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容人之心,尤其要容得下有用之人,李初就是有用之人,更是难得的能人。
李初从宣政殿出来,宣太后:“李贤啊,没有想到竟然终是他成为了太子。”
李初:“这个太子之位,怕是难坐。”
吕太后:“是啊,太子的权力,天后的权力,一个太子和天后争权,李贤不是李弘,不懂藏拙,那么有些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吧,不需要别人说什么,就凭对武媚娘的了解,还有眼下的局势,她们就明了,李贤就算成为太子,终究不容易坐稳这个太子之位。
“沛王。”李初准备回紫宸殿去,半路上正好碰到李贤,听到宫人见礼,李贤显得意气风发,昂头挺胸的走来,在看到停下来的李初时,李贤想起了什么,连忙低下了头,恭敬地道:“姐姐。”
“恭喜了。”李初道一声恭喜,神情平淡,不怒也不喜,好像只是道着再平常不过的话。
李贤连忙地道:“姐姐别这么说。往后还请姐姐多多指点。”
这样的姿态难得一见,李初道:“贤儿,不管你认为我是用什么样的心和你说起眼下的这番话,我仅是想告诉你,内敛行事,厚积薄发,虚怀若谷,才能相安无事。”
李贤一听拧紧了眉头,李初道:“话,我只会说此一次,我明白你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可是,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只要李贤不曾锋芒毕露,那么一切都会好说。
这些年武媚娘一步一步的往上,越发的显露出她的强势,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武媚娘握住手中的权力是不会允许旁人轻易的染指的,李贤如果以为自己成为太子,一切都将是他的,有他吃苦头的时候。
“姐姐,我不是哥哥,不像哥哥一样身体不好,更不会事事依赖于姐姐。”李贤大声地喊出此话,李初一下子站住了,看向李初道:“你以为我和你说这些话是担心你夺我的权,让我做不成我一直在做的事?”
李贤惊觉失言,连忙地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姐姐不要误会。”
李初无意追问到底,有些事只要李贤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最好是没有的,若是有,第一个容不下你的人定然不是我。”李初不需要容不下李贤,只要李贤自己可以把太子的位子坐稳了,李初就要帮他向李家的列祖列宗上几柱高香,多亏他们保佑。
李贤拧紧了眉头,“姐姐就这么不高兴我成为太子吗?”
冷声地质问着,显露出的是他的不满,李初望着李贤问道:“在你看来,我和你说这样一番话就是不满于你成为太子,而不是谏言,对于太子的谏言?因为我想让你能够做好这个太子?”
反问的一句话,引得李贤一僵,他确实没有想过有此可能。
李初道:“太子,不管是你们谁来当,结果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底线,只要不曾做出骨肉相争的事,你想争太子之位是为了什么我清楚得很,更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而你将成为太子,这是父亲和朝臣一起定下的,我不会,也绝不可能对此有什么不满。”
李贤是有多小看李初,竟然认为李初不想让他成为太子。
太子这个位子从来不是李初想与不想而决定的,而都是她的兄弟成为太子,谁成为太子对于李初来说都一样。
是,李初是想处处压着李贤,难道不是因为李贤一直锋芒太露?
一个不懂得内敛的人,终会成为众矢之的,李贤先前一直都为了这件事和李初闹,认定李初容不下他,到了如今竟然还是这样的认为,李初在想了,她是否应该反省一下?
她一向表述得有问题?还是和李贤的频道差得太远了,以至于李贤完全不能明白她的用意?
