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议气氛十分压抑,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知道秦琢是最讨厌推诿责任的,一群技术部人员讨论得口干舌燥,排除了许多原因都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最后还是秦琢快刀立马确认了公关方案,决定亲自走一趟。
这个时候走开,明眼人都知道对秦琢很不利,但季秋还是第一时间定了机票。
刚散会秦琢的父亲就来了电话,电话持续了半个小时,出来后秦琢对季秋说:“走吧。”
季秋这些年早就习惯了重要物品随身携带,秦琢更是不需要准备什么,秦家的产业遍布世界各地,他想去哪里都不需要准备。
这次紧急出差,两人却都已经习以为常,直到上飞机季秋都一直在安排落地的各项事宜,起飞前要关设备的时候还犹豫着要不要给祈年打个电话取消去画展的计划,毕竟今天已经周五了,这件事要真的是有人为之,怎么也要调查十天半个月,可最后还是想着等落地看了情况再打。
秦琢在闭目小憩,许助和季秋坐在后面一排,看着窗外的天,季秋没有丝毫困意。
按照往常,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所有计划取消,也或许是这个原因,这些年她身边追求者甚少,哪怕有都会被她夸张的优先级劝退。
她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希望他能一切都好,一切顺利。
唯独这点不会改变。
因为安排了直接在洋澄酒店入住,所以三人下飞机后也没有多耽搁,先去了酒店的管理楼层,两位技术总监先他们一步到了,此时正在会议室里忙碌,见秦琢进来,许文星率先站起来,说:“秦总,初步判断出是有人在接口植入了远程病毒,若笙正在进行反追踪,但已经过了黄金时间,会有点难度。监控排查也一直在做,现在正在筛选可疑嫌疑人。”
许文星和李若笙是同学也是拍档,两人携手能那么快查出端倪也是让人意外,听到的确是人为以后秦琢转身给负责公关的周倩打电话:“受伤的顾客安排在哪里?”
对方说出来医院地址后秦琢就挂了,问许文星:“安保系统当初一再升级过,你跟我做过保证。”
许文星被质问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直视秦琢,说:“所以是自己人,破解出的病毒里有完整密钥,病毒入侵的过程很快,而且没有惊动安保系统。”
一片寂静中,秦琢最终发话:“两天内把人找出来。”
李若笙在许文星身后回答:“可以。”李若笙看着比许文星要小,他本就长着一张童颜,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但关于反入侵这块儿专业比许文星要优秀,安保系统的一大半都是他来做,“最多半天,给您交代。”
秦琢点头,然后一行人再出发去医院。
周倩是秦氏一直以来的合作公关负责人,秦周两家是世交,因此在这件事上也深知不能马虎,给受伤的孩子安排的是最好的私家医院,主要是为了确保隐秘性,这件事已经有许多媒体关注,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秦琢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到医院的时候周倩也前脚刚到,见到秦琢先互相打了招呼。周倩是周家的长女,一头利落黑长直配上黑色束身西装套裙显得尤其飒,两人都是不废话的人,边往病房走边说:“现在外头有很多记者都在蹲你,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肯定已经被拍了,但我建议是先不用管,看看对手有没有刻意舆论引导,有几家和我都很熟,在这件事上会帮忙,现在最麻烦的是受伤孩子的家庭并不富裕,母亲情绪一直很激动,很难交流,并且尝试要求高额赔偿金。”
话一说到这季秋就知道这件事不好收尾,要是对方家长比较理智,这件事闹不大,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秦氏不是给不起高赔偿金额,但是这样一来就轻易落人口舌,花重金解决这件事绝对不是好方法,这关乎秦琢接手技术管理层的决议,这一打可谓是打在了七寸上,不高明,但有效。
秦琢的脸色倒是没有想象中阴沉,只是眉头下压,气场更加渗人,等一行人来到病房的时候,隔着房门就能听到里头传来尖锐女人的叫骂声,言辞粗鄙,几乎把公关部同事的声音都盖住了。
打开房门后女人的声音才戛然而止,大概是秦琢的气场太强,女人坐在孩子的床边慎重打量着,许助唤来医生,医生赶到后给秦琢说明孩子的受伤情况。
孩子受伤并不严重,虽然是被AI机器人的手臂撞到了头,但只能算轻微,男孩精神很好,但估计是被母亲吓到了全程一声不吭。
反倒是在医生说了病情不重之后孩子的母亲坐不住了,起身道:“什么叫没那么严重!伤的可是脑袋!我之前提出的赔偿也很合理!你是酒店的老板吧?这么大一个酒店出了差错还不舍得赔钱?!也太黑心了!总之你们不赔钱我就上网挂你们!”
