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赶来的萧渊与萧昱看得一愣一愣的。
卫表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啊, 这又是唱哪一出?
顾九年黑了脸。
白练的唇角也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七公主无言辩驳,又气得跺脚。
萧渊可能猜出了施言的用意,他清了清嗓子,故意调侃,“七皇妹不得无礼,卫姑娘都已经说了,她对首辅与白将军毫无他想,你又何必如此呢。首辅与白将军都是出众之人,你莫要辜负。”
一想到首辅和白练 皆成为他的妹夫, 萧渊觉得此生无憾了。
一旁的萧昱看穿一切,很默契的配合,“我表妹刚回京不久,又如何会看上首辅与白将军呢,七妹,你以后休要胡闹。首辅与白将军皆是你的人,还不成么?”
七公主顿觉一口气上不来,气得花容失色:“二哥、四哥,你们……太过分了!”
丢下一句,她提着裙摆就跑。
顾九年与白练皆是朝廷重臣,不是那种会当场起争执的人。
他二人皆明白,施言方才是有意为之。
可恨的是,萧渊与萧昱也添油加醋。
顾九年拂袖而去,白练也冷着脸随后离开。
萧渊与萧昱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笑意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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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今日要给皇贵妃看诊,她是带着药箱入宫的。
方才与白练见过一面,她暂时尚不能摸透对方心性,只能耐心等待机会。
芙蓉殿依旧安静如斯,仿佛与世隔绝,外面的一切喧嚣皆被堵在红漆殿牖之外。
立侍就.伺.候.在帷幔外侧,“卫姑娘,里面请吧,贵妃娘娘已等你多时。”
施言点头。
随即迈入内殿。
皇贵妃正在软塌上坐着,她身形纤细,即便已至盛暑,但穿着厚实,苍白的脸,此刻有了光泽。
母女二人对视着,施言朝着她走了过去,她刚弯下身要给皇贵妃把脉,一双柔软微凉的手轻抚着她的面颊。
很轻很柔,母亲的手如当初一样。
施言怔住,抬头望着皇贵妃,她没有隐瞒,用嘴型唤了一声:“母亲。”
皇贵妃泪眼朦胧,什么也没问,也什么都不顾,伸出双臂,一把就将施言搂入怀里。
这是她的小娇娇啊。
她与夫君最宠爱的女儿。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永远也不要醒来。
皇贵妃的身子在轻颤,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用双臂搂着施言。
帷幔外,立侍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卫姑娘,如何了?”
许久,母女二人才放开了彼此。
看得出来,景德帝将母亲看得很紧,施言收敛情绪,对着外面道:“就好了,公公稍等。”
母亲的身子的确有了好转,施言又写下了几幅调理身子的药方子,离开之前,有意道了一句:“娘娘好生歇着……来日方长。”
皇贵妃听懂了她的话,含泪点头,拉着施言的小手不舍得放开。
的确,为了来日方长,眼下不能冲动。
施言收拾好自己的一切表情,抱着药箱走出了芙蓉殿。
她刚走出,就看见了景德帝由宫人簇拥着走来,施言垂下眼帘,行礼:“臣女拜见皇上。”
景德帝急着去见皇贵妃,目光只淡淡扫了施言一眼。
定北侯的女儿,抢了七公主的心上人,还闹得满城皆知。
这是景德帝对施言最大的印象。
他虽谈不上疼爱七公主,但终归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臣子的女儿压过了他的女儿,景德帝心头略有不满,“嗯。”
只应了一声,就拂袖而去。
施言站直了身子,看着景德帝大步 迈入殿内,漂亮的眼睛里溢出寒意。
她彼时就知道,皇帝舅舅对母亲极好,只是没想到是存了这个心思?!
也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
景德帝入了内殿,看见皇贵妃脸上有了几丝人气儿,不免欢喜至极,“钰儿,朕撇开大臣们,来看你了。”
回答他的,依旧是美人的冷漠。
景德帝僵在原地,他是独自一人迈入内殿,四下没人旁人,此刻的他仿佛不是帝王,甚是畏手畏脚。
于是,只能尽量投其所好。
“你既喜欢卫家那丫头,那就让她时常入宫陪你。”景德帝试探性的问。
皇贵妃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动容。
景德帝大喜,又说:“你只要好好活着,朕什么都答应你。”
皇贵妃缓缓倚靠在软塌上,背对着景德帝,慵懒道:“我乏了,你走吧。”
景德帝一噎。
他默默看了几眼皇贵妃的背影,这才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内殿,临行前交代宫人,“都给朕好生.伺.候.着!”
