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头轻轻笑,“真是巧了。”
沈书鱼不解,“什么?”
厉南川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起走出川菜馆。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路两侧种满整齐的广玉兰,枝干挺拔,枝叶清透,筛下点点阳光。
整条街道都掩映在大片大片的浓阴之,静谧如画。
附近都是上了年代的老房子,沧桑质朴,烟熏火燎,很有老城区的感觉。
明明置身闹市,却好像拂去喧嚣,独享片寂静。
恍惚间,让人不自觉就产生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站在川菜馆门口,沈书鱼的眼神四处逡巡,来回打量圈。她发觉周围的建筑多少有些熟悉。
再抬头就看到了对面十字路口路牌,白色硕大的字体在太阳底下悠悠发亮——棕榈路。
难怪这么熟悉!
沿着棕榈路走到头就是横桑,沈书鱼的母校。
厉南川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路牌,温声道:“这是附近。”
沈书鱼笑起来,“难怪觉得熟悉。”
她几乎瞬间就决定了,脱口而出:“学长我想去走走,你先回去吧。”
厉南川:“……”
厉南川没想到这姑娘想出是出。
他面露歉意,嗓音响朗,“我下午还得去见个朋友,怕是不能陪你追忆逝去的校园生活了。”
沈书鱼不甚在意,“学长你不用管我,你先回去吧。祝你路顺风!”
厉南川点点头,“你个人等下怎么回去?”
她说:“我等会儿可以打车回去,你不用管我。”
她这么大的人了肯定能保护好自己,厉南川把她载到校门口也没逗留,直接走人了。
***
这边温言回和谭慈踩着楼梯上楼。
谭慈无所顾忌,直接开口:“心y!”
“什么?”温言回微微挑眉。
“故意给你前女友系蝴蝶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有腿啊!”谭慈看得分明,针见血,“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你就是故意的!”
年轻的男人不置可否,表情派泰然。
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去了包厢。
早已过了饭点,两人随便点了几个菜。
这两人今天会碰到起也是有缘由的。
谭慈最近也不知是哪个神经搭错了,天天说她心情不好。不是找人喝酒,就是找人吃饭。
电话打到温言回这里好几次。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没心思陪谭慈吃饭,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推了。
今天实在架不住她忽悠,个不小心就被她给忽悠出来吃饭了。
谭慈祖籍宛丘,跟沈书鱼样嗜辣如命。两人就近找了这家红川菜馆。没想到还碰到了沈书鱼。
等菜的过程,温言回自顾烫着自己的餐具。
谭慈靠在椅背上,把玩着自己的,悠哉悠哉地开口:“你觉得他俩这是在干什么?”
“吃饭喽!”男人专注烫着碗筷,脑袋都没抬下。
“错!”谭慈语气肯定,“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俩是在相亲。”
温言回:“……”
温言回丝毫不受影响,施施然道:“你放心,鱼鱼看不上厉南川。”
谭慈:“……”
“呦呵,温大教授这么自信?”谭慈瞥他眼,揶揄:“你前女友又不是非你不可了。”
“我非她不可,她也非我不可,就是这么简单。”年轻男人语气清淡,却格外自信,“何况沈家和厉家是世交,他俩要是有戏早百年就成了,压根儿就不会拖到现在。看那厉南川就是有故事的男人。没准年少无知的年纪眼瞎看上了某个不靠谱的女人,现在还没走出来呢!”
谭慈:“……”
谭慈冷笑声,咬了咬牙,“分析地还挺到位啊!”
