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余金喝完了倪鸢的奶茶,她基本也哭完了。倪鸢带她去找房静。
倪路康和秦惠心提前订的下午四点的火车票,这时候赶去火车站差不多。他们不让倪鸢送,但倪鸢说:“反正也闲着没事。”
“那你不如回去多写几个题。”秦惠心就这么把倪鸢给怼回去了。
倪路康拍了拍女儿的头顶:“一来一回多麻烦啊,你不是最讨厌麻烦吗,等你再从火车站赶回去,天都黑了,我和你妈也不放心。”
于是没办法,那就不送,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倪鸢拦辆出租车坐进去,从后视镜里看见路边两道人影离她越来越远,说不出的酸涩情绪堵得她心头一窒。
车内闷,她长呼了口气,现在特别不想一个人待着,不想独处。
堵车加上路程远,四十多分钟后才到六中门口。
倪鸢跟门卫熟,打完招呼还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给人家,拖着行李进去。
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
放假期间学校冷清得像片荒原,昏沉天色中,风吹着成排的香樟和翠竹弯腰。
从校门口到教师公寓的路似乎格外长。
倪鸢听见自己的脚步和行李箱轱辘拖在地上摩擦 * 的声音。
终于快到楼下。
倪鸢蓦然看见被玉兰树遮挡的路灯下,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在等着谁。
他朝她走了过来。
倪鸢怔怔地看着周麟让,“麟麟,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麟让想了想说:“热爱学习,提前回校,归心似箭。”
倪鸢:我信你个鬼。
周麟让接过倪鸢手里的行李,“你不是不回春夏镇吗,我就来了。”
第34章 哈哈 “搞上学长又怎样,我还要搞学弟……
周麟让的到来驱散了倪鸢心底的小落寞。
她晚上回302把东西整理好, 稍微打扫了一下卫生,在阳台看见隔壁亮着灯,给周麟让发消息提醒他:“麟麟, 我们还没有视频。”
浴室里水雾升腾, 白茫茫一片。
周麟让站在花洒下冲澡,看见手机屏上亮起的消息, 用毛巾擦了下手就去拿置物架上的手机。
他回:“就在隔壁还视什么频?”
倪鸢:“可之前明明说好了的。”
她觉得很有必要履行约定, 毕竟她还没跟周麟让视频过。
全然忘记了自己说过的, 视频是为了要看大黄狗。
倪鸢果断点了微信上的视频通话,周麟让来不及告诉她自己正在洗澡。
手机屏上爬满了细密的水痕,操作不敏捷, 周麟让不小心按了接通键。
倪鸢只见他那边白雾缭绕,很有如梦似幻的氛围, 眨了眨眼问:“麟麟, 你在修仙吗?”
“……”周麟让说,“洗澡。”
“噢,”倪鸢没有语调起伏地轻轻感叹了一声, “那多不好意思。”
有的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睛却想瞧得更真切, 可惜入境的最低点是周麟让的锁骨。看着平直而嶙峋,水珠从上面滚落。
倪鸢的脸烧起来,“你洗澡怎么还视频呢?臭不要脸。”
周麟让:“……”
倪勾勾倒打一耙的本事真绝了。
倪鸢做贼心虚, 赶紧挂断了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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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没开学,食堂不开张。
大冷天倪鸢也懒得做饭,一日三餐就和周麟让商量好去外面吃。
但周麟让一般起床起得晚,早上倪鸢便自己去学校外的小店里吃油条豆浆,逗逗店里客人的小猫小狗。
回去再给周麟让带一份。
倪鸢难得有了追人的自觉, 付诸于行动,左思右想,拿着装油条的白色塑料袋打了一个简单的爱心结。
但看着实在不明显。
周麟让起床后, * 看见桌上有份早餐。
触手一碰,已经快凉了,得用微波炉加热。
塑料袋上的结不知道怎么打的,他一下没解开,稍微用力直接将袋子扯开一个口,将油条夹进了瓷盘。
倪鸢过来时,周麟让正在喝最后一口热豆浆。
“好喝吗?”她问。
周麟让点了一下头,“还行。”入口温淳,不甜腻。
“那我明天早上还买这家的,丛嘉也说这家的好吃还干净。”
日光倾斜着洒进室内,倪鸢把板凳搬到阳光下,背朝外,面朝周麟让,“油条味道怎么样?”
