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病了五日,终于开始好转了,宫里上上下下的都松了一口气,而李治也在这期间做到答应李初的事,下旨赦免萧王两家的人,还有长孙家,特意让人寻回长孙无忌的曾孙,让人承袭长孙无忌曾经所有的官称和爵位。
也正因为如此,彻查李初遇刺一事到此完全的结束,牵扯了多少人,都到此为止。
被关入大牢的人也将要放出去,慈心特意来问李初一句,“人要放出去了,公主要去看看吗?白蒿也在。”
白蒿是怎么让人捉住的李初不知,人在,罢了,便去看看吧。
“去吧。”慈心来问,定然是李治让她问起的,行刺之人同萧路有关系,这一点李治有数,李初现在的情况不同寻常,李治想让李初放开,从这件事里走出去,只能每一种方法都试试。
李初起身让人给她穿衣,病了几日瘦了点,衣裳都有些大了。
“公主都瘦了。”奇娘为李初更衣,看了看喃语出声,李初笑了笑道:“瘦些好看。”
“公主已经很好看了,不需要再瘦。”奇娘以为李初真是爱美,像哄孩子一样的哄起李初来,李初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以后会更好看的。”
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做事都不得劲一样,萧路,唉……
“走吧。”李初穿好衣裳即往准备外走,照样是慈心、曲和、卫因、青芜四个跟着去,慈心在身后小声地告诉李初,“人都关在大理寺,过几日就要放他们出去了。”
“知道了。”李初虽然是第一次到洛阳,洛阳的地形她是背得一清二楚,出了宫门往哪里去是哪个地方她完全不需要人带路。
曲和以为李初是第一次到洛阳,诸事并不熟悉的,这两天他一直都熟悉各处,还以为有自己表现的机会了,没想到依然没有。
“公主怎么来了?”大理寺可是狄仁杰的地盘,李初来了不能不打个招呼,狄仁杰的眼中闪过惊讶,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李初。
“我来瞧瞧那些行刺我的人。”李初明说,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人就要放出去了,有些事别人不清楚,狄仁杰这样的聪明人前后一联想,总能明了的 慈心在后拿出一道李治给旨意,“狄大人,这是陛下的旨意。”
赶紧的将东西送上去请狄仁杰查看,有了李治的旨意,这下谁都不会拦着李初进去了。
狄仁杰接过一看,还给慈心,“下官为公主引路。”
“有劳了。”李初轻声地道一声谢,狄仁杰笑不敢受,请李初往里去,同时问起李初的身体,“听闻公主身体不适。”
“第一次来洛阳不太习惯,现在好了。”李初轻声地回答,狄仁杰道:“那就好,那就好。公主且保重身体,万事再大也大不过身体啊。”
李初能感受到狄仁杰真心的关怀,“劳你操心了,诸事不少,你还能知道我身体不适的事。”
“公主想是不知因为公主不适,皇上和皇后皆是心情不郁,朝中臣子无不知。”狄仁杰提起这些□□堂上的事因为李初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的,李治着急担心,心情自然是不好的,武媚娘心下不郁,原因就比李治要复杂得多了。
“公主为萧、王、长孙家求情,他们必感恩于公主。”狄仁杰小声的又说了一句,李初道:“此事狄大人如何猜到的?”
狄仁杰直言不讳,“前后串连并不难猜。”
李初沉吟地道:“此事狄大人放在心里即可。”
狄仁杰明了李初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些事,应下道:“公主放心,下官不会同任何人提起的。”
要的就是狄仁杰不会同任何人说起,而大牢此时在即,李初道:“烦请狄大人让人都退下去吧,我单独去看看他们。”
这样的要求,狄仁杰想到先前就是李初将他们拿下的,大理寺,这群都是受赦的人,出不了什么事,便应下一声是。
狱卒都被唤了出来,李初抬脚走进,慈心他们要跟上,“你们都留下。”
竟然连他们都不肯带,只要自己进去。慈心唤一声公主,李初道:“这是命令。”
她不是在征询慈心的同意,而是命令慈心他们都留下,慈心再是担心也不敢违背李初的命令,应下一声是,目送李初往狱中走去。
狄仁杰察觉不对,但是李初居然连贴身的人都不让跟着,人也已经走了进去,纵是想劝也来不及,狄仁杰只能同慈心一道守在牢外等着李初出来。
李初进了大牢,也终于看清了,当日行刺她的黑衣人们都长了什么模样。
“公主。”李初在寻找熟悉的眼睛时,白蒿一声轻唤,李初道:“原以为放你离开,你会远走高飞,没想到你竟自投罗网。”
是的,白蒿不是被人抓的,而是自己跑到大理寺来投案的。她救不了自己的兄弟,便只想陪他们一道死。
“与我相识多年,我却是第一次见到你的真容。”李初站在其中一间干净的牢房前,同那一个哪怕身处牢狱依然干净的青年说话。
青年大约三十出头,留了一撇小胡子,李初一眼便认出了他的眼睛,相交多年,几次斗得你死我活,真正见面却是第一次。
青年不意外李初认出他来,“听闻公主为我们求情,朝廷已经网开一面,公主来是想让我们亲自向你道谢吗?”
