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该另立太子了。”家事说完,武媚娘说起国事,李初并不接话,虽然有些事各自心知,可是太急反而落于下乘。
“母亲,过了年再说吧。”想了想,李初终是劝武媚娘一句,眼看就要过年了,李初希望这些事能放一放。
武媚娘一眼扫过李初,“你一向不喜欢贤儿,为何还是要帮着他,护着他?”
问得李初哭笑不得,“我不喜欢的是贤儿的性子,可是再不喜欢,那是我的弟弟,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何不能帮着他,护着他?”
显得自己想不明白,更想知道武媚娘是如何定义所谓的喜欢与不喜欢。
“爱欲其生,恨欲其死,不当如是?”武媚娘眼中闪过冷意地问,好像想得李初的附和。
“母亲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是。若是以一己之喜定天下人,那得要杀尽天下多少不喜的人?”绝对说的大实话,李初脑补一记,她要说不喜欢的人虽然不多,可是却也不少,要是都把他们干掉,李初的手里得沾多少人命?
萧太后:“真是个傻群主,你是到现在都不明白武后的意思吗?她是想成为那样的人,李贤是一个急于拉她下马的儿子,她确实不喜欢,更希望你少护着他一些。”
李初:“她想是她的事,我怎么想不该告诉她?”
不管什么时候,李初总是有自己的理,也正是因为这个理,让武媚娘就算想把自己的私心说出口,让李初站在她的一边,却也说不出让李初成为一个自私无比的人那样的话。
李初最让武媚娘喜欢的一点就是李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保存理智,不会,也不让自己处于愤怒,为心中所喜所驱使,她总是能保持一分初心,不否认一切,尊重别人的想法,也会容忍旁人的放肆,只要不是越过她底线的事,她是不会和人算账的。
武媚娘目光流转,最后只有一句话,“我会派人进府看着贤儿,你是相信他,认为他不会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来,可是我并不相信,我会派人盯着他,若是他起了丁点异心,我便容不下他。”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李治把看守李贤的事交给李初,李贤落在武媚娘的手里要过的将是什么日子?
难以想像的日子,所以李初马上答应地道:“好。可是母亲还是觉得贤儿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吗?”
答应是答应,依然想从武媚娘的嘴里问出多一句,武媚娘是否真的那么的认定李贤这辈子都会是她的对手,一辈子都让她不得安宁?
此问得武媚娘笑了笑,“你啊,太相信人,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所以处理事情的方法会截然不同。”
不相信一个人,武媚娘会把这种不相信放在明面上,但李初不会,她仅仅的会表现自己的信任,让自己的信任让人看得分明,若是最后那个人辜负她的信任,李初才会动手。
李初道:“为何不信?贤儿总是我的亲弟弟,可以骂他,斥责他,教训他,却不应该不信他,他有错,也该给他一个改进的机会,母亲不以为然?”
“他从不认为他有错,就算到今天他依然认为自己是对,错的人是你,是我,甚至是你的父亲。”武媚娘说到这里,神色尽是嘲讽和蔑视,显露出的是对李贤的极度不满,“你想要相信他,就没有想过他的性子,认定他是一个值得你相信的人?”
“他和你是不一样的,你值得人信任,可是他不是,他从本质上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了解他,因为我对自己更了解,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他是这样,我就是这样。”武媚娘对李贤的评价竟然是他们母子从本质上是同一类的人,所以武媚娘才会这样的防着李贤?
李初道:“贤儿不是你的对手。”
武媚娘道:“这是两回事,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以后呢?你敢说让他再成长下去,他会不比我强大,将来有一天,我若是败在他的手里,他会放过我,会让我好过?”
