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荣月和江连焕的眼睛默默的跟着这只小虫子走,看着它越飞越慢,越飞越慢。
“这是要去哪啊?”江连焕问,“怎么往回飞了呢?难道是我找错了地方?”
他刚说完,就看见那往回飞的小虫子最后“啪”的一下子,贴在了华荣月的肚子上面不动了。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非常的寂静。
江连焕默默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把虫子拽了下来,然后又松手。
只见这回虫子就非常的坚定不移了,在江连焕放手的一瞬间,就像吸铁石一样,又“啪”的贴回了华荣月的肚子上。
速度非常之快,江连焕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这虫子快起来的时候,眼睛还真的看不太清楚。
华荣月害怕江连焕觉得太尴尬,还用特别开心的声音夸了它一句,“哎呀,你看它飞起来还真的挺快……跟你似的。”
……
“阿折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啊?”
李静怡一边练剑,一边好奇的问坐在一边的阿折,阿折撑着腮帮子坐在旁边,一脸困倦的说:“杀猪的,杀了十来年猪。”
李静怡默默的看了一眼阿折这个可能干不过猪的小身板,手中的剑慢慢的停了下来……
“不要联想,不要瞎想奇怪的东西。”阿折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猪拱不了我的,跟隔壁三嫂家养的那头猪拱人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齐大夫在屋子里看了一眼,转头对正在屋子里坐着的萧翰和万浮莲说:“今天请人家来吃顿饭吧,对门这个新来的伙计总过来带着小怡练剑,看着也挺辛苦的。”
萧翰吐掉了口中的瓜子道,“要我说啊,这种所谓的退隐江湖,来这个小地方当伙计的人,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你还偏偏信他们以前在江湖上面混过,哪个厉害的角色会放着大侠不当,来这当伙计?就例如某个动不动三天两头就溜的……”
“咳。”旁边的万浮莲清了一下嗓子,萧翰瞬间就没了声音。
齐大夫完全装作没有听见萧翰话的样子,对万浮莲道,“小莲,一会叫人家进来吃饭,中午做几个好菜。”
“行。”
万浮莲刚想出去,就被皮笑肉不笑的萧翰给按下去了。
“你在这坐着,我这就请他进来。”萧翰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边走了出去。
阿折还在门口教李静怡挥剑呢,老实说,李静怡的天赋令他心惊,他在李静怡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这么厉害过。
不过现在阿折还是可以仗着经验欺负一下李静怡的,李静怡又一次在跟阿折的交手中败退。
“哼哼。”阿折拿着根小木棍子,特别嚣张的模样,李静怡又一次静静的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她说:“阿折哥,你以前杀猪的时候用的也是刚才那一招吗?”
“还行吧。”阿折从鼻子里哼了两声,“不过这对付的是体型比较大的猪,你这种个头的小猪一般用不上,能让我用上这一招,也是你的荣幸……”
他刚说完,就忽然转过了头,然后就看见一个长相俊朗,眼神冷厉的男人正在看着他。
这个男的站在那里非常的有气势,看打扮就跟这里普普通通的小镇居民不同,腰间更是别了一把好剑——这把剑好到阿折在看见它的第一眼甚至能喊出它的名字。
他剑眉星目,整个人看起来自带有一种出身于世家的气质,算得上不怒而威。
阿折莫名的心虚了一秒,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人他认识,就是对面这家医馆里的人,当然你跟阿折说这样的人指望着在这里干活糊口那他是绝对不信的,这一看就是纯体验生活的。
对门这家医馆挺奇怪的,明明开在这么个小地方,大夫的医术却比许多开在大城市里面的大夫要高,而且这里面的一个小孩都会这么厉害的剑术,实在不像是一家普通的医馆。
阿折隐约的觉得李静怡的剑术应该就是面前这个男人教她的,这样的男人阿折一概默认为“非常危险”,所以他一直避免着与这人碰面。
结果倒好,不碰面则已,一碰面就听见他在跟人家小女孩讲杀“猪”的事情。
但愿他听不出来这个猪是什么猪吧。
阿折心里这么想着,但他总觉得希望非常的渺茫,他见过的厉害角色无一不是人精,果然,他就看见萧翰语气特别差的说:“一会来百草堂吃饭。”
萧翰的语气非常不好,但是阿折竟然心里泛起了一丝诡异且安心的感觉。
……啊,就是这种感觉才是按照正常发展的啊。
阿折瞬间满脸笑意,十分真诚,万分恳切的对萧翰说:“谢谢,谢谢……我中午就过去,麻烦你了。”
……萧翰原本还十分讨厌阿折的。当然他也不是无缘无故讨厌的,严格来说只要没事能跟万浮莲聊上几句,长的还有点帅的男的他都讨厌,包括但不仅限于阿折。
