四的计划后就跟三阿哥继续聊着家常,大阿哥跟太子都还没到,皇上不会这么快就叫他们进去,只怕还有的等呢。
三阿哥养尊处优惯了,今天一身郡王服饰穿得本身就沉甸甸坠人,偏生前面两位哥哥不知道是斗气还是怎么的,硬是没到,站着等候是越等越热,跟四阿哥聊天那会额头上就冒出了小汗珠。
“才九月,怎么就热成这样?”三阿哥朝四阿哥苦笑,一伸手就把自己头上戴着的帽子给摘下来打算擦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