既然武媚娘定义李贤是最像她的人,那么武媚娘就可以想像到,如果一但李贤成功了,李贤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最后的武媚娘会落到什么下场。
“初儿,你愿意赌,可是我不愿意,我更喜欢将一切牢牢的控制住,不让任何的事情起任何的变故,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我留他一条命,是让他活着,却不允许他将来有一天捉住机会对付我,把我们的位置扭转。”
武媚娘已经说得很明白,她不相信李贤,所以一定会让人牢牢的盯着李贤,如果李贤能够不负李初的信任安守本份,那么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能,武媚娘是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伤害自己的。
吕太后:“当如是,儿子什么的,就李贤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一个会念骨肉亲情的人,真让他当上皇帝,将来群主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李治算是做得不错,没有让自己这个儿子将来祸害自家的人,决心下得快。”
李贤被废这件事还是要让李治同意的,李治心中自有思量,不得不说,李治本质是一个仁厚的皇帝,他从不主动与人交恶,那么多年来,除非是什么必须要杀人不可的理由,否则李治都不愿意动手。
但是,他不愿意是他的事,武媚娘要震慑,她手里杀的人,那对她不满,想让她退出朝堂的人,武媚娘总是不留余力的将了们全都杀了,一个都不留。
对待臣子如此,儿子,本质是也是一样,武媚娘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威胁到她的,绝对的不会。
李初无话可说,行事准则不一样,她没有权利要求武媚娘和她一样的,所以,李初只道:“母亲可以让人看住贤儿,但在贤儿没有做出任何有损母亲的事之前,母亲的人不可以伤害他?另外,贤儿的孩子们,他们都是你的孙子,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府里,我会把他们接到府上去。”
武媚娘要把人安插入李贤的府邸,李初不能确定武媚娘究竟想做什么,她唯一可以做的是,把李贤的孩子们都护好了。
“你啊,为何要将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你以为会有人领你的情?最该领你情的人心中最恨的人只怕除了我之外就是你了。”武媚娘指的是李贤,李初听得明白,她仅仅是坦然一笑道:“那又如何,我做我该做的事,求一个问心无愧。”
人这一心求得无愧有多难,再难,李初依然坚持的走下去,不会改,更不会后退。
“好,许你。”武媚娘要盯着的是李贤,如果李贤能够一直安份,武媚娘不会再做什么,但是,如果李贤动手,做出让武媚娘不高兴的事情来,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是一片好心,有人未必会领你的情。”武媚娘在这个时候提醒李初,她是想帮几个孩子,不想让他们一直的留在李贤的府里,看外面的世界,却不是人人都会感激李初,愿意让李初做的。
李初知道武媚娘指的人是谁,可是李贤就算有可能像武媚娘说的一样不会同意,李初依然还要去做。
“陛下,天后,膳食都准备好了。”李治和裴观在那里说着水利之事,李初和武媚娘说的是李贤,各自说着各自的话,直到德福来报,膳食都准备好了,还是赶紧的来吃吧。
李治和裴观聊得意犹未尽,只是拉着裴观的手道:“好,我们先吃,吃完再说。”
“末儿呢。”要吃饭了,想起李末来,李显和李旦成了亲,全都出宫开府,如今的宫里只剩下一个李末还在李治和武媚娘他们膝下承欢。
“出宫去你城阳姑母家了,住上一夜。”武媚娘告诉李初,李末人不在宫里。
“从前你们兄弟姐妹都在宫里的时候,宫里热闹极了,如今只有一个末儿还在我们的膝下,偏偏女大不由人,终日只想往心上人家中跑,还是你最乖,知道回来陪陪我和你母亲。”李治提起从前的时候,孩子多,热闹是真热闹,不像现在,冷冷清清的,就连唯一没有出嫁的女儿都不常在家,如何不叫李治的心中难过。
“那我以后多回来陪父亲和母亲。”李初明白李治的寂寞,那些寂寞,只有陪伴才有可能化解,她看着李治的头发,不知从何时起白发丛生,可是她也不曾发现。
李治冲李初道:“若是驸马出了长安,你便搬回宫来,多陪陪我和你母亲。”
思来想去,李治提出这个好主意,裴观附和地道:“公主多回宫陪陪陛下和天后,一切都好。”
李初的心里一直都记挂李治和武媚娘,不仅是因为国事,就是朝事何尝不是如此,反正裴观也不在府里,李初回到公主府也是一个人,倒不如进宫来多陪陪李治和武媚娘,李初也能开心一些。
“就这么说定了。”李治急于将事情定下,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让人全都感受到他此时的欢喜。
要说那么多的儿女中,陪伴李治最多的就是李初,从小到大,李初总是喜欢往李治的跟前凑,后来帮着李治处理国事,样样都懂,李治也正因为如此,样样都教李初,李初又是个聪明的孩子,事事都是一点就通,李治喜欢李初的陪伴,也喜欢李初的通透。
“陛下也真是的,初儿怎么说都是出嫁的女儿,总回宫里住像什么样。”武媚娘总还记得规矩,偶尔回来住的女儿挺好,若是裴观不在长安李初就回宫一直住,会惹起闲言碎语的。
李治却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谁若是敢说长道短的,瞧我怎么饶得了他。”
一个年迈的父亲,所想的就是让儿女陪伴,其他的人都不在意李治的想法,只有一个李初理解,愿意陪伴在李治的身边,李治才不管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怎么的想,他就想让自己高兴,他的日子不多了!
