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沈黎的位置空着,不管问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此时的沈黎还在路上狂奔,马不累他不停,喝的是清水,吃的是干粮,不愿意停歇一刻。
不管身边的下属怎么劝,沈黎的表情还是冷然。
他们从未见过运筹帷幄的主上有这种表情,像是惊恐,又像是害怕。
要知道当初宫变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波动分毫。
当初所有属下都觉得,自己跟的这个主上心狠手辣,只怕没有事情能牵动他的心神。
但现在看来,沈夫人才是最厉害的,竟然能让这样主上动心。
赶了五天的路,他们几乎没有休息,眼看就到扬州,沈黎看着扬州城门,莫名不敢进去。
他要是进门会怎么样,他的娘子会原谅他吗?
沈黎不知道,但迫切地想看见桥小夏,想看看她好不好,身体怎么样。
告诉她自己很想她。
永安巷,桥小夏抱着宝宝,抬头对齐书榕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齐书榕是两天前来的,来的时候桥小夏已经生产。
也幸好有他过来忙前忙后,加之照顾然然,这才让桥小夏省事。
不仅如此,更是采买五六个丫鬟在院子里伺候。
桥小夏还笑,这么小的院子来这么多丫鬟,都装不下。
但见齐书榕一脸严肃,只好正儿八经地说话。
“侯爷百货的掌柜来这里采购,说是路上看见然然,这次知道你们平安无事,京城都在说你们已经没了。”齐书榕轻声道。
说起来也巧,要不是桥小夏把侯爷百货经营的很好,也不会有掌柜来这么远买货,只能说一报还一报吧。
“那我这事?”桥小夏连忙问道。
齐书榕让她安心:“掌柜是个妥帖人,只告诉了我。”
桥小夏放心了,但齐书榕还要追问:“你不准备告诉沈黎?”
这也是桥小夏犹豫的地方,其实她现在生活的不错,可两个孩子毕竟是他的,不告诉他不好。
“我听了小道消息,沈黎要跟二公主成亲?”齐书榕反而问了这件事。
齐书榕点头:“不是沈黎想,形势逼人,太后的意思。”
“不管谁的意思,他想不想娶?”桥 · 小夏非常信任齐书榕。
这让齐书榕心里有了苦笑,大概明白桥小夏的意思,自己若说沈黎想娶二公主,那桥小夏估计不再回京。
如果说实话,眼前的女子如此有情有义,只怕不会隐瞒孩子的事。
纠结再三,齐书榕叹气:“他很想你,只怕不会答应。京城达官贵族都在议论此事,想知道沈黎能撑多久。但现在把二公主赐给他,是联姻,是拉拢。要证明对皇家的忠诚。”
齐书榕把京城的事一点点跟桥小夏说清楚。
“谢谢你,我听那些传言,以为他很想娶二公主。”桥小夏把宝宝放在一边,整个人有些疲惫,“但听你这么说,他要是想再往前走,只能同意太后的要求。”
“是。”齐书榕颇有些心疼的看向桥小夏。
沈黎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的,他们两个就是夫妻,如今沈黎富贵了,却要另娶他人,这对桥小夏来说太不公平了。
见桥小夏有点困了,齐书榕起身:“你休息,院子还有东西要置办,等你精神好些了,咱们再聊。”
毕竟是早产,生产之前桥小夏还吃了那么多苦,她现在软绵无力,只想睡觉。
齐书榕带着小厮从院子里出来,正好碰到附近邻居。
只听那些人议论纷纷:“原以为这个小娘子的相公是负心汉,原来竟是个好的。”
“那天赶来的时候一脸惊慌,没过几天院子都变样了。”
“是啊,应该是小两口置气吧,小娘子的相公长得也英俊,真是好福气。”
小厮听着这些邻居嘴闲,连忙道:“世子要不要去制止,这些人就会乱说。”
齐书榕反而听的心里甜滋滋,摇头:“不用,邻家嘴闲罢了,等桥小姐身体好些,还是要搬家的。”
这个院子太小,不适合桥小夏住。
小厮看看世子的脸色,试探道:“其实桥小姐如今这样,倒是只有世子您照料,等她跟沈家和离,说不定会喜欢上世子您呢。”
话说到齐书榕心上,但此刻还是摇头:“ · 先让她养好身体吧。”
这些事并不着急。
这些嘴碎的妇人还在讨论。
沈黎跟手下出现在巷子里,这些人还在谈论这家刚生产的小娘子和她体贴的相公。
手下忍不住问妇人:“你们说的小娘子可是叫桥小夏?”