“一般。”周麟让说。
垃圾桶就在旁边,倪鸢瞄见里面一团皱巴的塑料袋,不死心地问:“塑料袋你怎么打开的。”
“扯开的。”周麟让说,“你打了死结。”
倪鸢忙说:“那不是死结……”说了半句,一顿,觉得把这事儿捅出来太傻逼了,小学生都嫌幼稚。
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又吞回去,她坐小板凳上仰着头气鼓鼓地看着周麟让,脑子一抽地说:“那是我的心结。”
周麟让半晌无言,“神经病。”
倪鸢摸摸鼻子,强行岔开话题:“我们中午去吃什么?”
日常除了学习,还有两问——中午吃什么,以及晚上吃什么。
其实点外卖也可以,但外面天气好,倪鸢就想出去走走。
“你挑地方,中午出门叫我。”周麟让说。
“去远一点的地方也可以吗?”倪鸢问。
“随你。”
中午他们俩去了市中心。
倪鸢不嫌远,她还要路过书店,进去挑几本教辅书。
新春年头,店铺开始营业,四处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未消退,路上车辆也已经渐渐多了。
买完书去吃海底捞,走在他们前面的是几对小情侣。
要么穿着情侣穿,一眼就叫人能认出来,要么直接搂着腰,牵着手。
倪鸢心里有鬼,不自在极了。
周麟让看见前方落地窗上投映出的影子,侧头告诉她:“你同手同脚了。”
倪鸢:“……”
手指头攥住了斜挎包的带子。
等去店里落座,吃起了火锅,她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中途谌年来了电话,大概担心俩小孩待在学校三餐敷衍不定时吃饭,倪鸢说:“老师放心,我带麟麟出来下馆子了,不会饿着的。”
周麟让已经懒得纠正她话里的措辞了。
谌年跟倪鸢提起了周麟让:“……昨天下午非要提前回伏安,说是以前A城的几个同学过来 * 找他了,要聚一聚……鸢儿,你帮我盯着点,夜里九点隔壁要是没还亮灯,他人还没回来,你就告诉我。”
倪鸢心说我也没见有什么同学过来找他啊。
他从昨晚到今天也就跟我一起出门了。
倪鸢眼睛盯着对面的周麟让,连忙答应着,语气郑重:“好,他要敢夜不归宿出去鬼混,我一定向您报备。”
手机开的外放,周麟让没插半句嘴,却将这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倪鸢挂了电话,给周麟让捞了粒肉丸,试探着问:“麟麟……你回来真的是为了见同学吗?”
她分明记得昨晚他说的是,因为她没有回春夏镇,他就来了。
简而言之,不就是为了她来的?
应该……不是她自作多情吧?
周麟让不说话,她就又给他捞了块豆腐、香菇、冬瓜,碗里快要堆成一座小山。
“好好吃你的。”周麟让制止她。
小姑娘有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固执地刨根问底:“回来真的是为了见同学吗?”
“你是我同学吗?”周麟让反问。
“不是,”倪鸢摇头,“我只能算你的校友、学姐、邻居、还有一起吃饭的饭搭子。”
“那就不是。”周麟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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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周麟让去结账,倪鸢觉得要AA,或者中餐晚餐跟周麟让轮流付,否则后面天天一起吃饭,她不太好意思。
周麟让看她纠结,于是说:“我直接把伙食费转给你,你想怎么付就怎么付,多退少补,都行。”
他转了五千过去。
倪鸢手机上震动一声,屏幕亮起,微信上显示有新消息。
“太多啦。”倪鸢看见金额咂舌,“吃饭哪用得着这么多,我退你。”
周麟让没出声,关注点全在她给他的微信备注上,问:“小妖精是谁?”
倪鸢握着手机呆了两秒,后知后觉想起这茬儿,把手背到身后,背脊挺得笔直,“是是是是丛嘉!”
嘉嘉对不起。
“手机给我。”周麟让说。
“不给。”
周麟让腿长手也长,轻松从她手里抢到手机。
他眼神带着警告压过来,倪鸢没底气地伸手用指纹解了锁屏,当着他的面规规矩矩把备注改回了“周麟让”三个字。
饭后一杯奶茶,倪鸢拐进了奶茶店里。
“麟麟,你不懂,小妖精可以用作朋友之间的称呼,表明我们俩关系好。像我经常顺口管 * 丛嘉叫小妖精,并没有别的意思。”
嘉嘉对不起。
“真的吗?”
