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垂眸。
“其实你趴在前台那会儿我总坐你旁边,但你看,你甚至都不记得我。”
祁年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我在想这么聪明的女孩儿,四年来那么多机会,什么样的人也该得到了。那会儿我希望你如愿以偿,但现在,我又挺想试试的。”
他难得直白,把话摊开说。
他情商真的很高,看得出来她在彷徨和徘徊。
他也是个君子,不愿意趁虚而入,把选择权放在她手里。
“季秋。”祁年面对着她,低声叫她名字。
季秋却不敢抬头看他。
“你能看出来我对你有感觉。”
他问的是肯定句。
季秋只能诚实:“能。”
祁年笑着说:“如果你要放弃了,可以看看我。”祁年一动不动,但迎着光的模样很是温柔,“我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如果不行,那就换个愿望。”
季秋恍惚想起,几年前当她看出来秦琢喜欢夏佳楠的时候,她也对他说过:我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那会儿她是骗他的,说的都是反话。
可眼前的人看着比她真诚。
季秋垂下眼,半晌,回了一句:“知道了。”
***
秦肃的事情在圈里传的很开,最后还是传进了老太太耳朵里。
夏佳楠和秦肃在一起很多年,圈内外谁不知道夏佳楠是会成为未来秦氏女主人,如今整出来这么一则消息,甚至都有人传喜新厌旧,说的极其不好听。
秦肃还是没有消息,听说一直在外地,夏佳楠也是照旧每日工作进出,两个当事人云淡风轻,不管外面风风雨雨。
但是老太太传召是不能不去的。
这天老太太只见了夏佳楠一个,等夏佳楠出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看,秦琢得知夏佳楠去了主宅,下班立刻就赶去了,只来得及看着她从院里走出来。
“脸色不好。”秦琢下车搀扶着夏佳楠,看了看大门,管家对他摇摇头,秦琢便点头,带着夏佳楠离开。
“送你回家?”秦琢看到夏佳楠的脸色有些发白,皱眉问,“家里没人照顾?”
夏佳楠苦笑:“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大少爷,需要谁照顾?”
秦琢沉默片刻,征求她意见:“去我家吧,我让厨房给你熬汤。”
夏佳楠点头:“也好,很久没去了。”
说完她又问:“季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最近秦琢因为这个名字意乱着,闻言也不立刻回答,只是在夏佳楠闭上眼睛之后才忽然问:“你为什么总觉得她时刻都会和我在一起?”
夏佳楠睁眼,看出来什么似的:“你们吵架了?”
她甚至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秦琢闭上眼,扭过头去,拒绝交流。
却看不到夏佳楠笑着摇摇头,一路上两人都闭着眼睛小憩,谁都没说话。
等到了家门口,秦琢进门前才忽然想起那盆被季秋放在餐边柜的那盆红柱兰,他顿了顿脚步,心里一沉。
这些天他脑子高强度运转,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他回头看了夏佳楠一眼,夏佳楠回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秦琢沉默着回头进门。
餐厅在玄关的左边,没有避免的,一进门就能看到。
那盆红柱兰被挪了位置之后开的一直很好,叶子都比之前要精神了,季秋每次来都会单独照顾它。
他们一前一后,夏佳楠看到了那盆红柱兰,但什么也没说,走到沙发上坐下,脱了外套。
路上的时候管家已经开始准备驱寒汤,加了药,屋子里一股淡淡的甘味儿。
管家盛了两碗,递给夏佳楠的时候还说:“夏小姐好久没来了。”
以前夏佳楠也是来做过客的,但那都是秦琢去美国之前的事了。
夏佳楠端着碗,虽然疲惫但也笑了:“您没怎么变呢。”
管家低头,简单的寒暄之后就离去了,在这屋子里他们是不能僭越太多的,对秦琢更是如此,硬要说的话他们只对季秋能好好得聊起来。
喝着暖洋洋的药汤,夏佳楠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润了红。
秦琢看她放下碗,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声问:“要聊聊吗?”