“姐姐不会不满最好。”李贤要的就是李初不会因此而不满,暗松一口气,冲李初道:“姐姐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去见父亲了。”
和李初在一起说话,李贤总是有很大的压力,尤其李初现在说出的一番话,听在李贤的耳朵里,总让他不安。
“去吧。”李初没有要拦下李贤的意思,萧太后道:“群主你又是何必呢,你的话听在李贤的耳朵里就像他问出的话一样,他就是认为你是不想让他成为太子,压根不懂你的深意。自古以来的太子,有几个是能顺利登上皇位的,当太子的人,比起从前面对的朝臣,还有兄弟给的压力外,李贤更要面对武后和李治,武后,这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李初:“该提醒的提醒了,他若是一直听不进去,有什么后果自己担。”
当姐姐的提醒一下,尽自己的本份,至于他听不听得进去,是不是当了太子之后就以为自己是皇帝,再也不可能有人能动他分毫,这就是李贤自己的领悟了。
*
李贤正式得封为太子,随后请召天下的学士以修书,与此同时,武媚娘同样广招文人学士修书,武媚娘为这群人取名为北门学士,虽然打着修书的名号,实则参与朝事,诸多折子流入北门学士之手,也令这些人参与朝中的裁决。
新的太子原该带来新的气象,可是大唐上下因为李贤成为太子一度气氛紧张,李贤确实和李弘不一样,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而且主张明确,如同武媚娘一样是一个强势而为达到目标而不断前进的人。
可是有些事,旁观的人看得心惊胆战,为李贤提心吊胆,但是李贤却浑然不觉,他想向天下人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太子,比李弘还要出彩的太子。
而且身为太子就应该大权在握,帮着李治处理朝事。偏偏朝中所有的奏折都是经过武媚娘的手才会落到他的手里,李贤自然是不满的。
在此时李治的身体每况愈下,头痛的毛病频频发作。李初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缓解李治的头风之症。然后李治既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将天下大权交给武媚娘,有武媚娘来总览朝事,他退居幕后。
此言一出,满朝皆是反对的声音。
宰相进言,天下非是李治自己打下的天下,而是大唐先祖呕心沥血所得。大唐是有太子的,如果李治认为自己的身体不适合再继续当皇帝,完全可以直接将皇位传给太子,由太子继位,顺理成章。传给皇后,让皇后总览揽权,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此言一出,李治再多的心思都被消灭了。
李治依然老老实实的当他的皇帝,李贤也依然还是太子,但是武媚娘更是牢牢的抓住机会,不断的蚕食朝中天下各地的权利。
与此同时,李贤带人注释的《后汉书》大成,呈上去给李治一览,李治赞赏有加,李贤的能力确实不错,而且身体比起李弘来要好得多,李治要赏人,李贤顺势提出想像李初一样修渠引水开荒,惠泽万民。
正夸着李贤的李治,突然听到李贤的要求一下子征住了,随即问道:“你知道你姐姐修渠引水开荒并没有动用国库一两银子吗?”
想要刷刷百姓的好感,增加威望的李贤突然听到此话,一下子顿住了。
“这么多年姐姐修渠引水开荒,所用的都不是国库的银子?”征半响后询问李治,李贤显然不相信。
“不错,你看你姐姐这么多年一直在外,修渠引水开荒每一样都不是朝廷发动的。所用的银两全部都是你姐姐自己挣来的。你想去修渠引水开荒,你手中有多少银子?”李治问得十分的直接,仅仅就是想知道李贤想取李初而代之,他是有多少家底,能做到吗?
李贤这辈子怕是都没有这么尴尬过,李治问起他有多少的家底时,他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孩儿,孩儿并无银钱。”
是啊,李贤确实没有多少的银钱,他素日也不做什么犯法的事,仅仅只是拿着朝廷的俸禄,又不像李初一样生赌有道,所以李贤是确实的没有钱。
李治看向李贤,“你想证明自己,这样的出发点很好,可是你要明白一点,不是你想,一切就能如你所愿。我记得一开始你姐姐经商的时候你是反对最激烈的,直言那是不利于皇室,丢尽皇家颜面的事,当时你想过,你姐姐会把经商所得的银钱全都用来修渠引水开荒吗?”
绝对的从来没有想过,李贤被问得更是面红耳赤。李治又问道:“你对修渠之事所知多少?”