男人耸耸肩,语气傲娇:“我看人很准。”
“我终于明白你前女友为什么要甩掉你了,你这种人就是注孤生的命!”谭慈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反唇相讥。
温言回:“……”
说完她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
温言回冷不丁想起沈书鱼今天身上背的那只包。
思绪往前移,又想到了前不久某个场景。
他记得那天晚上厉南川送沈书鱼回家时,她里是捧了个精致的礼盒的。
“那个包多少钱?”温言回对女人的包没什么研究,只认出它的牌子,至于款式是窍不通。
“什么?”谭慈盯着屏幕,思绪游离,时间没听清楚温言回说了什么。
“鱼鱼今天背的那个包要多少钱?”温言回又把问题重复了遍。
“哦。”谭慈还以为他会问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在问包,“l家的限量款十万打底。”
说完又觉得奇怪,“你问那个做什么?你要给你前女友送包啊?限量款很难抢的,我抢了大半年都没抢到。”
他淡声道:“我就问下。”
谭慈不甚在意,继续低头摆弄。
***
午后两点,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棕榈路狭长,两侧广玉兰高耸挺拔,枝叶蓊郁。
棕榈路的尽头就是横桑。这所市重点高,历届毕业生走出了不少大人物。
沈书鱼站在校门口,盯着那沧桑的招牌足足看了五分钟。
她对母校有种很特殊的感情。母校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少女时代的无忧无虑的学习生活,和温言回那段青涩的恋爱,这些都发生在母校。
从高毕业以后她就没回过母校。潜意识里有些抵触,就怕触景伤情。
那才瞬间决定要回来看看,可临到了校门口又开始退缩了。她和温言回有过最美好的段感情。然而结局却格外惨烈。这十年她记得的只有其的辛酸和痛苦。
个人要和回忆和解,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很多时候都很胆怯,潜意识里喜欢当缩头乌龟。
沈书鱼挣扎了瞬,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有些回忆轻易碰不到,会很痛很痛。
校门临街,两侧是各色商铺,具店,早餐店,饭店,奶茶店应有尽有。大多都是这两年刚开的新店,她读书的那批店早就没了。
沈书鱼在校门口随意转了转。
眼神蓦地瞥到抹熟悉的招牌——奇艺鸟奶茶。
她整个人倏然怔。眼神盯着那招牌上的字半天没动。
十年了,她没想到这家奶茶店还开着。也不知道老板有没有换人。
沈书鱼有些兴奋,毫不犹豫就踏了进去。
这个点学生们都在上课,奶茶店里空空荡荡的。
比起十年前,店里的装修完全变了个模样,越发精致素雅。
可沈书鱼依然觉得熟悉,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几乎让人难以忽视。
老板娘背对着她正在忙碌,听到脚步声,忙回头问:“同学,喝点什么?”
她以为是来喝奶茶的学生。
四目相对,老板娘倏然怔,随即会心笑,“还是珍珠奶茶?”
第15章 、
沈书鱼眼眶泛湿,内心无比感动。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想不到老板娘竟然还记得她,也还记得她喜欢喝珍珠奶茶。
高年,沈书鱼是这家店奶茶店的常客,喝了年的珍珠奶茶,和老板娘混得很熟。
十年过去,沈书鱼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可是老板娘却分毫不差。岁月善待她,她还是那么年轻,如当年。
“姐姐,好久不见!”沈书鱼心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却只化作这么句简单的问候。
老板娘笑容温婉,“是啊,好久不见!”
当年她出国的时候,走得很突然。除了余梦溪,她谁都没有告知。自然也就没能和老板娘好好道别。
最后次见老板娘还是在高考那两天。理科生在考试,科生则去二考。沈书鱼留在本校考试。
高考那两天,老板娘每天都给她做杯珍珠奶茶,免费请她喝,给她加油鼓劲。
离开的时候,她就总想着能再回来看看。可惜每次回国她都被自己的胆怯所击败了。她不愿意去触碰那段惨痛的回忆。所以也就不愿意回故地重游。
十年没见,两人全然没有任何陌生感。只不过两人都格外感慨。
她们随意攀谈起来,说了说各自的人生。
“我听说你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不久刚回来的。”
