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治决定了,李初纵然想劝也不知如何的劝起,李治是皇帝,面对不断坐大的武媚娘,他隐忍着,并没有动手伤及武媚娘对她来说已是万幸,可是在他的位子上,他由着武媚娘坐大了,并不代表也能允许武家的人一道坐大。
武敏之,武家总是要有一个人来承继的,相较武三思和武承嗣,武敏之要有本事得多,也更令李治愿意用得多。
“那我交给父亲。”李初看了名册如是说,李治一笑,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准备怎么做?”李治笑完后又没头没尾的问起此话,李初道:“孩儿在准备了,若是查到什么会告诉父亲的,父亲放心。”
“对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担心你会难过。”李治意味深长地说起,目光亦是担忧地看着李初,不难看出此时的他内心是何等的挣扎。
李初摇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父亲小看了我。”
先前的时候李治觉得李初对情爱的事太淡了,生怕李初将来寻不到一个合心意的人,现在突然的觉得,淡有淡的好,淡了,不将情爱放在心上,纵然只是一时心动的人,那样的人利用她,她都能撑过去,甚好!
李治瞧李初的眉目与往常无异,想来那样的事她真的不曾放在心上,李治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了!
“陛下,公主。”慈心小步走进来,轻声地一唤,李治望向她,慈心道:“有人同白蒿碰面了。”
诱饵放出去了,就是为了让鱼儿可以上勾,如今终于来了。
李初道:“不必打草惊蛇,继续让人盯着,不管什么人,在我没有让你们收网前,一个都不许惊了他们。”
一开始冒头的人未辨真假,所以李初不想急,只要安心的等待。
李治也朝德宝吩咐地道:“按初儿说的办,小心一些,不能让人发现了。”
德宝应下一声是,一眼扫过慈心,又很快地恢复了,今时不同往日,李初的手里也有自己的人了,再不像以前身边都是李治的人,李初手里有什么信息,但凡李治想知道都能知道。
现在如果李初不想说,那么李治便不可能知道李初的手里都有什么。
李治不曾想过一直的对李初牢牢的握在手里,李初有能力养出不逊于慈心这样的人,这就是李初的本事。
“回去休息吧。”李治朝李初吩咐,让李初快些回去休息,李初应了一声,朝李治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李初想回去歇会儿,但才回到紫宸殿,武媚娘唤她过来,都是一夜未眠的人,武媚娘先补了一回觉,此时精神不错,李初就不太好了,一件接一件的事,再加上累了一天一夜,脸色有些发白。
“查得如何?”武媚娘询问李初,想知道李初将诸事安排得如何。
李初不意外,眼下的事情牵涉的不仅仅是李初自己,更有李弘,这样的两个人何其重要,武媚娘追问担心全都是理所当然的。
“母亲,我还在查,查好了我再告诉你。”李初不告诉李治,自然了不会告诉武媚娘的,武媚娘应一声,想起另一件事,“李氏的宗亲,他们把事情尽都办好了?办得漂亮了?”
李初颔首道:“是的,万民书都准备好了,大唐半数以上的商人皆上折请以税改,合乎民意的诸事,我们理当顺势而为。”
话,真是会说,武媚娘瞥过李初一眼,不得不说李初的脑子太好使了。
“谁来推动此事?李安期?”武媚娘想了想问起,连人名都问出来了,同李初想到了同一个人,但这件事不是由她们来说了算,人选是由李治定下的,所以人嘛……
“我同父亲提了李安期,父亲并不是特别满意。”李初如实告之,正准备把武敏之的名字说出来,武媚娘颔首地道:“不满意啊,那是定下了武敏之。”
李初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武媚娘,这是一猜就着了?
“武敏之不是一个好人选?”收获李初惊讶的眼神,武媚娘只是询问李初,李初能说不好?轻声地道:“挺好的。”
武媚娘微微一笑,“确实是挺好的,一个人聪明,能干,诸事都办得不错,理当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再表现表现。差事办得好,已成为嗣子,改姓为武,立我武氏的门楣没有什么不好的。”
李初不禁地问道:“他是怎么答应改姓的?”
一眼扫过李初,武媚娘瞧着李初意味不明地问道:“他能想或是不想?”
冷洌地一笑,武媚娘抬起手道:“能让他活着,让他和贺兰敏秀活着,他该感恩,懂得感恩了,就要做我想让他做的事,我不想让他做的事,他不可能碰,尤其不能和我说不。”
得,果然是夫妻,看这行事的风格如出一辙,武敏之碰上这样的两位,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啊!
