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起床就把火灶烧了起来,石碗已经预热很久,黑毛刚把花生油倒进去,油面上立刻冒出了热气。温迪不急不躁,“还早,这么大一碗冷油,总得加热一段时间。”她不着急,但也不会慢,立刻督促黑毛和自己一起干活。他负责削土豆皮,她则将削皮后的土豆切成有厚度的片,再将片码起来切成条状。
薯条嘛,当然得是一条一条的。
等油烧热了,温迪用勺子舀了一勺土豆条,再慢慢放进油里。“嗤啦!”油的表面就像是沸腾的水一样激烈地发生反应,不断翻涌着气泡,而薯条则随着这股翻涌的气泡一起上下浮沉。炸了几分钟后,温迪用漏勺把薯条捞出来,再将一勺新鲜的土豆条放进油里继续炸。
漏勺是温迪用铁丝扭出来的,那天她在镜湖边真的捡了很多。
等到把所有的新鲜土豆条都炸了一遍后,温迪再将它们重新放进油锅里复炸,这回不需要再用勺子了,直接用漏勺装好放进油里,炸酥脆后直接捞出来,装进另一个充满洞眼的“铁丝碗”里。铁丝碗底下还有一个碗,是木碗,用来装滴落的油。
所有薯条都放在这个铁丝碗里,滴掉多余的油后,装进木箱里,温迪在里面撒上适量的盐,接着用木板把木箱盖上,由黑毛抱着它上下晃荡,让盐和薯条充分混合。温迪则趁着这个机会做了两个酱,一个是辣椒酱,一个是野果酱里加梅子汁和苹果汁。她再拿来两个竹筒当杯子,将葡萄酒倒进竹筒里。
温迪把火熄掉,由着石碗里的油自然冷却,之后将它重新装进大碗,这些油可以继续做炸货,也可以烧菜,或是做麻辣烫。温迪琢磨着,反正她有辣椒,也有花椒,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做一碗红油辣子,那个的味道可比辣椒酱更爽快。到时候只需要把土豆粉放在水里煮熟,捞出来倒上红油辣子和盐,用筷子一拌……
“哧溜。”
温迪光是想这碗粉的味道都觉得口齿生津。
“拌好了!”黑毛把木板揭开,将木箱放在餐桌上。
“那赶紧吃。”温迪顿时把土豆粉抛在脑后,未来的美食再美味也是未来的,眼前才是真的。
再说,炸薯条,真的好好吃啊!
温迪吃着薯条手和嘴都没停过,边吃边觉得眼睛有些湿。
黑毛一脸震惊之余也没停口:“嘎吱嘎吱……你吃哭了?嘎吱嘎吱……”
“我好久没吃过炸薯条了。”温迪边吃边回答。
这个“好久”,她并不是指上荒岛后,事实上,在上荒岛前她就已经很久没吃过快餐。很简单,嫌幼稚,嫌口味单调,吃腻了。很多种原因掺杂在一起。在上荒岛前,她的选择有很多,中餐到西餐,烤肉到火锅,龙虾到皮皮虾,进商场满目琳琅一堆餐馆,卖的食物种类数都数不清,她哪还会对一家快餐店的薯条感兴趣呢。
直到上了荒岛她吃的食物种类直线下跌,以前是从几千道菜里选几样,现在是要把几样食材做出几十种花样,她现在收集的食材加起来还不到一百。炸薯条,她上岛已经七十四天了才终于有机会吃一餐炸薯条,土豆是她亲手挖的,花生油是她教黑毛榨的,在上岛前她哪能想象到,想吃一餐炸薯条,连油都得自己榨?
这不是馋哭的,这次眼泪是献给拼搏与奋斗的恒心!
温迪觉得这句话好有哲理,特意用嘴巴念了出来:“这不是眼泪,是从眼眶里流出的辛勤汗水!”
“……那不是还是吃哭的……”黑毛边吃边小声嘟囔。
温迪白他一眼:“不能与谋!”郁闷地喝起了酒。
黑毛也有样学样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喝!”
“是好喝。”温迪再次给自己和黑毛倒满。
……
“下回不能拿葡萄酒佐炸薯条了……嗝!这太糟践东西了。”温迪红着脸说,“红酒还是应该配牛排,杀牛吧!”
“哪有牛?”
“草原上不就有吗?那么多!”
“那好像是羊吧?”
