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九年并未反驳,只是点头,“遗诏是真的。”
卫三哑口无言。
这可真是万万没有料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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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巷子外响起。
守门小厮一看清来人,就赶紧命人开门。
侯府外面守着的兵马已经撤了,顾九年直奔府内,一路朝着后院而去。
侯夫人见状,本想去阻挡,但还是忍住了,又强行拉着定北侯离开,让他莫要多管闲事,“侯爷,眼下大局已定,你是不是该入宫一趟了?言儿与顾女婿婚事在即,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顾女婿?
定北侯动了动嘴,又噎住了。
他已经知道昏君将皇位传给了施城,虽然觉得施城残暴,但他是故人之子,定北侯对施城还是抱有美好幻想的。
此刻,闺院中,素素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只见顾九年直奔而来,上前就一把将自家姑娘拉入怀里,大掌.揉.着姑娘的后背,恨不能将姑娘.揉.进他的骨血里。
“要瞎了!要瞎了!”
素素双手捂着眼,让自己尽快隐身,顺带将看呆的扶柳也拉了出去。
施言好不容易得了喘气的机会,顾九年一低头就直接亲上了她的唇。
又嫌她个头不够高,索性搂.腰.将人抱起,两人的位置恰好时,顾九年又加重了这个吻。
百忙之中,嘴里含糊不清,道:“言儿,大仇得报了。”
施言有些吃惊,事情竟进展得如此之快。
但对顾九年而言,他已经布局了十五年。
唯一的变 数就是,如今他的阿言归来了,他也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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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大周新帝登基,改国号为昭。
新帝登基后,萧昱被贬岭南,萧渊则依旧是个闲散王爷,因着手中无权,他的存在威胁不到新帝,故此也更为安全。
但萧渊近日来却是诚惶诚恐。
他此前就觉得新帝有几分像皇家人,即便外甥像舅,但也没有这么像。
不过,眼下施城已经登基,他即便心存疑虑,却不敢置喙。
转眼到了年关。
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二个月,便是当朝顾首辅的大婚之日。
先帝才刚驾崩不久,按着本朝规制,朝中大臣家中半年之内不可婚嫁。
新帝也正是这个意思。
谁知,顾九年直接言明要辞官。
新帝暂时并未应允,但顾九年的大婚照常进行。
这一天,雪后天霁,冬日暖阳高照。
朱雀大街两侧挂满了红绸与大红灯笼,放眼望去真真是十里红妆。
一大清早,百姓们就站在长街两侧观望了。
顾九年是本朝出了名的美男子,妇人们都迫不及待看见他身着大红色吉服的样子。
等到顾九年骑着白马缓缓走来,长街两侧一阵雀跃。
仿佛所有人都忘却了,他们才刚刚办过国丧。
那骑着白马上的男子丰神俊朗。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挂上了风流笑意,笑碎了一城妇人的芳心。
过了今日,首辅就是名草有主,再不是她们能倾慕的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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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皇宫。
高耀明焦急万分,卫姑娘今日成婚,他即便不去抢亲,但好歹也要去喝个喜酒啊。
但舅舅拉着他不放是什么个意思?!
“舅舅,我、我想出宫。”
新帝登基后,高耀明也搬入了皇宫。
他已与高家彻底划清干系。
冠军侯府一被平反,高耀明就被过继去了施家,严格的说,他现在是施耀明。
施城成为新帝后,眼神更为冷冽,突然一眼扫过来,少年立刻就怂了。
施城指了指桌案上的几坛子烈酒,他眼神闪过落寞,道:“打开,今日陪朕大醉一场。”
施耀明:“……”
他现在是施家的年轻家主,酒量是要练起来。卫姑娘不久之前还对他说,要让他做一个有担当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少年脑中闪过顾九年修韧高大的体魄。
卫姑娘就喜欢顾九年那样的男人不是么?
于是,少年心一横,与新帝二人一人捧着一只酒坛子,就那么灌了起来。
酒过三巡,少年深藏的心思渐渐遮掩不住,他眼眶微红,一想到心爱的卫姑娘嫁人了,且她还说将自己当做晚辈,施耀明的心都要碎了,“舅舅,卫姑娘心里是有我的,你信么?因为卫姑娘看着我的眼神是发亮的!”
施城忽的笑了。
的确发亮。
那是小姨看着侄儿的眼神。
“混账东西,不得无礼!卫姑娘就是你的长辈。”
施耀明心头更加堵闷,“舅舅!我已心伤至此,您莫就要如此了!”
施城继续灌酒,酒 水顺着下巴下滑,没入了明黄色龙袍衣襟里。
他也心伤至此。
谁又能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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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顾府宾客盈门。
施言望着屋内熟悉的一切陈设,只觉得上辈子历历在目,她好像从不曾离开过一样。
大红鸳鸯喜被,晃得人脸滚烫。
她与顾九年始终还差了最后一步没完成。
门扉被人推开,施言顺着目光望去,就见她的夫君合上门,接着就款步走来。
顾九年饮了酒,一靠近就有淡淡的酒气拂面而来,他上前握住了施言的双肩,男人似是醉了,低头看着他的新娘子,“言儿,你又嫁给我了。”
“以后生生世世都嫁我,好么?”