第12章
秦琢从未想过他们会有争吵的原因是因为孩子。
其实也不算争吵,秦肃向来稳重,也会疼人,就算两人意见不合,秦肃也只会退让,就像这次他一个人跑到外地去,这仿佛已经成了两人的默契。
外面的人都说他们两这性格一定会处的很好,男人稳重女人体贴,肯定是吵不起来,可吵不起来对于情侣之间未尝是一件好事,因为问题始终存在,不吵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
夏佳楠的表情被热汤熏得有些朦胧,她苦笑:“他想要,但我现在一心只在画廊上,现在不是我想要孩子的时机。我知道他不会逼我,但因为我看出来了,所以这事儿就是个疙瘩,我们都解决不了。这就是个死结。”
或许原本不是死结,换做普通情侣,拖两三年还能再要。
但对象是秦肃,不行。
老太太今天没给她下狠话,却让她明白了,作为女人,她可以任性,但做秦肃的女人,她不行。
因为秦肃也无法任性,他担着太多的责任走到今天,甚至他不逼她,也是他在担着所有人的压力。
他们甚至还没结婚,这种情况下秦肃要保她,得花多大的力气,夏佳楠太清楚了。
秦琢沉默了。
这样的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去说,尤其对象是夏佳楠。
他自认有他的私心。
但他也记得那天在别人的满月宴上,她抱着别人的孩子,眼睛里也是有喜爱的。
夏佳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下,说:“喜欢,但不代表想要。”
她微微倾身,忽然说:“女人的心比你们男人想象的要狠多了,你信不信?”
秦琢眉头忽然一跳,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她的话刺痛了一下。
很陌生的感觉,又似是直觉。
这么多年,他在商业上的直觉一向准的让熟悉他的人惊骇,他很少忽略这种微妙的感觉,因此常战常胜。
或许是想掩盖心中的刺痛,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既然这样,也不分开?”
她说女人都狠,那既然前方困难重重,她又为何不放手?
于是秦琢得到了一个他以前听了一定会很痛苦的答案——
“我怎么舍得。”
奇怪的是,大概是麻木了,他只是感觉微微酸涩。
夏佳楠说起秦肃的表情是温情的,有苦有甜。
“一个人心里要是装下了另一个人,那么无论她放不放得下自己,都不会再放进第三个人。”
***
得知夏佳楠昨晚去过大宅,后来去了秦琢家,季秋心里微微刺痛,但出乎意料得平静。
秦琢在办公室忙了一整天,期间周青峰上来过一次,后来脸色铁青得走了。
他又少了一个敌人。
快下班的时候季秋的手机响了,拿起来看,是祁年。
“今天准时下班吗?”
季秋知道他是礼貌得询问,其实早就打听到她最近根本不加班。
秘书办那么多人,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她,除非是她自己不想走。
但现在她正在努力,正在改变。
季秋笑了笑:“准时。”
果然。祁年低声笑了:“我快到你们公司楼下,你直接下来停车场。”
“好。”
自从她答应给他机会,他就把握尺度出现在她身边。
不远不近,不松不紧,总是刚刚好,在季秋觉得难过的时候。
她起身准备收拾东西,这会儿内机亮了,她放下东西进了办公室。
秦琢脸色有点差,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嘴角还有浅笑。
刚才聊天她不大声,但门没关紧,他能听见。
她约了人,语气温柔。
他突然想到周倩的话,脸色更沉。
他不知道应该相信眼睛看到的,还是别人说出口的。
“准备下班了?”
季秋听到他的问题,看了看时间,点头:“有事吗?”
秦琢:“今晚商协那边有个局,大哥去不了,我得去。”
季秋了然:“我今晚有约,小许还没走,我让他准备下。”
“你去。”
秦琢说完就低头,看文件。
季秋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开口:“抱歉,今晚真的有事。”
她第一次因为私事拒绝他,因为别人。
想到这秦琢下笔的力度加大了点,钢笔在纸上划下一个深深的印痕。
季秋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他们的关系不是单纯上下属,他做不到强硬的用工作留她。
等许助准备好进来,秦琢已经穿好西装,去了地下停车场。
季秋来到停车场的时候祁年已经等了十五分钟了,车里开着暖气,他把长大衣脱了,里面一件贴身驼色高领毛衣,儒雅成熟男人的味道轻而易举就勾了出来,有部分下来取车的女同事看到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到季秋的时候祁年笑了,也没有特意下车,仿佛两人已经十分熟稔,等季秋开了车门坐上来,他才拨了拨空调,别直着吹脸上,然后说:“先把大衣脱了,去的地方要一个多小时。”
季秋顺从得脱了外套,扣上安全带:“要把我卖到哪儿去?”