十五年前,皇贵妃病重,景德帝就下命,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座芙蓉殿,便是皇太后也不例外,久而久之,后宫的女子皆悟出了一个道理,芙蓉颠住着皇上的心尖宠,任何人不得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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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还没重新入席,就被贤妃身边的嬷嬷请了过去。
贤妃是定北侯府老太君的亲生女儿,即便定北侯不是老太君所生,贤妃也是施言正儿八经的姑姑。
四皇子萧昱也在贤妃身侧。
萧昱眉目温和,并没有提及方才在御花园的一幕,也不问施言与白练的关系。
“表妹,母妃早就想要见你,今日正好是机会。”
施言笑了笑,给贤妃行礼,却是被贤妃一把拉起,“好孩子,让姑母好好看看你。”
姑侄二人寒暄了一番,贤妃就放了施言离开。
在宫里斗了这么些年,贤妃火眼金睛,但……似乎看不懂施言。
她轻叹一声:“这丫头着实不简单,既是神医之徒,又是侯府千金,她才回京没多久,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本宫也看不透她。不过她是你舅舅的宝贝心肝疙瘩,你既喜欢,让你父皇赐婚也好。有了你舅舅支持,你的大业指日可待。”
“太子就是个废物,你父皇早就看不惯他,老二身上有胡人血统,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你父皇的几个儿子当中,眼下就数你希望最大,你可莫要让母妃失望。”
贤妃抬手,摸索着丹寇指甲,眼中难掩野心。
反正萧昱娶谁都是娶,那不如与卫家亲上加亲,如此一来,她那位兄长也会毫无保留的站在她这一边。
萧昱鞠了一礼:“多谢母妃成全。”
四皇子走出宫殿,望了一眼远处浮动的白云,笑意包含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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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年今日的情绪十分不对。
从宫里归来后,常松就明显感觉到了主子身上的煞气。
书房内安静的落发可闻,常松安静的等待着顾九年与心腹谈完事,这才上前,压低 了声音道:“主子,出大事了。”
顾九年稍稍抬眼,眼风凛冽。
常松一抖,说道:“宫里线人送来的消息,四殿下今日当着圣上的面求娶了卫姑娘,不过圣上尚未首肯。”
常松一鼓作气,半点停顿都没有。
一语毕,果不其然,主子的脸色更冷了。
顾九年一旦开始整人,就绝对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常松跟在主子身边数年,实在太了解主子的为人。
顿了顿,顾九年略有些喑哑的声音才响起,“让暗部开始准备,明日早晨就揭发萧昱。”
常松面部表情应下:“是,主子。”
主子的暗部是历经十五年才经营起来的,其中不乏朝廷重臣,乃至外邦幕僚。不到万不得已,主子是不会轻易动用暗部。
四殿下这次是触了主子的逆鳞了。
顾府已经开始修葺,只等着年底新夫人进门,主子当然不会允许旁人觊觎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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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景德帝勃然大怒,“张天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私藏军饷,谎称丢失,你好大的胆子!”
张天正立刻跪地,身子瑟瑟发抖。
萧昱看了他一眼,薄唇紧抿,并未上前说情。
朝中人皆知,张天正是萧昱的师兄,是他的人。
但此次军饷事关卫家军的前程,卫家又是萧昱的母族,萧昱实在没有理由陷害卫家,故此,景德帝放过了萧昱一次,但也没给好脸色,尤其是对赐婚一事只字不提。
司礼监唱礼,百官退朝。
萧昱面色如冰,退出议政殿之时,沈浪与他擦肩而过,这人唯恐天下不乱,挑拨道:“四殿下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话包含的意思太多。
萧昱眸光微眯,目光扫过施城,又望向了顾九年,还有白练,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沈浪的离间计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今日这事一出,贤妃那边坐不住了,她将萧昱叫到跟前,不满道:“你舅舅最厌恶贪墨之人,张天正是你的人,此事你舅舅一定会耿耿于怀!”
“不行,这次必须断尾求生,不必再管张家!”
