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想答不想的,李初灼灼的盯着他,生生将李治欲答的话尽都咽了回去。
“父亲不想?”李初一下子看破李治的态度,有些一愣,竟然不想的吗?
说话的功夫父女都走入殿内,李初扶着李治坐下,李治道:“从前你祖父在的时候,除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你祖父从来不多看他们一眼,我那时就想父亲的心真冷,可又一想,父亲的心有多少,若是所有的兄弟父亲都能一视同仁,父亲的心有多少在我身上?相较太子哥哥和四哥,我已经算是父亲忽视太多的人。”
所以言外之意,他们家的人都是这样,除了个别宠爱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是放养,由人任意行事?
“我可真是幸运。”李初说的都是心里话,按李治的说法那是不管他要怎么样的对待身边的儿女,宠也罢,忽略也罢,都是理所当然的。
李治笑了,“或许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幸运,大唐的幸运。”
意有所指令李初缩了缩脖子,她可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陛下,膳都备好了。”李治想用膳自有人准备菜色,三菜一汤,够他们父女吃的了。
“好了,不说了,快吃吧,你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尽,身子不要了?总让我和弘儿注意保养,自己却不知道护着自己。”李治指了李初不满的开口,李初无奈地一叹道:“还不是因为事情太多,我心里堵得难受。”
李治岂会不知,因此问道:“现在还堵?”
李初眨了眨眼睛,目光温和地冲李治道:“父亲都将事情尽往自己的身上揽来开解我了,我怎么会还堵。”
一番用心良苦李初能明了,李治心中自是欢喜,“不错,知道为父一片苦心。人不要事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世上的事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好,做得漂亮得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我不求你成为这样的人。我只想你能尽可能让你自己高兴,比如看那路萧顺眼,直接可以求我指作你的驸马,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万没有想到李治希望李初放肆一回竟然是想让李初定下路萧为驸马,李初一顿,“父亲,要不就这么定下?”
纯属试探一问,李初叫德宝夹了菜到碗上正吃着,听闻李初的话惊得抬起头问道:“果真?”
李初立刻怂了,“玩笑,玩笑。”
她吧,就是心里没有底,怎么样都没有底,还是算了吧,她是一点都不想胡乱一选。
“现在确实不合适,你外祖母去了,三个月后再说。你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你的婚事一定要定下。”李治给了最后的期限,李初一定得在这期限内做到,否则,他就要亲自动手了。
李初嘀咕地道:“当初明明答应得我好好的,不催我的婚事,我要是不同意绝不会逼我成婚,突然急成这般。”
李治道:“你并未说明你不想去找,不愿意去寻。你母亲为你选的人你一个都不看,这是何态度?”
凡事得讲理,李治认为李初要是有心去寻寻驸马。哪怕一直寻不到,他可以等等,可他发现了,李初压根就是奔着不择驸马去的。
“不就是不想找驸马嘛,落在父亲的眼里都成十恶不赦的大过了。”李初小声地嘀咕,李治没有听清,询问地道:“说什么?”
萧太后:“群主说得大声点,好让你家的老父亲听清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以为李初不懂吗?“萧太后,你是想黄牌警告吗?”
萧太后……“别啊,就是说句玩笑话,群主千万莫放在心上。你的事说不说由你决定,就是高宗都休想左右你。”
见风使舵得叫一个飞快!宣太后:“你家皇帝就喜欢你如此?”
提到自家的皇帝,萧太后骄傲的表示:“咳咳,正是,我可是皇上的宠妃。”
相较一干都不算太得皇帝宠爱的人,萧太后确实可以在此点上自得。
宣太后:“哼!”
萧太后:“不过要不是因为成为宠妃,我岂有诸多学习的机会,后来成为大辽太后,一个太后的本事,不好学。”
至此显得心酸,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清楚,萧太后的一生与宋交战,她事事都为大辽着想,意在踏平大宋,入主中原,可惜平生倾尽所有都不能,她不相信任何人,因为她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利才是根本。
偏偏就是揣着此等想法,生生错过培养李初成形的那些年,然后现在她的积分是四个太后里最低的。
忆往昔是泪,但萧太后下定决心改过,她要后来者居上,瞧着吧。
李初只当作听不见李治的话,埋头吃她的饭,李治得不到李初的回答,便明了李初的话不好对人言,并不与李初追究,反正无论怎么样,李初要选驸马得选,不要选都得选,三月为期,期满由他来定。
可怜李初面临霸道催婚,亏得她当年费尽心力的想争得婚姻自由的权力,更是以为自己做到的,现在才知道皇帝和皇后都是骗人的。
不过总算缓了缓三年,三年的好日子,额,她应该知足的!