这些话,李治是不会告诉武媚娘的,而且让李初进宫陪伴,许多的事李治就可以安排起来,大唐的天下,大唐的太子,大唐的皇帝,往后他都要尽托付给李初,相信只要李初在,大唐百年可无忧。
李治的眼中闪过光芒和笃定,一但李治做下决定的事,谁都休想改李治的主意,武媚娘也一样,只是……
第126章 你是故意气我
裴观回长安,是因为担心李初会因为太子李贤被废一事而心中生闷。闷,李初是有的,她心里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不是没有想过改变这样的局面,但是李贤不愿意听她的,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在宫中用了饭,夫妻二人出宫回府,裴观道:“陛下的身体?”
先前见过李治的,李治当时的身体看起来还行,可是眼下却苍老许多,裴观虽然话不多,却是擅长观察,一下子就看出来李治的身体只怕不好了。
“自从哥哥去后,父亲的病情更严重,否则也不会在贤儿立为太子却想把朝事交给母亲,他好回宫静养,只是此事不可行,叫臣子驳了,这大唐的天下毕竟不是父亲打下的,而是高祖太宗传下,要传位,也该传位给太子,怎么能让妻子代掌。母亲眼下权力已然够大,再进一步,没有一个臣子会答应的。”李初提起陈年的一些旧事。
“往后,我会回宫多陪陪父亲,我先前不察,太多的事忙着,却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父亲,他也不年轻了。”李初轻声地告诉裴观她的打算,“先前我没能送哥哥最后一程,我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发生,而且有些事,父亲也急于安排,就算我不想进宫,父亲也总会想尽办法让我进宫的。”
一些情况,李初相信就算她一句都不提,可是裴观定然也是知道的,因此,李初说得直白。
“好。长安如今的情况亦不同一般,还有外患,突厥进犯,一桩接一桩的事,还会有另立太子一事,公主凡事小心。”虽然相信李初能够这风谲云诡的朝局中护着自己,可是裴观还是叮嘱李初一句,希望李初可以放在心上,一定不可以让自己有什么意外。
“你在外面凡事小心,我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怕只怕你在那边会成为众矢之的。”李初自己惹了多少事?招了多少人的恨?他自己心里有数。没有人敢找李初的麻烦,可是裴观就不一定了。
“不过有父亲派给你的人我也放心许多。”一眼瞥过身后跟着的内侍历书,李初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放心大胆的让裴观在外面随意做他想做的事情。
“父亲给的这个人本事不小。”裴观小声的和李初说话。
李初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身边的人都是父亲和母亲给的,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不是因为出身,他们出将入相也是可以的。”
这么高的评价落在裴观的耳朵里,裴观道:“父亲为你煞费苦心。”
看看李初自己的兄弟姐妹,哪一个像李初一样有这么多的能人跟着。
“难道不是因为我帮助父亲和母亲做了不少事情?”从一开始李初就和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她做事从来不想靠李治和武媚娘。
而是想通过自己的强大庇护李治和武媚娘,这也是为什么李治和武媚娘愿意把自己手里的能人都给李初的原因。
“好,还是我们公主厉害。”裴观奉承一句。紧紧的牵着李初的手,“我知道很多事,公主已经尽力了。尽力便问心无愧,公主不要将事情全怪在自己的头上。”
李贤的事对于李初打击也很大,李初是想保护李贤的,也想让李贤坐稳太子之位。
终究李贤辜负了李初,不管李初的一颗心是怎么想着帮李贤的,偏偏李贤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最后李贤落得这样的地步,李贤反而怪起李初来,认为李初没有帮助他,李贤觉得但凡李初拉李贤一把,李贤认为自己不会是现在这个下场。
“你不是说了吗?只要问心无愧就好,管别人怎么说。”李初知道裴观是为她难受,但是大可不必。
她心里虽然堵得慌。但是却没有因此而觉得自己犯下多大的错?
李贤自己的结局是他自己作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该劝的能帮的李初都帮了,如果这样,李贤依然怪李初恨李初不帮她,那么李初是不会再管李贤的。
“这次回来能住几天?”裴观因为担心李初而直接回到长安,可是裴观手里的事不可能让他回长安待上多少天。
“两天。明天我就得走。”裴观如实的回答李初一来一回的路程,费尽多少时间,可是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更短了。
“好!”辛苦奔波数日回来只为了宽慰她一句,对于李初来说足够了。
裴观依然握住李初的手,“公主会一直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