“这么多年没见,越来越漂亮了。”
“姐姐你也没变啊,还是那么漂亮。”
老板娘摸摸自己的脸,“我是被生活拖累的女人,不行了,都老了。”
沈书鱼甜甜地笑,“在我眼里姐姐永远十岁。”
老板娘被她逗笑,“你这丫头嘴甜,专会哄人开心。”
“我都没想到你这店还开着,都这么多年了。”
“届届的学生从走出去,而我的店却始终开在这里。我和有感情,不走了,直开下去。”
老板娘说完就招呼她:“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做奶茶。”
沈书鱼点头说好。
老板娘转身去做奶茶,她就在店里随意转了转。
奶茶店里有面留言墙,上面贴满了客人的留言。她读书那会儿店里还没有这个的,应该是最近几年刚搞起来的。
某某某爱某某某,某某某和某某某要永远在起……
年少轻狂的年纪,谈个恋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沈书鱼随意浏览了两眼,在最角落里看到张留言条,寥寥数字,格外简短——
「我错了!」
她猛地心口疼。
因为她认得这个字迹,这是温言回的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认错。
***
秋夜的雨淅沥沥的,还透着那么股绵长的劲儿,像极了京剧里长长的腔调,总也断不了似的。
沈书鱼的心情原本就不好,被外头的澜澜雨声搅得更是心烦气躁。
雨水敲打着窗户,玻璃上映出帧帧斑驳的水渍,外头的树影影影曈曈。远处霓虹灯绚烂,光束强烈,似乎要刺破无垠的长夜。
大城市的灯火似乎飘得很远,又似乎离得很近。
十二点过后,沈书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夜深人静最适合发酵孤独。白日里的喧闹悉数褪去,四下空无人,独处的空间会被无限放大,某些尘封的记忆片段紧接着就会扑面而来。
沈书鱼逃得过欢声笑语的朗朗白日,却逃不过四下无人的空荡小屋。
个人的时候,往往也是最难熬的时候。
她在温哥华飘了整整年。很多时候,白天像个人,夜晚却是孤独的鬼。
她挨过了很多个这样沉寂无声的夜晚,却扛不过今夜。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都无法入眠。哪怕睡之前特意吞了两颗安眠药也不顶用。
她不想强迫自己,旋即翻身而起。
她靠在床头,抬摁亮床头灯。暖橘色的光束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卧室的小块空间。
光影朦胧,女人的发丝黑亮而柔软,漾着微光。
她从床头柜的抽屉了取出张小小的纸条,死死盯住纸条上的字迹,喃喃道:“他没有错。”
下午在奶茶店的时候,老板娘告诉沈书鱼:“你那个小男朋友几年前来过次,个人坐在你们当年常坐的那个位置,坐就是下午。这张纸条应该是他那天留的。”
温言回能写漂亮的小楷,字迹贯工整好看。
“我错了。”
寥寥数字,用力,尖都戳破了薄薄的纸张,留下了细小的窟窿。
书写之人当时定然倾尽了全力在写这个字。
他是在后悔吗?
可他又后悔什么?
后悔跟她分开?
温言回的这个字仿佛道沉重的魔咒压在她心间。
他何错之有?
他那么骄傲的个人,他怎么可能会错?
他没有错,他只是为她编织了个美好的未来,最后又亲将它打碎,仅此而已。
那段路他们原本说好了要起走的。他只是徒然转身,将她留在了梦里。
沈书鱼花了十年,拼尽全力,也没能从那个梦里走出来。
她泄愤般将这张纸条给塞进了抽屉里,心里暗自后悔,她就不该找老板娘把它拿回来。
她就是鬼迷心窍,就是不长记性。
此时此刻,只要沈书鱼往窗户外看眼,她就能看到她家楼下停了辆黑色的奥迪,车身包裹在迷离扑朔的雨雾之,低调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从来就不缺孤独的人。人来人往,来去匆匆。他们每个人都不尽相同,却又默契地拥有同份孤独。
车里坐着个年轻的男人,面容清俊而沉寂。他的双眼睛里似乎藏着种很深很深的情绪,呼之欲出,又被他死死克制住。
他的指尖燃着烟,猩红的抹火星子,夹带着清淡的烟雾。烟草味儿点点铺散开,最终浸满车厢。
夜雨模糊了车窗玻璃,外头的世界阴冷潮湿,仿佛是上个世纪古旧的默片。
那几棵四季桂被灌了无数雨水,枝叶湿哒哒的,不断往下滴水。黄白色的小花儿散落地。
温言回隔着玻璃远远看了两眼。
他竟然觉得自己此刻跟这几棵桂花树样可怜。
男人默默地抽烟了半包烟。
烟灰落满衣裳,而他却浑然未觉。
温言回觉得深夜被烟熏到眼睛的感觉真特么糟糕!
***
秋雨连绵下了夜,第二天早天放晴,但空气里的潮气却没散去。
沈书鱼开车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