“嗯。”倪鸢认真地点头,她指了指点单屏幕上的一款奶茶。
周麟让先她一步扫码付款,半倚着柜台,默不作声在小卡片的称呼一栏上,提笔写下了“小妖精”。
还有其他顾客要点单,他们让开位置,坐在店里等。
大约五六分钟后,戴着小蜜蜂的服务员在柜台前喊:“10号小妖精,您的奶茶好了。”
店内安静了一两秒。
众人四处张望,唠嗑聊天的全都抬了头。
倪鸢看了看手里的小票,不敢置信,上面赫然印着数字10。
在这之前,全是“7号王小姐您的奶茶好了,请过来取”“8号李小姐您的奶茶好了,请过来取”。
到了倪鸢这里,“10号小妖精您的奶茶好了,请过来取”。
倪鸢提了提围巾遮住半张脸,想装死。
周麟让收起手机,似乎好心提醒她:“不去取吗?你的奶茶好了。”
“10号顾客小妖精,您的奶茶好了。”
她不去,服务员就会接着喊,喊很多遍。
倪鸢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迈着沉重的步子去拿奶茶。
服务员面带标准微笑,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将奶茶递给她,“喝前需要搅拌一下,两小时内饮用口感最佳哦。”
倪鸢面上淡定得很,“谢谢。”
她回到小圆桌前,拉起周麟让的袖子往外走,步子越来越快。“麟麟,我被你坑惨了。”她苦着脸说。
哪里有洞,她要去钻一钻。
周麟让衣袖上的布料被她攥出了一朵花,他看她恼怒地瞪他,脸上扯出了笑:“小妖精不是朋友之间的称呼?”
“不是可以表现我们俩关系很好?”
“我留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倪鸢:“……”
睚眦必报周麟让,哑口无言倪勾勾。
倪鸢:我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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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鸢在坑周麟让的喜悦,和被周麟让坑的愤慨中,度过了这几天。
正月十四,六中开学。
与前几天的冷寂景象全然不同,学校像座被大雪覆盖的森林突然苏醒,冬眠后的动物们纷纷涌进来,给森林重新注入了生机。
丛嘉搭她妈妈的车来学校报道,倪鸢昨晚说好了在教学楼前等她。
倪鸢跟丛嘉妈妈相 * 互认识,“阿姨新年快乐。”
“小鸢新年快乐,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下次跟丛嘉到家来玩啊。”丛嘉妈妈说。她身上穿着正装,看上去干练而精神。
“妈,你赶紧去忙,我自己去教室报名。”丛嘉摆摆手说。
丛嘉妈妈无奈又宠溺地在她头捋了一把,握着包走了。
倪鸢眼神好,丛嘉偏头时发丝甩动,露出底下一抹深蓝,“嘉嘉你染头发了?”
“我去,我就染了一小撮还藏在底下也被你看出来了?”
“你最好不要被老班发现。”
“等发现了再说。”
一碰面,两人完全不像已经有整整一个寒假没见了,仿佛今早还一起去甜品店吃了东西撸了猫。
倪鸢替丛嘉把头发拨弄几下,从外面看不出端倪了。
丛嘉拉着倪鸢就问:“你跟弟弟进展到哪一步了?”
倪鸢把丛嘉牵到僻静处,跟她分享内心感言:“说起来可能有点厚脸皮,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对他来说比较特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你对他来说本来就很特殊啊,”丛嘉嚼着口香糖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是吗?”倪鸢狐疑。
丛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信我,火眼金睛。”
我甚至觉得弟弟本来就喜欢你,你俩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先别管这个,我们去报道吧,时间不早了。”倪鸢说。
高二(3)班的教室里喧闹无比,胡成叫了几个同学在打扫卫生,桌椅拖曳声刺耳嘈杂,多数人在嬉笑打闹。
开学第一天,爆出了头一桩八卦——宗廷和礼虞分手了。
这两人座位都靠后,但全然没有任何交流,成了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且据说礼虞现在跟高三的一个学长走得很近,有目击者看见俩人手牵手遛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