第9章
听着对方咄咄逼人的言辞,季秋微微皱起眉,然而秦琢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最后还是周倩微笑着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说:“这位女士请冷静一下,我司并未说不做补偿,根据法律规定我们已经制定了相应的赔偿方案,您可以过目一下。”
周倩还想继续说,殊不知秦琢突然开口,没有缘由地问了句:“是楼宇安还是周青峰?”
孩子的母亲突然脸色一变,下意识反驳:“你说什么!”
秦琢看着孩子不语,那眼神让床上的男孩儿有点害怕,然而下一秒季秋就微笑着上前,蹲在病床边用温柔的声音问:“好孩子,你们经常去洋澄商场逛街吗?那里二楼有一家巧克力特别好吃,不知道你有没有试过?”
孩子母亲顿时想说什么,却没比孩子反应快,男孩摇头,说:“今天第一次去......也没吃过,妈妈说那里的东西贵......”
“你对孩子胡说些什么?!”
孩子母亲一下子奔到男孩床边,把男孩的头按在自己小腹上,拒绝和他们交流。
男孩吓了一跳,顿时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秦琢都懒得再看下去,转身离开病房。
季秋站起身,对他们点点头,也跟了出去。
孩子的母亲见看起来像是话事的人走了,有点着急,想追上去,却被公关的人拦住,周倩缓慢上前,职业微笑不变,但话语间却增加了压力:“据我们调查,陈女士您生活虽不拮据,但家里唯一经济来源是丈夫李启超,普通工薪家庭,生活节省,往常到综合超市的次数是平均一月一次最多两次,一家人逛大型商场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并且从未有过洋澄商场的相关购买记录。”
孩子母亲一脸恼怒:“这又......”
周倩打断她:“当然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着手调查的是另一方面——”
周倩从手底下的人拿过一份资料,笑着交到对方手里:“很凑巧,您丈夫李启超所在的嘉裕地产刚好是我们秦跃集团旗下分公司,您丈夫李先生在上个月10号和18号都有与我司高层单独见面......”
孩子母亲并不是一个文化人,听着周倩有条不絮的陈述,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表情都开始发虚,后面都已经听不清周倩在说什么了,直到最后她看见周倩清了清嗓子停了下来,最后绽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涉及您先生与公司离职高层交往过密的事情我们有待处理,现在还是来说下赔偿......如果陈女士对赔偿方案实在不满意的话,我们也不会介意法庭见,如果陈女士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们,再见。”
等周倩出了病房门口,秦琢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倩说:“事情还算顺利,揪住尾巴就好办了。”
不用秦琢再说什么周倩都已经明白了要从哪里下手,显然对方准备地还不算充足,大概是秦琢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让有些人真切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来不及更好地收尾,秦琢稍微一诈那女人就慌了。
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接下来就是考虑记者发布会澄清的言辞,以及公司的善后了。
周倩伸了个懒腰,卸了公关负责人的身份,她与秦琢、季秋都是好友,直接问:“难得见面,今晚去喝一杯?”
秦琢:“不了。”
他还有事情要处理,技术部那边今晚估计要忙通宵,他作为负责人肯定也要在场。
周倩看向季秋,挤眉弄眼:“那反正也没你什么事儿,就咱俩?好久没谈你我都生分了......”她眼珠子一转忽然笑着说,“我听许助说你最近好像有情况,不和我说说?”
秦琢目光瞥向她。
季秋一脸无语,最后看向秦琢,征求他的意见。
秦琢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移开目光,沉默只有几秒,他松口:“没什么事,你去吧。”
***
夜晚周倩直接挑了洋澄酒店顶层的旋转酒吧,这一层都是专门建的,每天固定隔两个小时会缓慢旋转,揽尽江色,也算是酒店特点之一。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坐在吧台,此时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大多是住在酒店的客人,衣着和神态都很放松,这里安全性和隐秘性很强,甚至还有几个二线明星,季秋看了眼熟。
“来说说,你和我们秦校草怎么了?他今天一直垮着张脸,还故意不看你,闹矛盾了?”