李初宽慰自己,先把肚子填饱了。
坐在对面的李治吃得不多,好在三菜一汤父女二人吃完了,李治等人收拾时朝李初道:“有了贺兰敏之一事,你说还要不要召武三思和武承嗣回来奔丧?”
吃饱喝足的李初一下子卡住,脖子僵硬的转向李治问,“父亲还想牵制母亲?”
贺兰敏之要怎么处置是一回事,李治要说不想看看武家的人都是怎么样定是假的,而武媚娘更需要清楚地识清武家人的嘴脸,李治必要助她一臂之力的。
李治道:“是啊,你母亲也会想让他们回来送你外祖母一程的,怎么能不为你母亲办好此事。”
端是为武媚娘着想的用意,李初明了地道:“对付起他们来,无才无德的人手下无须留情。”
第084章 贺兰敏之的自救
不日,李治下诏追封杨氏为鲁国忠烈夫人,特赦流放千里的武承嗣和武三思回长安奔丧。
犹记得当日武承嗣和武三思犯下大错,李治夺去他们身上的爵位,官职,流放三千里,并下诏永不赦免,不想今日竟然为武媚娘,为了杨氏而破例。
人只要回了长安,往后要不要再回流放之地不过是李治一句话的事。远在千里之外的武承嗣和武三思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谁都清楚这是他们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们永远留在长安的机会。
可是对于贺兰敏之来说,贺兰敏秀的一句话叫李初听个正着,贺兰敏之怎么喝斥不重要,重要的是贺兰敏秀生了此心,有了此念,要她生或是要她死,都只在武媚娘的一念之间。
武三思和武承嗣再被特赦回来奔丧,对贺兰敏之更不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贺兰敏之自那一日后如坐针毡,如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偏偏他一次又一次的找机会想和武媚娘解释,武媚娘完全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每次贺兰敏之一但提起了此事,武媚娘立刻打断他的话头,明摆着不想听到他的话。
贺兰敏之从前是盼着杨氏死去,可是如今却才懂得,杨氏在,他的话不管武媚娘想听或是不想听都会传到武媚娘的耳朵里,杨氏一死,连为他说情的人都没有了。
武媚娘看着往来于自家的命妇,每一个人都毕恭毕敬,眼中带着泪珠,好像死去的杨氏就是她们的亲人。
其中的真假武媚娘心里有数,又怎么样呢,世上的人都带着面具,都有自己的目的,只要他们可以记住自己的身份,能够装出表面的样子,让她看到她想看到的就够了。
李初陪武媚娘回来过几次,每回武媚娘盯着人看着不眨眼的时候都让李初打从心底里发毛。
“皇后,郭夫人求见。”守灵是个体力活,好在武媚娘的身体一直不错,杨氏去世,李治同意让武媚娘全身心的操办杨氏的丧事,宫中诸事,朝中诸事都不用放在心上,他会让人将重要的事送到武府,该知道的事武媚娘会知道的。
李初陪在武媚娘的身边,正好武媚娘也教起李初喜丧诸多的事,虽说李初贵为公主,这些事都有人帮她去办,可她总是要知道到底诸事如何,总不能由下面的人忽悠了。
武媚娘正提丧仪之制,代承前来禀告,武媚娘是刚带李初回了房间休息,知武柔前来便问李初,“猜猜看你姨母前来所为何事?”
李初一下子顿住,武媚娘道:“说说看,你就算一直不说话,我都知道你是心里有数的,但说无妨。”
一直想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李初叫武媚娘点破,李初只好道:“若是外祖母丧仪诸事大可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同母亲提起,私下求见,必是不宜对外所言诸事。贺兰敏之的事?”