得了一问,李贤赶紧的道:“孩儿曾经看过不少相关的书,不说知之甚多,但也了解不少。”
“知道你姐姐为了修渠引水做了多少准备?”李治半眯起眼睛地问了李贤,想知道李贤对外面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孩儿不知。”李贤不敢欺骗李治,只能如实的回答,他是真的没有细细地问过李初在准备做一件事时,都有多少的准备。
李治道:“如果你想做实事,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这点准备远远不够。”
李贤没有想到自己想出头,终是因为准备不够,连话都没有多说的机会,已经在李治的心里败下。
“父亲。我只是想为大唐多尽一份心,我是太子,我想多做一些,这样能为父亲分忧。”李贤想要解释一下,表明自己不是想和李初争功,而是他真的仅仅是想为大唐出力,为李治分忧。
李治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比起为朕分忧来,你要学的东西很多。”
真心实意的认为李贤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充分显露出李贤的缺点,他是有上进之心不假,他是想为大唐好不假,但是他没有像李初一样稳扎稳打,他只看到李初修渠引水开荒而得到的民心威望,却从来没有想过李初为此付出多少的努力,是凭什么才能得百姓拥护和爱戴。
从一开始,李初想着付出,并没有想过得到太多。
李初得亏没有听到李治这样的一番话,要是听到她得心虚。
因为从一开始,李初就是为了民心和百姓对她的推崇而做的,虽然利于百姓,她也是要有所收获的。
到了如今,她确实在收获,大唐的疆土辽阔,但是李治这么几年做下来,几乎把大唐的疆土一半之地都修渠引水了。
当然,这也是在先人的成就是延升的,但是能够懂得利用先人的成就,再一次惠于百姓,这都是李初他们一行人呕心沥血才有的成就。
李贤觉得羞愧,真的羞。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李初这么多年修渠引水用的钱都是李初自己挣来的,国库压根没有出过,难怪这么多年修下来,朝廷的百官一句都没有吭过,敢情竟然有这样的事在。
李贤想起李初曾经说过的话,她经商赚钱都是为了回馈百姓,有钱好办事,没有钱是寸步难行。
想想这么多年修的渠,引的水,李贤看过不少的奏折,都是各地官员对于李初的推崇,这些可都是再真实不过的,可想而知李初帮了百姓多少。
“父亲,孩儿,孩儿……”李贤想说自己太狭隘了,李治挥手道:“你是太子,国之储君,比起你急于想和人争功,我更希望能够看到你用天下人,将这些有用之人都为你所用,一起为大唐添光添彩。你的姐姐有本事,若非她是女儿身,定是宰相之选。”
要换李治最真实的想法,李初是连皇帝都能当得,李弘去后,李治心里不止一次的想过,让李贤来,若是李初是儿郎,太子之选非她莫属。
话在心里想想可以的,宣之于口绝不可行,李治更得改改的告诉李贤,李初为宰相之选,难道不足以说明李初的能力和本事吗?
足是足以的,但是李贤小声地道:“父亲为何要让姐姐处处出头,姐姐的风头,当年都盖过哥哥了,如今……”
同样也盖过了他,所以李贤才会想出手,想要证明自己不比李初差,他可以做得比李初更好的。
可惜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李贤才把话提出来,李治问他几个问题,高下立见。
“那是因为你的姐姐有本事,弘儿在世时,身子孱弱,总得有强势之人为他收拢朝臣之心,御于臣下,而他只需要御一人足以。这样的道理,你是不会明白的,可是你得学,现在不明白不要紧,将来你一定要明白。”李治听到李贤的问,有什么办法,只能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好让李贤知道自己究竟要学的是什么?
教儿子啊,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否则会适得其反的,李治就是如此。
他不是不知道李贤心中对于李初的忌恨,不是不明白李贤想要处处的超越李初,可是这样的心性若是寻常人便罢了,作为太子却是不可取的。
太子之人,当知人善用,和臣子争风头,想证明自己比臣子厉害,不可笑吗?
“你是什么人?”李治说出口了,自然得说得更明白,好让李贤能够牢牢的记下,一生一世都别忘了。
“孩儿是你的儿子。”李贤不太确定这个问题要如何的回答,只能选择最不可能引起李治不满的答案。
李治一听看了李贤半响,冷声地道:“你是朕的儿子不假,但你更是太子,大唐的储君,将来要担起大唐江山的人。一个寻常的人可以处处表现自己,彰显自己的才能,那是为了让人看到他的本事,用他。你还需要吗?”
此问得李贤一下子懵了啊!他都是太子了,他需要向谁证明自己的本事?
不,需要的,比如向李治和武媚娘证明自己比李弘更能做好一个太子。
“你在想什么?想着你要向我证明你的能力,你需要证明给我看,你作为太子,你是合格的?”李贤不作声,可是李治明白不过李贤在想什么,话问出去,李治冷哼,“愚蠢。”
从小到大,李贤从来没有听过李治骂人,尤其骂的这样的两个字,愚蠢吗?确实是愚蠢,如果不是愚蠢,李贤就不会不清楚自己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真正的稳坐太子之位。
李治道:“你总想证明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一个太子职责是什么?你是要协助我处理朝事,代行帝王之事,你要把自己放在帝王的立场上,只有这样,你才能做好太子。”
“父亲,孩儿不敢!”话,可以由李治说出来,李治是皇帝,他让人把自己当成皇帝一样的做事,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李贤却吓得一个激灵地跪下,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引得李治的不满。
李治看着跪下的李贤,久久不言,“话,点到即止,我说得够明白了,若是你依然不能领会,依然像以前一样行事,你当不好这个太了,将来自然也是当不成皇帝。”
一个只想和臣子争宠争利的太子,皇帝,那算什么太子和皇帝。
海纳百川,能容万物的皇帝,任人唯一贤才,能用,可以用好,这样的人,才能得天下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