“是,母妃。”萧昱神色肃重。
贤妃原本的打算,是给卫家一点难堪,然后再出手相助,让兄长知道她的好意,如此兄长才肯答应帮她。
可恨她这位兄长一惯刚正不阿,此前根本不愿意扶持她与四殿下。
没想到,卫家会凑出银子兀自购买军饷。
更是没想到,失踪的那批军饷的下落这样快就被找到了。
贤妃只觉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昱脸色不甚好看,此事一出,他再想求娶表妹,实在是难。
且不说父皇会不会首肯,舅舅那边也不会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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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夜,四下虫鸣不绝。
施言去桃园看望大哥。
卫远承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断骨重接的痛苦已经过去,接下来就是好生休养,能不能康复还得看过阵子是否可以站起来。
从桃园归来,施言尚未踏足闺院,就突然止 了步子。
呵,今晚又有来客呢。
第五十三章 强吻(三更)
施言的武功大有进益。
有上辈子的底子, 她学起来极快。
她察觉到异样之时,素素才后知后觉,“姑娘,有人!”
月门处守着的小丫鬟已经不见了踪迹。
就连隐在暗处的护院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对方是有备而来。
素素提着一篮子方才从大公子那边摘来的鲜桃, 这就要开始防备之时, 突然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主仆二人面前。
来人是常松。
夜色之下, 他面容清俊, 但因为太过紧绷, 半点也放不开, 以至于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滞。
主子让他缠住素素, 他只能奉命行事。
冷不丁就道了一句:“素素, 我、我有话对你说。”
素素面色一僵, 有其主便有其仆, 因着对顾九年成见太深,素素对常家兄弟两人皆没有好感:“我与你无话可说, 你是打算自行离开,还是让我赶你走?”
常松一噎, 内心受到了创伤。
任谁被自己喜欢的姑娘如此嫌弃, 也无法做到如若无事。
但他的脸依旧紧绷着,时间紧迫,主子要见卫姑娘,他只能硬着头皮动手了,遂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素素的手腕。
抓到了……
他诡异的满足了。
素素大惊:“你作甚么?不要脸!”
“啪”的一巴掌,素素扬手就打了过去。
常松一鼓作气,另一只手索性抓住了素素的细腕,将她彻底禁锢, 然后对施言一本正经道:“卫姑娘,我家主子要见你。只要卫姑娘见了主子,我就放过素素。”
说着,他直接抱着素素,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施言:“……”
好素素,她的武功不是在常松之上么?今晚这是怎么了?竟束手就擒?
施言无言以对,弯身提起落地的果篮,很淡定的径直迈入院内。
果然,院中婢女皆被处理妥当,顾九年就坐在庭院中的石案边,月华如练,他的脸掩映在树影之下,落寞之中透着几丝怨气。
他一惯小家子气,以前每次看见施言与别的男子走近,这人就有吃不尽的醋,施言出卖.色.相,才勉强能够哄好他。
她靠近后,将一篮子桃子摆在了桌案上:“首辅夜访,是有何事?我请你吃桃如何?”
顾九年抬眼看她,“四殿下的事,你都听说了?”
这是在警告施言。
谁打她的主意,他就会对付谁。
可惜,施言没心没肺,根本不在乎四殿下,便是顾九年当真对付他,将四殿下赶尽杀绝,施言也不会被威胁到。
再者,她也没有与萧昱走近啊。
施言呵笑了一声,少女眼眸明媚,月色格外夺目璀璨。
人人都爱她。
以前是,如今也是。
“你过来。”顾九年闷闷道。
他嗓音极致的磁性,此刻有些沙哑,像极了隐忍情绪时的模样。
施言素来高傲的像只小狐狸,颔首怒嗔,“首辅好大的派头,你夜间造访闺院,当真不将我侯府放在 眼里。”
顾九年不是那种造次的荒唐之人。
在他看来,施言已经嫁给了他,他和她本身就是夫妻。
丈夫来看妻子,天经地义,没甚不妥。
反而是施言总与旁的男子接近,这无疑损伤了他作为丈夫的尊严。
顾九年看着少女孤傲清媚的脸,男人摩挲着玉扳指,忍了忍。
他一惯让着她,如今也一样。
顾九年放下了身段,“你接近白练,是为了复仇?”
他笃定她是自己的妻。
她从未承认,他却了然。
施言与他对视,“首辅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