不太确定,虽然有所猜测,并不代表此事就是真的,可是贺兰敏之能说动武柔帮他开口说话,好本事。
“放了太久,再有你父亲下的诏书,特赦武承嗣和武三思回长安奔丧,即然能特赦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没有那天叫你听到不该听到的话,他是不担心的,现在的他叫我晾了太久,我不愿意听他说任何话的态度,人或许有不畏于死者,更怕的是等待,等待死亡的到来。”
武媚娘教起李初,“杀一个人太容易了,贺兰敏之他们的命都捏在我的手上,我一直没有动手不是怕谁,仅不过是想看看他们到底为了活着能做出什么事,最后,他们是要生或是死。”
……所以说啊,李治和武媚娘都各有各的心思,贺兰敏之他们兄妹不过是他们的棋子,各自连自己处于什么身份都不明白的棋子。
“让她进来吧。”武媚娘将要教李初的话说完了,打发人让武柔进来。
李初没有想要退出去,萧太后:“我好奇武后到底要杀贺兰敏之还是不杀。”
谁都好奇,李初都想知道武媚娘的决定,但是又不好多问,一直放着不管,眼下武媚娘要是愿意说破,她听着。
武柔行来,脸上的神色并不算好,想也是,一直都在守灵,谁的脸色都不可能好,武媚娘何尝不是如此。
“皇后,公主。”武柔见礼,武媚娘应一声,“坐下吧。”
自有宫人取来蒲团放在武柔的面前,武柔跽坐下了,朝武媚娘道:“皇后,虽说冒昧,只是敏之那孩子一再哀求于我,我只好过来一趟。”
开门见山,倒是不错,武媚娘道:“说吧,我听着。”
武柔看了李初一眼,不太确定要说的话该不该让李初听见,不想武媚娘道:“无妨,初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有什么话都不需要避讳她。”
……总觉得武媚娘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劲呢?
武柔微一怔,姐妹分别多年,再多的书信往来,最后都抵不过相隔千里的疏远,武媚娘不是当年的武媚娘了,武柔同样不是当年的武柔,可是偏偏她们还是姐妹。
作为姐妹的,有些话武柔纵然不想掺和依然得说。
“敏之方才寻我来了,同我说起敏秀当日所言实属大过,不知皇后要如何责罚。不管怎样的责罚他都愿意代敏秀受之,但求皇后可以放过敏秀。”武柔将贺兰敏之的话尽都转达了,没有了杨氏,贺兰敏之才明白想寻一个能在武媚娘的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有多难。
武柔是他们的姨母,一向不沾诸事,或许,或许有可能……
“瞧,他现在着急害怕了,等待是最磨人心的,他心中的恐惧,害怕,都让他无所适从,所以他迫切的想借旁人探听我的心思,我是要杀他还是放了他?总是要给一句准话,好让他心中的大石能够放下。”武媚娘听着听着转头朝李初说起贺兰敏之的心思,如此的小心思也敢在她的面前卖弄。
武柔听得再一次僵住,唤一声皇后。
武媚娘道:“我和他们兄妹间的事,三妹你不需要管,你也管不了。”
话自然是实话,武柔犹豫了一下终是道:“皇后,那总是大姐的孩子。”
“或许如果他们不是大姐的孩子,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恨,这么多的容不得。”武媚娘冷洌地朝武柔说起,武柔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一个念头闪过,武柔死死地咬住唇,生怕自己将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武媚娘开了口,“不错,大姐的死同我有关系。贺兰敏之没有告诉你?”
武柔摇头,这样的事贺兰敏之怎么可能会告诉她呢。
“那么想必贺兰敏之同样不会告诉你大姐到底做了什么让我动了杀心?”武媚娘再问,李初心下一阵轻叹,人啊,人心啊,皆是难测。
武柔完全惊住了,似乎在想武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才会令武媚娘欲除之而后快?
武媚娘道:“既然他不曾同你说了实话,你也不需要同他们说好话。回去同他说,此事是我同他们的事,他们想牵扯上旁的人可以直说,我可以同他们慢慢的扯,若是不想的话,就安安份份的呆着。”
不想见贺兰敏之,不愿意听他说话,就是要晾着他,晾得他好好地想想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让武媚娘给他一句准话,杀了他或是放过他。
“二姐。”武柔上次到长安来,直到现在,这才唤的第二声二姐,多么熟悉的二姐啊,武媚娘闻之微微一愣。
“怎么,你想帮他们说什么话?”武媚娘直问起武柔,不过一个已经许久没有唤过她二姐的,今天此一唤,武媚娘直问。
“在二姐的心里每一个人对你都是有所求的吗?哪怕我只是像以前一样的唤你一声二姐,再熟悉正常不过的一唤,落在你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有所图?”武柔没有想到在武媚娘的心里人与人之间竟然成了这般,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是有所图,有所求。
武媚娘犀利地问道:“那么你是想告诉我,你唤一声二姐只是想让我再想起从前的美好,你不是,没有我以为的意思?”
武柔道:“我只是想说大姐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仅仅是希望二姐你可以看在母亲的份上,留敏之他们兄妹一条性命。”
此话落下,武媚娘嗤笑一声,“看,难道不是有所求吗?”
眼中的冷意随着此话落下越发的浓烈,她的心中是有诸多的不满的。
她的家人,有多少不是算计着她的,算计她也就算了,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从她手里得到了荣华富贵,随之他们又想将她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