祁年用手机划拉了两下,居然打开了小红书,把一个页面打开给她看。
这种知性青年画家打开小红书的时候反差真不是一般大。
季秋低头。
就是那一刹那,秦琢从电梯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哪怕祁年今天开的是一辆低调的商务车,但季秋今天穿的是一身枣红色毛衣,这颜色要白的人才好驾驭,偏偏季秋就是那种白而纤细的人,他们两人都穿着高领毛衣,一个儒雅,一个鲜丽,让秦琢看了冷下了眼。
这时候要开车的祁年也看到了他,两个男人一对视,秦琢是看谁都一样的冷漠,祁年微微一笑,朝他点点头,把车开走了。
季秋一直低着头,没看到这一幕。
她的侧脸消失在停车场尽头的时候,秦琢的侧脸已然绷成一面刃。
身后的许助都有点看不懂了,但也不敢吭声。
祁年选的这个地方是五环上的一个郊区,那片新开了一个烤肉坊,仿的是半野炊形式,在草地上立了一地大帐篷,人在里面能伸懒腰,围着火炉吃,就算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
因为刚开,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几个美食博主在小红书上推荐,季秋看了看,挑眉:“这是营销吧?”
祁年佩服:“这都能看出来。”
季秋接触多了自然能,但大部分人都不能,底下有些固定的粉丝在嚷嚷一定要去,还有一些号,季秋点进去,果然都是小号,里头空白得只有两三条转发。
祁年不用看都知道她大概在想什么,笑着再三保证:“放心,我朋友开的,虽然是有做营销但味道应该不错,他以前就爱干这个,梦想就是开个烤肉店,后来想了这个点子。”
“我以为你朋友大部分是像那天一样的人。”
祁年:“艺术家嘛,就是要感受生活,老和同一种人待在一起不利于激发灵感。”
其实也就是他的说辞,实则就是他本人处的让人舒服,才会天南地北什么圈子的朋友都有。
季秋朋友不多,能处得来得更少,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是不愿意花费精力。
她所有力气都使在一个人身上,当然也没力气去处理私下的人际关系。
祁年就像知道一样,总是有意无意,带她认识更多新的朋友。
下班时间有点堵车,幸好越往外走车越少,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就来到了目的地,出乎意料得居然人还挺多,冰天雪地里许多小伙伴小情侣都来这找找新鲜,路过一片草地,都能看到你侬我侬,或者喝着啤酒畅快大笑的年轻人。
这种感觉很能感染人,或许是因为在户外,或许是因为吃的是烤肉,总之肉的香味混杂着草和风,让人舒坦,忙了一天的身子都松了。
祁年进了一个楼房,这里是前台加出账的地儿,往来的还有送菜的服务员,不久后祁年和一个身材健壮的大哥并肩走出来,对方身上有野性的气息,右眼到太阳穴的地方甚至有一条不深不浅的疤,看着......
“这是我朋友,以前行山认识的,邢哥,退役军人。”
“这是我朋友,季秋。”
季秋的态度多了些端正,点头:“你好。”
邢哥也酷酷得点头,带着他们去了一个空帐篷。
大概是早就联系好了,刻意留的,就在最边上,没中间那么吵闹。
炉子热起来,帐篷很快就开始暖和了,季秋等手脚没那么冰之后脱了大衣,祁年十分自然得接过挂在了一边。
那个叫邢哥的看着他的动作,点了根烟,走了。
随后上了一桌子菜,有荤有素,还送了季秋一碗鸡汤。
祁年笑着让她快喝:“这汤可不卖。”
季秋问什么意思。
祁年说:“嫂子熬的,只给自己人喝。”
他说自己人也无比自然,季秋喝了一口,很鲜甜,虽然是鸡汤但一点都不油腻,里头放了一些菌类,还有松茸的味道。
他们边聊天边吃东西,很和谐的画面,一切都刚刚好。
季秋的心本来来之前还有点喧闹,但很快就被这旷野的风给抚平了。
也有点理解为什么要开这种店的原因。
远离繁华,远离都市,远离尘嚣。
作者有话要说: 祁年写的太好了,我都想换男主了(开玩笑不会换的,就等着虐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