“唉,涂黄了不就是牛吗?”温迪一本正经地说服他。
“你说得也是。”黑毛认真地附和道。他看似清醒,其实也醉得可以。
葡萄酒这种果酒,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也够呛。温迪和黑毛,一个好久没有喝,一个从来没喝过,喝着自己亲手酿制的低度数葡萄酒,一开始就放下戒心,想着自己不会喝醉,结果越喝越爽,后来又往储藏室里跑了好几趟,一碗一碗地加量,最终醉成了这副德性。
“我有点困。”温迪摸着头说。
“我也困。”
“那我先睡了。”温迪嘴上这么说,人却没动。
黑毛点点头,没来得及说话,脑袋一歪,就往地上躺去。
温迪看他这个姿势挺舒服,就也跟着往地上躺,这一躺就爽了,火灶才刚刚熄灭不久,地上仍然留下了烧火带来的余温。她这么一躺顿时觉得姿势又享受,温度也宜人,顿时再也不肯从地上爬起来。
于是两人就着这个坦然的姿势,一人一边席地入睡。
唯一古怪的只有梦,温迪觉得自己像是提前进入冬天,掉进了冰窟里。
第75章 第075日
“嘶~!”温迪吸了一口气,渐渐有了知觉。
但这知觉不如没有。
她梦里有冰窟,现实也差不多,满脑子只有一个字: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冷好冷!
“哇啊啊!”温迪拼命挥舞着双臂和腿脚从麻木的感觉里挣脱,好不容易才翻了个身。
她很害怕。
就在这一瞬间,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她不马上爬起来,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然后,要么冻死,要么饿死。
冻死的速度比较快。
翻身后,她努力张开手掌,撑住地面,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一直打滑。她根本没有力气。
不行啊!
一定要爬起来!
温迪咬着牙狠狠用左手手掌拍了一下地面,地上有细碎的沙子或者石头,总而言之,是比较坚硬且锋利的东西,她冻麻了的左手一撞到那玩意就痛得要死。她的知觉很低,并不能分辨自己是否流血,但撞击的剧痛令她的左臂又增加了几分知觉,她这次把自己的身体倾斜,将大部分力量灌注在左臂上,再次支撑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这次成功了。
虽然左腿因踉跄而滑落时砸在地上,很痛,但这种痛反而令她更加清醒。
温迪爬了起来,滚到火灶边,摸索着找到了放在火灶旁的打火石。
很好。
没有树皮,没有枯草,她确定自己没力气爬到柴房了。
温迪的目光扫到冷却的油上,顿时喜不自禁,她抓了一只勺子,伸进石碗里舀了一勺油,泼进了火坑里。她用力擦撞两块打火石,瞬间点燃了火灶里的油。温迪被火烧了一下,但及时带着打火石从火坑中扯出,她再次伸长手臂舀了一勺油泼进火坑里……
直到火灶里的木头重新开始燃烧。
温迪滚动到火灶边,与火源做近距离且安全的接触,直到身体渐渐恢复到应有的温度。
然后她站起来,慢吞吞走到黑毛身边,一只手抬起他一条胳膊,另一只手伸到他咯吱窝里找到那块最柔软最松的肉皮,一掐,一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迪确定这是她听过黑毛发出的最惨痛的叫声。
他痛得眼睛里瞬间爆出泪花。
黑毛茫然又生气,看到温迪的脸,这份茫然和生气就共同化为了疑惑:“你干嘛?”
“救你的命。”温迪重新走回火灶边,晕乎乎地抱着头,“赶紧过来烤火。”
她又冷又饿,没有耐心,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解释。
幸好黑毛看出她不耐烦,没再惹她。
直到缓过来了,温迪赶紧跑到储藏室里拿了一只竹鼠肉出来,还没忘记拿上一些土豆淀粉,把竹鼠肉切成小块,裹上土豆淀粉后放进石碗里,炸。这回她都快饿死了,就不再讲究什么复炸,等小肉块炸熟了浮到油面上后连忙拿漏网把它们全抄起来。盘子角落里放着盐和辣椒粉,用筷子夹一块炸得酥脆的肉在盐上点一点,在辣椒粉上点一点,再入口咀嚼。
“呜!”“哇!”温迪和黑毛异口同声地欢呼。
这是她们这辈子吃过最好味的肉。
两人没吃多少,但够垫肚子,加上一直烤着火,那种难受的感觉也慢慢缓过来了。
这时温迪才有心思说笑。
“你知道人冻死前应该如何自救吗?”她沉声道。
“啊?”黑毛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是恒心。”温迪十分严肃地握紧拳头。
“……唔。”黑毛觉得温迪可能和自己一样还没醒酒。
“阿嚏!”温迪打了个喷嚏顿时一脸惊慌,“我不会感冒了吧?”
“有点冷。”黑毛提议,“要不然,喝点热水?”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温迪白了他一眼。
“那你不想喝吗?”
“想,但……喝热水太没味了吧?”
“那喝什么?”