默默不作声,李初望向武媚娘,武媚娘道:“查出来对你不利的人,无论是谁,你要亲手杀他,明白吗?”
意有所指得听得李初整个人一颤,她明白,她为路萧说好话,表现出对路萧的信任,那是因为她暂时不想动这个人。
武媚娘没有再问,不是因为她不知内情,而是她心里明白,李初想自己查清楚,拿到证据后再动手,她的心里要定一个人的罪理当如此,猜测怀疑只是开始,不该为了猜测和怀疑就定一个人的罪。
萧太后:“群主啊群主,得亏高宗和武后宠着你,相信你。”
李初没空理会,朝武媚娘福福身道:“孩儿谢过母亲。”
武媚娘的目光变得柔和,“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我们就算不相信任何人都会相信你,你的性子是我们喜欢的,不能是对我们好的时候就认为你好,对别人手下留情便觉得你不好。你现在没有查明事实,不能确定事情究竟是不是他做的,愿意护他可以,一但查出来他也牵涉其中,你绝不能手下留情。”
夸李初武媚娘会夸,但她的要求她得明说了。
李初终是思量半响地答道:“是。”
武媚娘招手让她上前来,李初走过去,武媚娘握紧她的手道:“你这样很好,母亲很高兴有你,因为你在心里会踏实,你要做到你说过的话,你不仅为自己撑起一片天,也努力为我们撑起一片天。”
此一生,武媚娘不是没有想过靠一个人,可是一个又一个的事实告诉她,靠人是靠不住的,他们随时可以舍弃她。
她想在这个世上活得好,活得像一个人,她就不能靠人,尤其不能有一颗靠人的心。
可是在她以为自己看清一切后,认定自己不可能再依靠任何一个人的时候,李初却告诉她,她可以依靠她的。
这一切不是李初说出来看,而是用她的行动告诉武媚娘,李治想对武媚娘做什么,旁人又是想如何的对付武媚娘,一切的一切武媚娘比谁都清楚,每一次李初都站在她这一边,帮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不曾有可以全身心依靠的人,武媚娘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走下去,有了可以信任的人,能够性命相托的人,原来也很幸福的。
“母亲,我做得还不够好。”李初想起李弘,她想护着的人太多了,可是她做得不够好,李弘眼下的情况……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再苛责自己,弘儿的事要说错的话,最大的错在我和你父亲的身上。是我们顾忌得太多了,以至于令你的太子哥哥身陷其中。”武媚娘宽慰李初,李初想把事情做好,想护着李弘,这也是李治想让李初做到的事,但不是所有的事都同李初有关的,更不应该将事事都扣在李初的肩上,让李初承担。
李初望向武媚娘,武媚娘抚过她的背,顺着她的背轻声地道:“弘儿是你的哥哥,原该是他护着你的,你能反过来护着他,做得很好了,谁若是再敢道你的不是,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肯定李初,更不想让李初为此而心有愧疚。
“母亲,我只是难受,哥哥的身体……”李初怪自己,怪得再多都仅仅是因为李弘的身体这一次受损极大,她只要一想到这儿心里就难受得不行,自然愧疚得不得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弘儿的身子骨不是一天两天才这样的,不是你的错。”武媚娘了解李初,知道现在的李初将错全都归在自己的身上,她在责怪自己,可是这并不是李初的过错。
李初再有本事,再有能力,改得了一切总是不可能改得了命数。
“你累了,回去歇着,不要多思多想,不是你的错,你要为此而自责难过,你就犯下了大错。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更有许多的人等着你惠及他们。所以初儿,你如果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自责没有用,向前看,向前行,这样才有可能化解。”
武媚娘确实是来宽慰李初的,有些话太后们会说,但是太后们说和武媚娘说的效果会截然不同。
同为李弘的母亲,武媚娘在意李弘并不比李初在意李弘这个哥哥少,武媚娘何尝不在忧心李弘的身体,可是发生的事实存在了,能够改变吗?
不能的,没有什么事可以改,也断然不可能改得了。
与其活在自责中,向前看吧,往前看,往前行,他们可以收获更多。
武媚娘又抚了一记李初的头,“你做得很好,问心无愧,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都同你没有关系。”
李初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李治的身体,李弘的身体,她为何学医,为何学厨,都是为了他们,李初想让他们安好,想要他们长命百岁,但是李初不曾尽力朝此目标前行了吗?