“不是啊,叫夏桥?”妇人看他们像是外地人,指了指对面,“你们口音挺像的,就是他们家。”
这名字怎么听都是化名。
但桥小夏的相公不是自己主上吗,这些人口中体贴的相公又是谁?
沈黎握紧手里的缰绳,从马上下来的时候腿脚还有些难受。
按照消息来说,这里的人确实是他刚生产的娘子。
“是奴才忘记带单子,您别生气。”小厮连忙道。
齐书榕无奈:“匆匆忙忙的,再丢三落四,让你回京城。”
沈黎不敢置信地看过去,正好跟回来取单子的齐书榕对视。
他们两个谁都没动,要不是手下跟小厮提示,不知道两人要站到什么时候。
沈黎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来得早。”齐书榕先是心虚,又想到自己心虚什么,明明是他这个做相公的不称职。
齐书榕敲敲门,门房见是齐书榕跟小厮回来,连忙迎着,又看见身后的挺拔英俊的人,连忙道:“这是客人吗?小的去安排人伺候。”
这句客人让沈黎心里难受,直接道:“桥小夏在哪。”
小厮连忙把门关上,不让外面的人看进来,省的又有闲话。
好在这里房间不多,沈黎直接往主卧走。
齐书榕有心想拦,但是又没有理由。
毕竟人家才是桥小夏的相公,正牌相公来了,他这个冒牌相公自然要退下。
齐书榕这时候知道自己心里有多难受。
沈黎刚踏进里屋,原本伺候的丫鬟柳儿要拦着,只见原本在外屋写功课的小少爷直接跳起来,眼泪汪汪的:“爹爹,你终于来了。”
看着自己儿子似乎长高了些,沈黎忍住眼底的酸涩:“爹来了,你最近怎么样。”
沈黎抱着然然,这才 · 发现然然竟然哭了。
“爹,有人要杀我们。娘我们跑了好久好久,这才住下来,爹我害怕。”然然毕竟是刚刚三岁的孩子,现在看见自己爹爹了,才忍不住哭出来,他不敢让娘亲看见他哭,不然娘亲肯定更难受。
沈黎听的心酸,抱着孩子进了里屋。
床榻旁边的摇篮里放着白嫩嫩的女儿,沈黎有点不敢碰,他先看向床榻上的桥小夏。
原本就瘦的她,现在更是削瘦的厉害,肩膀处的锁骨让沈黎心疼。
明明是刚生产过,怎么比之前还要瘦。
沈黎手伸了几下,到底没有碰到桥小夏的脸。
她太累了,这些动静都没能把她吵醒。
沈黎压下心底的思念,把腰间祖传的腰佩取下,放在孩子身边,抱着然然轻手轻脚出去,低声嘱咐丫鬟:“夫人醒了记得喊我。”
院子里齐书榕还在等着,他知道沈黎有很多人要问他。
“然然去写字,爹爹一会就回来。”
沈殊然下意识握住爹爹的手,这让沈黎一阵心酸,轻声道:“去吧,爹不会走。”
等孩子离开,齐书榕跟沈黎到了书房。
“你怎么知道小夏在这里。”沈黎问道,没有质问,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质问。
齐书榕:“我要是说,小夏告诉我的,你信吗?”
齐书榕本能不想在沈黎面前丢脸,说了这个谎话。
沈黎沉默片刻:“谢谢你照顾她。”
他很生气,很吃醋,可所有的情绪只是在内心翻滚。
沈黎抬起头,语气带着不容辩驳:“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什么,桥小夏永远是我娘子。”
沈黎的态度彻底激怒齐书榕,齐书榕冷笑道:“即使第二个孩子是我的,你也不管吗?”
眼看沈黎眼底的震惊。
齐书榕继续道:“孩子是早产儿,不信你去问大夫,这是我的孩子,跟你没有关系。不然你以为小夏为什么不告诉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到侯爷百货吃安胎药?”
齐书榕说的激动,直接站起来,讽刺道:“她怀这个孩子,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即使这样,她也是你娘子吗?!”