但此时此刻,他头一次心里生出了一种浓浓的诡异感。
万浮莲和齐大夫等着萧翰像往常一样臭着脸回来,没想到萧翰回来的时候龇牙咧嘴的,手还不停的摸自己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
“我感觉……”萧翰有些一言难尽,“对面那个小子好像脑袋有病,说不太好,反正不太像个正常人。”
“我看你才不像正常人呢。”万浮莲翻了个白眼,推着萧翰道,“你赶紧帮我晒药材,我先去后面做饭了。”
“行,你去吧。”萧翰居然头一次主动干起了活,疯狂的颠着小簸箕,似乎要平息自己的内心。
华荣月和江连焕依旧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江连焕缓缓,缓缓的,抽了一下嘴角。
“这真是个意想不到的局面啊。”他咬牙切齿的说:“这是哪个倒霉的给我弄成这样的。”
第426章 裂缝
华荣月和江连焕在那里鼓捣了半天,这只虫子还是死死地扒在华荣月的身上不动。
但后来华荣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江连焕这只虫子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弄过来的,最后弄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他。
到了最后,江连焕都已经放弃了,他跟路留生一样放弃了这只虫子,任由它扒在华荣月的身上,连竹筒子都扔到了一边。
“现在怎么办?”华荣月问,“这虫子……好像没什么用啊。”
江连焕站在一边,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华荣月看着他突然抬头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她,觉得有些毛毛的,就问,“你干嘛?”
“你把手给我,我有用。”江连焕道。
华荣月听了这句话总觉得怪怪的,总觉得江连焕像是在计划什么非常诡异的东西一样,但是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就在华荣月的手伸到江连焕的面前时,江连焕忽然拿出一把刀,他迅速的在华荣月的手腕那里割了一个口子。
“啊……”华荣月看着自己的手腕,茫然的发出了一声感叹词。
手腕那里可不像别的地方,就仿佛慢动作一样。
割下去的一瞬间,华荣月就看见血一下子喷,了出来……
等反应过来之后,她都惊呆了。
那只趴在华荣月肚子上的虫子一下子调转了方向,坚定不移的朝着华荣月的手腕爬了过去。
江连焕二话不说,转头拽着华荣月就开始在这一片山头来回的跑。
华荣月道,“你要去哪啊!别跑了,我的手还在流血啊。”
“赶紧多跑几个地方,不然一会伤口都愈合了。”江连焕非常淡定的说道。
“愈合啥啊!你为什么不割你自己呢!”华荣月喊。
虽说知道这口子确实死不了人,但是被割的是自己,华荣月还是觉得十分不爽的。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个甲虫,眼看着都快要爬到伤口处了,又十分不爽的伸手把它死死地按在了那里。
江连焕带着华荣月从东头跑到了西头,在跑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忽然间就停在了那里。
华荣月也跟着他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那里,她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江连焕突然又停了下来,以为他又突然抽风了。
但是后来过了一会,华荣月忽然明白了江连焕为什么会在这里停下。
她的耳边传出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就跟下小雨似的,那种“沙沙”的声音,但是仔细一听,比那个声音要更加密集一点。
华荣月默默的低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后看向了脚下。
江连焕也跟她一起看向了脚下。
……
阿折过来吃饭的时候十分的老实,捧着碗,只顾着猛夹自己面前的菜,别的菜都不敢多动的。
万浮莲和齐大夫刚才都被萧翰搞得神经兮兮的,这会看见阿折都放心了起来。
这人哪里奇怪了,奇怪的明明是萧翰吗,这是个多乖的小孩啊。
“那个……萧翰大哥呢?”阿折吃到一半的时候,弱弱的问。
“哦,他不舒服,在后面待着呢。”万浮莲道。
其实不是不舒服,是萧翰觉得阿折这人有点奇怪,不想跟他在一起待着,所以找了个借口去后面躺着了。
阿折听了之后反倒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人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是给他的一个警告,让他不要乱来吗?