她做得很好了,突然的算计,突发事件让李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并不是李初的过错。
“母亲,我知道了。”李初确实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大得李初都觉得喘不上气了。
“回去吧,安神茶我让人备好了,喝了就睡吧。”武媚娘说着安神茶,代承端着茶走上来,冒着丝丝的热气,李初一向不吃药。
“喝吧。”武媚娘温声地说,李初顿了顿,终是听话地接过一饮而尽。
武媚娘很欢喜李初的听话,微笑地道:“好好地睡一觉。”
备下安神茶是怕李初压力太大了睡不着,李初应一声,这才退出去。
等李初一走,武媚娘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慵懒和温和,冲一旁的代承道:“传武三思和武承嗣他们进宫。”
代承微顿,“不是敏之公子?”
“自然不是,贺兰敏之有用要留着他用,武三思和武承嗣眼下正好可以用上,总不能让他们回到长安,以为自己可以留在长安了。想留下,就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
武媚娘提起两个侄子的神情不算太好,代承知道武媚娘是看不上那么两个侄子的,因为他们的父亲。要不是不好动手杀人,武媚娘可能早就把人解决了。
“让他们进宫来是要办什么差事?”代承问着,他这一去肯定这两人定会问起,问问武媚娘可是要传话,若是要传的他便传,若是不能传的,武媚娘会直接告诉他的。
“就说想让他们查查初儿被人行刺的案子。”武媚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慑人的光芒,“坐以待毙不可取,主动出击,将一切握在我们的手里才是王道。敢动我的孩子,总要让他们知道我武媚娘不是吃素的。从前我能将萧王两家打败,如今我更能让他们一生都无法翻身。”
第090章 掉坑里了
武媚娘想布局,她这些年不断地扩大势力,养了各种各样的人,为此没有腾出手来收拾萧王两家的所谓后人,本来她是觉得他们的胜负已经定下,不需要她再同他们费神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接二连三的跳出来,一次又一次的想通过对付李初而让她难受。
现在好了,她有时间也有精力来同他们好好地算算账了,就让她看看究竟他们都有谁,敢打她的主意,想对付她。
武承嗣和武三思进宫后,请以彻查昨日李初被行刺一事,李治并没有多想,指派他们跟随狄仁杰,一切听从狄仁杰的指示,彻查此案。
长安街道上的行刺案,轰动长安,偏偏自那日后李初再不出宫门一步,案子在查,却一直都没有消息,无人知道案子到底查得怎么样。
原以为会再起血雨腥风,但自那日行刺一事后,案子说是在查,却无人知道谁人查得如何。
比起李初被人行刺一事,朝中有一件更大的事叫朝中的臣子不得不提起心来。
武敏之上书,天下各州郡县的商贾齐齐联名上书,请朝廷改税收之制,天下之利最重最大者莫过于行商,偏偏土地人都有税,独独商之税并无,为利于国,利于民,请以改税收之制,利于天下。
送上天下各州商贾自己签下名的书信上前,内容几乎大同小异,举朝哗然。
不错,上回有了李初垄断突厥的所有交易一事,逼得人不得不同意开了关税,这两年下来大唐国库的收入可比从前可观多了。
现在直接要将所有商贾之事都要规定纳税,大唐的国库会富成什么样子?
不,不行,国库是富了,他们可是要被剥利太多了。
反对,反对的了!一众人都在反对,武敏之面对强烈反对的人,轻描淡写地对答,“韩非子有云,法者,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艺之事,因为之备。古今异俗,新故异备。”
一番立法之本的言论,令反对的人一时哑然,他们当然也知道,只是立法变异损及他们的利,他们不愿意接受罢了。
“诸位反对,却为何不看所涉之人皆同意了?行商坐贾者思为国,思为民,自请改以税制,最最应该反对的人都同意了,为何诸位为国之栋梁,却不思利国之此事,而直言反对?”武敏之问的问题犀利,直指人心。
有些事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不就是虽然当官的,哪家人的手里没有生意,否则怎么养家糊口。
可是这些话不能宣之于口,尤其不能在朝堂上说出来,武敏之,武敏之太可恨了。
李治和武媚娘瞧着武敏之的眼中闪过赞赏,不错啊不错,做得太漂亮了,武敏之果然做起诸事来比任何人都要合适,好!
“赏莫如厚,使民之利之;誉莫如美,使民荣之;诛莫如重,使民畏之;毁莫如恶,使民耻之。此立法的根本,大唐国库之收入几何,想来诸位的心里大致有数,不能节流,自然当思开源,天下大利者莫过于行商,既然如此,以税改而利于国,连商贾之人都有的觉悟,诸位国之栋梁,立于明堂之上,竟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