烛火下,顾九年清隽的脸俊美无俦,这人除却生了一张好皮囊之外,嗓音也真真是磁性动听。
施言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绸缎睡袍,屋内烧了地笼,她的脸热的红扑扑的。
两人四目相对,施言抬手退下了身上的衣裳,雪.腻.肌.肤.瞬间呈现在眼前。
美人笑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顾大人虽然钱多,也不能这般浪费。”
这大抵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顾九年眸色一暗,直接扑了过去。
幔.帐.垂落,鸳.鸯.交.颈,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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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未大亮,天际才将将露出鱼肚白。
新房内的动静终于消停了。
素素与扶柳的脸色有些诡异的涨红,二人默不作声,假装不记得昨夜姑爷叫了几回水。
原来成婚这般可怖!
一时间,素素与扶柳对婚姻大事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就连姑娘那样坚毅的女子,都被折腾的嘤咛直哭,可想而知,倘若换做是她们,下场只会更惨。
施言醒来时,扶柳将药膏子递给了她,见她露出的.雪.腻.肩头上,密密麻麻皆是.红.痕,扶柳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爷,他是专会吃人的妖精么?
昨天晚上,到底是对姑娘下了多少口!
真真是可怖至极!
顾九年从净房走了出来,寒冬腊月天的,他身上只着一件雪色中单,衣领大开。
扶柳一抬眼,就瞧见顾九年胸膛的数道指甲划痕。
扶柳立刻移开视线。
她错了。
姑爷是个吃人的妖精,她家姑娘也是个厉害角色。
姑爷与姑娘这是相爱相杀。
“下去吧,这里交给我。”顾九年吩咐了一声。
他已经辞官,即便新帝尚未同意,他也心意已决。
人生短暂,他这三十年走过去,已经想得太过透彻。
余生,他只会去做一桩事。
那就是履行当初的诺言,带着他的姑娘,走遍大江山河。
扶柳一退下,顾九年就从施言手里抢过那瓶药膏子。
机智如他,当然知道此物如何用,他盯着妻子渐渐泛红的脸,挑眉笑了,“你早就备好了这个?看来,你是真的很了解为夫。”
施言,“……”
顾九年不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尤其是在床笫之事,他甚是自信,且强势。
似乎是将在朝为官数年的手段都用在这 事上了。
施言强装镇定,任由顾九年胡作非为。
呵,顾九年厉害,她也不是个纯情的女子。
片刻后,两人的脸上都染上了异样的红。
顾九年抱了妻子起来,喑哑道:“今日要入宫面圣,你就别招惹我了。”
施言怒嗔他,“你胡说,分明是你招惹我!”
顾九年轻笑,“这么说,你承认我有魅力了?”
施言,“……”
于是,不久之后,施言发现,他的夫君不仅在床榻上甚是自信,连带着对他自己的容貌也充满自信,每日洗漱后都会对着铜镜照了又照。
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可真不是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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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顾首辅彻底辞官,带着妻子举家搬迁。
新帝自此孤独成瘾,与次年才娶了一位皇后。皇后美貌无双,眉目间有些像一个人,但即便被人瞧出来像谁,也无人敢说。
新帝废弃六宫,唯有皇后一人。
夫妻二人表面上夫妻合鸣、相敬如宾,但直至三年后,皇后才诞下了皇太子。
转瞬又是十多年过去。
施城为人狠辣,却是个明君,他励精图治、爱民如子,更是对忠良之臣加以爱护、重用。
王朝在他手中成为了中原强国。
又到了三年一度的殿试之日。
施城惜才如命,每一次科举皆是十分重视。
这一年也不例外。
“宣新科状元顾远博觐见!”
立侍太监的声音响起。
新科状元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走来,据说,自打顾远博来了京城,即便在没有参加科举之前,就已经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倒不是因为他的才情,而是因着他的容貌。前不久还流传了一句“一见顾郎终生误”的打油诗出来。
而直至此刻,施城亲眼看着新科状元走到跟前时,他突然哽咽,只问,“你是金陵人士?父母可尚在?他二人又在何处?”
顾远博笑了笑,跪地行礼,“回皇上,小民的确是金陵人士,父母皆尚在,只是家父家母常年远游在外,眼下在何处,小民亦不知。”
施城眼眶一红,当场赐了官职与赏银。
原本,帝王最在乎的人,是他的外甥与皇太子。
但自打新科状元入朝为官后,帝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状元身上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终于得知二姐与顾九年下落的帝王坐不住了。
他当场下令,“来人,准备下去,朕要出宫!”
此言一出,施城又顿了顿,“罢了……”
不去打扰,才是他能做得最好的事。
二姐终归还是念着他的,不然又怎会将外甥送到他跟前来,还将外甥教导的如此出色,大约是想让外甥辅佐自己吧……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