周倩干这一行久了,闻着人的味道都能嗅到端倪,更别说秦琢今天的状态实在有够明显,季秋不是感觉不到,只是最近太累,她不再像之前一样上赶着去猜。
不过周倩这“你小两口又闹什么矛盾”的语气让季秋忍不住发笑。
她点了一杯马提尼,小饮了一口,摇摇头说:“没有,我不惹他。”
周倩翻白眼,拿出手机调出照片在她跟前晃:“少来!这照片还搁我这处理呢!”
照片里,郎才女貌在深夜酒店式公寓大堂里相拥,厉害的相机就是厉害,把秦琢侧脸的放松都拍的一清二楚。
她认识他好歹都有六年有余,看着他的眉眼末梢就能判断他的心情如何,更别说照片里他的目光......实在柔软,今早一传到她手机里,就让她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刺中,逃避的画面终究还是会来,时间早晚问题。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看着那人的目光,偶尔的同框或同行,就会让她异常难熬。
周倩看着她自嘲的继续喝酒,摇了摇头,说了句:“出息。”
季秋盯着酒杯的折射不说话。
“当年我早跟你说过,咱们这校草高攀不起,你不听,还傻乎乎地跟人跑到国外去,一去就是四年。四年啊,你机灵点的话早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男人床上有了你,心里也不会慢到哪里去,但你看看你......”
季秋笑了笑,想起那个夜晚。
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这些年过去,她知道自己从未释怀。
她有多享受一开始的意乱情迷,就有多痛苦于他的表情——迷乱、沦陷、挣扎......都是为了别的女人。
季秋面无表情地把酒一饮而尽。
周倩根本没劝,让酒保换了一种酒,问:“那你和那个什么艺术家是怎么回事?”
季秋“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摇头:“那是我妈的学生。”
“少来。”周倩抱过季秋的肩膀,“你啊就别轴了,要么你就鼓起勇气把秦琢上了,要么就转移视线,一段感情到了死胡同,就用新的感情重新开始呗,妹妹啊别傻了......我看男人可准了,秦琢这种,肯定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类型,你盼着他死心,你还不如盼着自己早日解脱,被吊在一棵树上多惨,喜欢又吃不着,浪费时间,你亏不亏?”
亏。
季秋心想,她亏死了。
秦琢一直觉得自己是输家,但他根本不知道她才是从一开始就输的体无完肤的人。
“哎.....男人啊都是贱骨头......”
周倩后面说的话季秋都没仔细听,她脑子里嗡嗡的,其实并没有醉,这些年她就算刻意放任都不一定能醉,更何况她从不放任自己,她只是想到了很多,秦琢,还有祈年。
她今年已经28了,一个女人最成熟的年纪,她爱了一个人六年,所以当然也能看出来祈年对她的兴趣。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知道。
季秋把最后一杯酒喝完,下楼了。
到达房间楼层的时候季秋收到微信,说什么来什么,是祈年。
他问她是去了上海?甚至还体贴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回了一句:没事,很快就回去了。
约莫是她回的及时,对方居然来了微信电话。
季秋看着屏幕半晌,最后接通。
然而一抬头,就看见从房间出来的秦琢,大概是回房洗了个澡,他换了一身毛衣。
而电话里,祈年温润的声音在问:“我还以为我的这顿饭要推迟了。”
见她没有回应,祈年:“方便接电话吗?”
祈年的嗓音很迷人,男人有意无意散发着荷尔蒙。季秋收回目光。
“方便。”
大抵是当艺术家的心思都细腻,他居然听得出来她喝过酒,还笑了:“出差还能喝酒吗?”
季秋往自己房间走去,她的房间就在秦琢隔壁。她看到秦琢停下来看着她。
隐隐的,心有不甘。
但她很快克制住了自己。
“没什么,和朋友见面,多喝了几杯。”
秦琢看着她走近,可当她真的走近了,听着话筒传出的男性的声音,秦琢眸色微暗。
祈年说:“季秋......你是在不开心吗?”
秦琢的目光犹如实质,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熟悉的秦琢闹别扭的方式,别人肯定不会想到,但这些年季秋没少见他这一面,在外面他是璞玉,是君子,是厉害后生,但在她面前他向来都是有点少爷气的男人,有时候为了一点洁癖毛病就能一声不吭表达抗议。
但今天她很累,不想哄。
于是她无视了他的目光,转头用卡开了房门。
她对祈年说:“你是画画的还是算命的?”
在她关上门的前一秒,秦琢走上前来,完全不顾她手机还在通话,手按着门,沉声说:“看不见我?”
电话那头的人和季秋皆是一静。
秦琢盯着她的脸:“为什么对我有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你傻啊还能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