李初摇摇头道:“虽然不知是谁告诉你的,但是我为你们求情,为的并不是你们。我受过别人的恩,领过别人的情,一定会还。他临死前只想让我为你们求得一条活路,即是他的遗愿我便如他所愿。从此我与他算是两清了。”
此话令人万万想不到,青年冷声嘲讽地道:“原来公主殿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你为何亲手杀他?”
“没有为何,杀了,就是杀了。”李初并不为自己找借口解释,是她杀的,无论她有多少原因,人死了就是死了。
“平反你们萧王两家,从此你们可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如果你们不懂得珍惜,还想要搅动风云,下一次没有人能再为你们求情。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为你们舍生忘死。记住他的恩吧,永远的记住。”李初来瞧瞧这些人,她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畏生死的要杀她。
可是这些人都很清楚,他们杀不了她,更杀不了武媚娘和李治。
飞蛾扑火,只为家仇。一次又一次失败,如果还不能让他们明白李治和武媚娘的强大,再来下一回,他们真的是必死无疑。
“我想你们会这么拼,不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为了你们下一代,现在已经给你们平反了,往后只要你们奉公守法,自然不会有人找你们的麻烦,反之你们如果再动杀念,谁都救不了你们。”李初同他们轻声地说起。
“公主屈尊降贵来大牢一回就为了此一番话吗?”青年问明李初,李初道:“不算是,最重要是想问你们一句话。”
青年道:“公主请问。”
李初凝望着青年:“你们会一辈子记住他吗?”
谁也没有想到李初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虽然没有名字,但是青年很清楚李初指的究竟是谁。
萧路。那个死在李初手上的人,也是间接救了他们的人。
沉吟半响没有回答,李初挥了挥手是笑了,只是笑中透着多少的悲凉。
“我们记不记得关你什么事?”总有人不识抬举的大声吼问,拒绝回答李初的问题。
李初道:“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不用你们回答了。他想让我一辈子记住他,可是最该记住他的人,却不会记住他。”
扫过牢中的人们,李初前来的目的达到了,“往后最好不要再见。”
抬脚往外走去,有人不明所以的喊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成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你们或许都是忘恩负义的人。”李初回过头回答他们的问题,这一次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是问出问题的人,不满李初对他们的评价,“我们忘恩负义?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不要忘了,是谁杀了萧路。我们那日在长安行刺于你,萧路一无所知,却奋不顾身的救你。如果不是萧路,你早就死了。可你却亲手杀了他。”
身后传来一声一声的质问,李初全然当做没有听见。她是杀了萧路,何尝不是萧路的算计,活着的时候萧路对李初或多或少有算计,死了却是真正的算计李初。
但再多的算计,李初都受了,人是她杀的,她也不后悔亲自动手杀了萧路,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有人如果胆敢伤害武媚娘,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挥剑而出。
“公主。”李初一进一出很快,瞧到她平安无恙的走出来,守在外面的所有人都暗松一口气。
“狄大人,尽早将他们放了。”李初同狄仁杰提出自己的想法,狄仁杰应下道:“是。”
什么时候放人,什么时候不放,都是有规定的,李初现在一催促倒是显得迫不及待,偏偏狄仁杰还附和的应下。
“一时失礼,狄大人见笑。”李初一下子清醒过来,轻声地同狄仁杰道一声歉,狄仁杰不以为然的道:“公主说的哪里话,谁人都有生气的时候,气头上什么话都会说,公主已是自制过人,不必对自己太苛刻。”
狄仁杰对李初的评价极高,现在李初只是心情不悦才会催促他尽快处理牢内的囚犯,既不曾损及别人,也不曾做出不利于家国诸事,当公主的这么发脾气很好了。