“你待我想想。”温迪捏着自己眉心琢磨了一分钟就有答案。
煮姜汤。
温迪让黑毛把油倒到其他碗里,重新烧一石碗的水,在水沸腾后将石碗碗壁上的油皮煮进水里,再全部泼到院子里,将石碗里的油刮干净。她则拿来了姜和蔗糖,把姜刮去外皮,切成薄片,和冷的清水一起放进石碗里煮。煮到水半开时,再将蔗糖放入,用勺子轻轻搅拌,使糖融化,在水沸腾后,这碗蔗糖姜汤就煮好了,温迪把姜汤舀进两个碗里,和黑毛一人分了一根勺子,慢慢搅和着姜汤,细细品味,随着姜汤渐渐喝光,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
接着,温迪把两张苇席搬到火灶边放下,再把睡袋搬过来,给深火坑里扔木头扔到满,和黑毛各自占据一边,重新睡下。
……
醒来时,温迪渐渐想起前夜的事。
她居然喝醉了,还直接睡在地上,火坑里没有及时点燃,差点冻死。
每一桩都让温迪后怕不已。
她醒来的时候还在打哆嗦。
虽然在火灶边睡了一夜,她却还是冷。
现在才秋天就这么冷,等到入冬该怎么熬?
话说回来,要是地面没有这么冷的话,也许不会这么惨。
呃……要是地面没有这么冷……唔……
咦?
温迪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前天发现的黏土,再一闪又想起一个词叫地暖,又一闪想起一个家庭设备叫火炕。要是在这个山洞里铺上地暖,再把床改造成火炕,那这个冬天该过得有多舒服呀?不管是铺地暖还是建造火炕,都逃不开用到一个重要材料,砖头。砖头怎么做?捏合后用火烧,用什么材料捏合?黏土。
哪有黏土——草原的小溪边,全部都是黏土呀!
温迪自问自答,整个思路瞬间通了。
下一个问题,在哪里烧窑?
她要做两个火炕,还要把山洞里大部分房间都铺上地暖,所以她需要的砖头数量极其之多,一个小房间绝不可能满足她的用量。这个砖窑最好在山里,最好是个山洞,天然的就更好了,因为让黑毛开辟出一个砖窑需要的空间,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还不用动手她就可以确定,他撑不了几天。而且,区区几天根本不够挖掘出她需要的砖窑面积。
温迪在此刻调动所有脑细胞,拼命思考,终于想起一个地方。
正是黑毛在山中发现的那条隧道,它是一条死路,此刻却是最适合的窑洞。
只需要把隧道封住一节,朝里那段完全可以制造出一个完全封闭的砖窑。
温迪切了两只竹鼠肉,加辣椒快速炒了一个辣椒炒肉,立马把黑毛叫醒吃饭。
等两人进餐完毕,温迪带上筐子,在筐子里放好工具,带上了几张苇席,就拉着黑毛上山去。她的目标正是草原,她要去上次发现黏土的地方,将黏土挖出来,越快把材料准备好,就能越早开始烧砖。
要不是她是人不是神,她恨不得今天就给山洞铺上地暖!
“去挖黏土?”黑毛边走边问,“做砖头?”
“对。”
“那带苇席干嘛?”
温迪无语地瞟他一眼,指了指藤条筐上到处都是的洞眼。
黑毛郝然:“哦。”
她没走多远就上了黑毛的背,今天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必须赶时间。到了草原,她用苇席将藤条筐的底部和筐壁封住,防止黏土从洞眼里漏出去,然后开始挖黏土。首先用鹤嘴锄把小溪边上的土锄松,接着用木铲把黏土挖出来装进筐子里,装满两个后,就由黑毛带上它们飞奔去隧道,将所有黏土都倒在隧道深处。温迪则留下来,继续挖黏土,挖出来就先堆在旁边,等黑毛返回再接着装进筐子里。
这种重复劳动,一直持续了几小时,过了中午,等到太阳倾斜后,温迪收手。
“走,回去。”
“回去?”黑毛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还很早吧?”
“早是早,但有事要做。”温迪提醒他,“现在是月中。”
“哦!”黑毛恍然大悟。
“想起来了吧?走。”温迪带着黑毛回程,她走头。
回程路上,温迪和羊群来了一个短暂的亲密接触。羊群在草原上漫步,并不止局限于在远离小溪的地方移动,它们也要喝水的。温迪把筐子和鹤嘴锄,木铲都留在了小溪边,和黑毛都是两手空空。于是她赶紧窜上了黑毛的背,如果发生危险,他能够迅速背着她逃离现场。
但温迪现在并不打算远离羊群。
她尝试着让黑毛接近它们,惊喜的是,羊群无视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