阿折对萧翰的第一印象还是非常高的,目前为止,这是个“有实力,有内涵,而且很深沉的男人”,阿折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就例如说今天吃饭时候的这个选择避开他不见的操作,阿折就看不透。
李静怡也在阿折的前面吃饭,她吃饭属于很认真的那种,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之后把碗规规矩矩的放下。
阿折等着他放下碗的一瞬间就也跟着放了下来,齐大夫有些奇怪的问,“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阿折道,他看了眼李静怡道,“那个,我先走了,明天有时间再教你练剑。”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其他人都没有拦住他,李静怡觉得阿折今天怪怪的,好像比平时要着急很多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在躲着什么人。
他在害怕谁吗?
李静怡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转了转头,开始在四下找起了什么。
阿折叹了口气,今天他不太想在这里待着了,想着一会把店里的事情干完,就出去逛逛。
结果他还没出去的时候,就忽然看见李静怡站在门口那里,拿着剑安静的看他。
“呃……”阿折看着李静怡的时候,沉默了几秒,李静怡好奇的说:“你是要走吗?”
“……有这个打算。”
“你为什么走呢?”
“出去散散心。”
李静怡坐到了门口的一条板凳上,道,“所以你们这些人真的很奇怪,没事就经常出去,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好长时间回来之后,不是说去看亲戚就是说去散心。”
“还有谁也这么说过吗?”阿折好奇的问。
“我哥。”
阿折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不过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可能……他也只是有事吧,所以有些事情不想让你知道而已。”
“可是……”李静怡说了两个字又憋了回去,阿折走了过来,用“你这个小屁孩”的眼神看着她道,“大人们不愿意告诉你的事情,一般都是有道理的,小孩呢就不需要多问,当作不知道就好。”
“无论他要做什么。”
“呃,对,无论他要做什么。”
李静怡又静静的看着阿折,阿折觉得这个小屁孩真的挺难缠,后来一想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就释然了,他当年在这个岁数时也是个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小孩。
只不过天易楼没那么多空间能让他找个人问出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所以他就这么一路乱七八糟的活过来了。
阿折没有继续跟李静怡说话,只是莫名的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准备朝着前面走,他刚出门没几步,就听见李静怡在后面问,“你真的是要去散心吗?”
“是啊,不然呢。”
阿折看着自己的手腕说道,他的手腕那里有着一条青色的血管,血管的颜色跟别的血管相比起来要更加的深一些。
李静怡的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他在干什么,阿折最近一直在强迫自己尽量不要想这些,但奈何不住那些东西频繁的“提醒”他,“提醒”到他真的想无视都不可以的地步。
李静怡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孩,阿折对于这种小孩子,心防会比对一些成年人的要少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散心是个很不错的事情,没事的时候散散心也不错……毕竟人也不是随时随地都有机会去外面走走的。”
“怎么没机会?”李静怡奇怪的问。
“你随时都可以啊,大姨那里又没有太多的活,你做事情也麻利,只要做完了以后,想散心就可以去散心的……”
“我可能快要死了。”阿折淡淡的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说些话来打断一下李静怡,让她先别说话,让他出去散散心就好。
所以他淡淡地说:“我可能快要死了,小屁孩。”
……
李静怡活了十多年以来,可能是头一次有人管她叫小屁孩,当然静怡小朋友也不是什么乖乖的孩子,一般情况下,这么叫她的应该都被她直接一剑打趴下的。
但很罕见的是,现实里她并没有动。
她非但没有动,反而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