听起来像是宠孩子的语气,狄仁杰也就小武媚娘几岁罢了。家里最大的孩子也比李初要大了,用着老父亲的语气同李初说话,倒也不违和。
“公主心下不喜,不如出去走走。洛阳古都的风景不错,像公主这样的人,定能很快的调节过来。”狄仁杰望着李初的神情,尽是信任。
“狄大人说的是,心情不好四下走走,自然就能心情顺畅了。”李初吐一口气,为了萧路的事,难受的难受,病的病了,该见的人,要证明的事,她都做完了,是应该要放下了。
“明日我会往安国寺去小住一些时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指了指大牢的方向,相信狄仁杰明白李初指的是什么。
狄仁杰作一揖答道:“会的。”
一眼扫过一旁随李初同来的慈心,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定会一句不落的传到李治的耳朵里,牢中的人就是想再留下也无法久留。
“狄大人,告辞了。”事情办完,该说的话也说完,李初同狄仁杰告辞。
狄仁杰相送,“恭送公主。”
李初颔首离去,想到一病多日没有见过李弘,“去东宫。”
明日打算出城往安国寺去,定是要去见一见李弘的,李初最最担心的就是李弘的身体。
往年,李治和武媚娘往东都洛阳来从来不提要李弘一道前来,这一次倒是例外,李初的心中有些忧心,但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的陪同李治他们一道前来洛阳。
看情况,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回长安了,李弘身体也经不起来回的折腾,只是李初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初到洛阳都会不适,李弘……
李初虽然到了洛阳后
第一回 来东宫,宫中的人都认得她,自无人敢拦着她。
裴氏听说李初来了,连忙出来相迎,李初客气地同裴氏见礼,“嫂嫂好!”
“妹妹的身体好了吗?”裴氏挂心李初的身体,“因太子之故没有前去看望妹妹,还望妹妹勿怪。”
李弘身体不好,连带着裴氏也要小心再三,只怕因为自己害得李弘的身体出了状况。
李初不以为然的挥手道:“一家人不讲虚礼,我的身体好了,明日出城,要往安国寺去,临行前特意来看看哥哥。”
说来说去都是担心李弘的身体,裴氏知道李初和李弘的感情深厚,李初又是一个聪明大方得体的人。
想她刚嫁入皇家的时候多亏李出相助,才能让她在极短的时间里,融入皇家适应皇家。
裴氏心中对李初是感激的,李初来了洛阳后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李初病了,病得极是严重,当时想去看看李初的,只是李弘都不被允许去看望李初,她要照看李弘,更不能去了。
“太子在屋里歇着,公主请随我来。”裴氏收回思绪,在前面引着李初往李弘的屋里去。
李弘也收到了通报,道李初前来探望,衣裳才穿了一半就听到了,李初和裴氏说话的声音。
隔着屏风李弘轻声的问道:“初儿来了。”
“哥哥我来看你了。”李初扬声的回应李弘,李弘让人赶紧将他的衣裳套好,便走了出去,只是一边走一边轻咳起来,李初听着拧紧的眉头,“哥哥又病了吗?”
“不妨事,只是喉咙有些痛。”李弘不想让李初担心,李初哪里那么好打发,迎向李弘伸手道,“我为哥哥号脉。”
李弘一僵,“你的病才刚好,不需要为我费心伤神。有十一娘和太医们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初摇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哥哥。”
执意要李弘伸出手来,脉,李弘让她号她要号,不让她号她也要号。兄妹多年,李初的性子李弘再是清楚不过,李初想要做到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只能乖乖的伸出手,无奈的一声轻叹。
李初坐下为李弘号脉,号着拧紧了眉头,“哥哥最近又为什么事费心伤神了?”
“身为太子,国家大事何其繁重,我已经做得很少了。”李弘轻声地说起,“朝中臣子有人参我不见臣子,不理朝事,我还有何需要费心伤神的。”
“你的身子不好,养好身体最为重要。旁人所言无需理会,一切都有父亲在。太子中为储君,储君只是储,不是君。事事要以父亲为榜样,倒是显得哥哥太过了。这些闲言碎语,哥哥无须放在心上,要是再有人说三道四,我帮你出面骂人。”李弘的身子就得静养,哪个要是敢打扰李弘静养的人,李初定不轻饶。
李弘一听李初想出面,一下子笑了,望着李初神采奕奕的模样,“嗯,初儿就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