第28章 真正的夫妻。
沈黎看着齐书榕的表情, 并不做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说道:“她是我娘子。”
这话被齐书榕以为是挑衅 · 。
等他摔门出去,沈黎才闭上眼。
要是在以前桥小夏这么瞒他,沈黎第一个想的就是怎么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坏女人。
但现在只有心疼。
他不是傻子, 怎么想都知道孩子绝对是他的, 只不过是齐书榕口不择言。
即使如此, 那些话还是让他心疼。
让沈黎忍不住想, 如果桥小夏真的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要怎么办。
沈黎刚想起身, 看见桌上然然的功课, 忍不住拿过来看。
功课很整齐, 上面还有桥小夏的批注。
他一直知道桥小夏的想法奇特, 但这上面的批注才让明白桥小夏到底有多聪明。
她的许多见解很独到, 简明扼要,甚至比有些举子都要厉害些。
刚想看下面的功课, 两封信从里面掉出。
原本沈黎想收好,但信封上却写着沈黎亲启。是桥小夏写给他的信, 沈黎下意识吞咽口水。有些害怕打开信件。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桥小夏给他写的是什么。
拆开第一封信。
“展信开心, 快来接我!我跟然然在扬州永安巷,终于知道什么叫由奢入俭难,还是在沈家舒服。
那天走的着急没来得及给你留消息,你应该也看到门外家丁的尸体。
有人冲着我们母子过来,至于是谁,信里不能讲,等我们见面了再说。
我这边钱不缺,不用担心。
但是有件事想跟你讲,希望你不要生气!那就是, 我怀孕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讲。
你要快点来找我啊,不然等你过来,可能孩子都出生了。”
看着桥小夏信上奇奇怪怪的符号,沈黎竟然有点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是想告诉自己的吗?
第二封信,沈黎顿了顿才打开。
是桥小夏预计生产前写的,语气没了刚来扬州的活泼,对以后的事情带了些担忧。
“上次写信没寄出去,害怕背后的人还要害我跟孩子,近来听说京城局势稳定,你也当了内阁大学士,还要娶公主,这是好事吧。
我跟丫鬟柳儿说过了,如果我生产的时候遭遇不测,就让她带着这封信,带着然然跟小宝宝去京城找你。
要给柳儿报酬,这是我答应过她的。这个孩子是早产儿,希望他健康,也希望我健康。”
这封信很多,沈黎这才意识到桥小夏到底经历了什么。
走出书房,沈黎看着整个院子的人都在看他。
“主上,你还好吗?”手下只觉得他们主上像是马上要倒下。
沈黎摇头,直接进了内室,齐书榕说的话他不在乎,只要桥小夏还在就好。
沈黎刚进内室,就见床上的人正好醒了。
她眼里有些迷茫,桥小夏忍不住道:“我在做梦?”
刚说完,孩子哇一声哭了,沈黎先一步把孩子抱起来坐到桥小夏身边。
“应该是要换尿布。”桥小夏指了指旁边搭的干净尿布,“会换吗?”
“会吧。”
话是这么说,但沈黎还有点笨拙,哄好 · 孩子沈黎才发现桥小夏眼圈红了。
“你不是娶公主吗,还来找我。”
“不可能的,我有全天下最好的娘子,什么公主不公主,我不在乎。”沈黎开口,给桥小夏擦了眼泪。
按照平常来说,桥小夏觉得自己从来不会哭,可最近的事情让她过的十分艰难。
沈黎到了扬州,当地知府知晓后,立刻上门拜见。
平平无奇的小院子,门外还站着当地父母官,让不少人啧啧称奇。
这才知道这里面住的是内阁大学士的夫人,之前来帮忙的人,只是沈夫人的朋友。
这些消息当然是沈黎手下故意让散播的。
虽然主上不在乎,但他们要维护好主上的名声。
知府擦着头上的汗,开口道:“京城的那桩命案下臣听说过,恐怕大家都没想到沈夫人竟然带着孩子逃出来。”
而且一逃就是这么远,这其中定然有内情,但跟他没什么关系。
虽说扬州知府也是肥差,官职不低。
但跟内阁大学士来说,身份还是天差地别,再说沈黎因为之前的事,隐隐有朝中第一人的倾向。
皇帝年纪又那么小,说不定他们的升迁都掌握在沈黎的手里,哪个人不是恭恭敬敬。
知府又道:“下官准备了房子,比这个大些,您跟沈夫人要不然搬过去?”
只怕知府准备的房子不是大些,而是非常大。
沈黎摇头:“她刚刚生产,等身体好些了再说。”
按照桥小夏现在的身体,至少要在这里把身体养好,再说回京的事。
而沈黎不着急,根本没准备走。
就连齐书榕都收拾东西回京,他还是稳稳的留在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