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宴完全没反应过来,四下张望道:“护驾,哪里,哪里护驾?”
墨拙真是快要被他气死了,顾不上他,赶紧策转马头,往那刚刚打架的地方去,临了没忘吩咐,“那个庄郎君,把人护好了,还有那些所谓的庄家家仆,把他们都给看牢了,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虽然何宴没明白过来这护驾是要往哪儿护,墨拙说的那点小事包在他身上。
而曹恒从掉下去到上来不过是几息的功夫,藏在暗处守卫她的暗卫已经现身,算是让曹恒与夏侯珉应对得不那么难了。
莫忧受了箭伤,只能勉强地闪躲,有时候出手偷袭那么一两个,外头看到被打出去的刺客正是莫忧的杰作,同时她也朝着外面大喊赤心,就是让赤心赶紧的带人来,护驾!
那么多的黑衣人,这还是能看到的,看不到的那些谁知道还藏了多少,连楼下挖洞的事他们都做出来了,想杀曹恒的决心还能有假,无论如何,先把人叫唤过来,把曹恒给护住才是最重要的。
赤心一行哪里敢怠慢,急急地往客栈跑过去,不用说,已经有人拦着他们。
“别跟他们打,放箭。”墨拙急赶慢赶的虽然是慢了一小步,但是一看赤心要带人杀进去的模样,立刻叫停。
等他们杀完进去,都不知道曹恒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他们手里最厉害的是什么,那就是神箭手多,用神箭手对付这些挡路的人。其他人就算要杀,也得等到了上头,见着曹恒再杀!
“来人,放箭。”赤心只心急如焚的想要冲上去救驾,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墨拙一提醒,她是立刻吩咐下。
暗卫里头箭法出众的人也不少,赤心一声令下,立刻组装弩、弓,几连发出的箭射入那些拿着刀箭要冲着他们来的人,杀死无数。
可是,这倒下的人同样叫赤心与墨拙十分的惊心,实在是,客栈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衣人,这是多少人一道出手,非要置曹恒于死地不可?
“你们,不仅要从正面进攻,也得安排人上楼,护着陛下才是。”眼看一时半会杀不完这些人进去,那是急得墨拙都要冒火了,立刻冲着已经赶过来的兵马,让他们立刻马上的上楼去,救曹恒要紧。
曹恒与夏侯珉面对一波又一波涌上的刺客,身上都沾了血,情况其实是真不太好。
“朕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真下血本要置朕于死地,看看这么多的人。”密密麻麻都是刺客,必然不会是这个时候才来的,而是一开始就不知是藏到了哪里的,只待他们一动手,所有的人,都会一道出来取曹恒的命。
曹恒这辈子从未吃过那么大的亏,这是第一次,还真是让人记忆深刻。
而她再次握紧手里的剑,一剑一剑的刺出,让这些人,全都死,送他们去死。
“陛下,卧倒。”这个时候传来墨拙的声音,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拉着夏侯珉一同卧倒,而在这个时候,万千箭从对面射入,将屋里的暗卫杀得七七八八。
紧接着,同样是黑衣人用着绳锁跳了进来,却是将那些还有一口气的人全都灭杀了,后来的这些都是曹恒的暗卫。
“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箭射入到人进来将人杀光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曹恒不紧不慢地坐起来,纵是一身黑衣,依然叫人看到她那叫剑砍破的伤口流着血。
“都起来。”曹恒并无怪罪人的意思,只是吩咐他们起来,回头关心询问夏侯珉,“如何?”
“无事,陛下伤得不轻,快传太医。”夏侯珉根本就不顾自己,只管叫唤着让太医赶紧的过来给曹恒看。
曹恒按下夏侯珉,“无妨,一时半会的死不了。走,下去让扬州的官吏好好地看看,扬州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么多的杀手,可不止一家。”
带着冷意,叫一旁就算是跪着的人都直冒冷汗,不知道该怎么的办。
“莫忧受了箭伤,立刻带她去看太医。”曹恒站起来之际不忘吩咐一句,暗卫中立刻有人答应下。
曹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曹恒竟然在这里的扬州官吏也好,何宴这一行本来是护卫曹恒的人也罢,都急忙地赶了过来,见到曹恒与夏侯珉身上都是伤,都连忙告罪,“臣等护驾不力,请陛下恕罪。”
“恕罪就不必了,朕只要你们告诉朕,你们扬州的事,你们身为扬州的官吏,知道多少?”曹恒直接地问罪,“这么多暗卫,不要告诉朕你们一个都不知道,更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冒出来,还都是想要朕的性命的。”
作为扬州的刺使立刻跪下了,“陛下,是臣治下不严。”
“水军的将领何在?”扬州刺使跪下了,事情也不等于完了,曹恒追问一句,像这些捉拿反贼的事,刺使管也要管,掌军权的人也得配合。
“陛下,末将项微在此。”一个四十来岁的青年与曹恒作一揖出列。
项微,是项龙之子,这个人如他的父亲那般,善水战,这么多年来都是他领水军守卫扬州,是为水军中数一数二的将领。
“这些人,给朕查清楚,哪一家的人全都给朕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曹恒看了项微一眼下令,项微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应声道:“末将领命。”
曹恒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扬州,极好!想要在这里取朕的性命,朕就将你们连根拔起。”
本来是想留着这些人等到来日由曹承和曹衍他们来解决,但现在看来是等不了,这样抱成了团的人,绝对不能任由他们发展下去。
“还请陛下先回行宫包扎伤口。”曹恒的手上身上都在滴着血,一路走来都是血迹,叫墨拙看得十分惊心,出言劝着曹恒先顾着自己。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山。”何宴在这个时候吐了这一句,墨拙听得嘴角阵阵抽搐,真是服了这个奇葩了。
“何驸马难得说了一句让朕认可的话,很好!”没想到曹恒竟然夸了何宴,这是让他们都十分诧异的。
“回行宫。”账要一笔一笔的算,命只要还在,就不怕算不到这些账,所以,这些就先放着,等养好了身体再慢慢地算。
“陛下请。”不管怎么样,曹恒能听劝,肯去先看身上的伤,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赶紧的让路。
“走。”曹恒伸出手牵住夏侯珉的手,这是那么多年来,曹恒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牵起夏侯珉的手,夏侯珉根本无法拒绝地交出他的手。
何宴那是什么?风花雪月看了无数的人,这样的光景叫何宴不禁冲着夏侯珉挤眉弄眼的,一个不小心,夏侯皇后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多年帝后如何,何宴听过不少,还见过不少。
曹恒这样的人,天生就少了情根,夏侯珉心系曹恒不假,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见得能捂得热曹恒那一颗心。
现在,好像情况有变了,曹恒那颗冷若寒冰的心,没准真叫夏侯珉给捂热了。
这样一想,何宴不禁想要多看他们几眼,可惜的是这会儿曹恒已经跟夏侯珉一块上了马车,想看是看不到了。
车驾上还是备了一些常用的伤药的,曹恒上去给夏侯珉包扎伤口,夏侯珉抢过道:“陛下,我先帮你处理。”
“我那点伤死不了,你手上的伤很重,伸出来。”见夏侯珉想将伤口往里缩,曹恒冷声的让他把手伸出来。
夏侯珉道:“陛下,我没事,还是先处理你的伤。”
不由分说地想抢过曹恒手里的药,要给曹恒上,曹恒冷声地道:“你再敢推三阻四,从今往后就离朕远点。”
再要抢的夏侯珉完全是让曹恒这一句给惊得再也不敢动,曹恒已经再次拉过他的手。
刚刚在她坠落是地紧紧捉住的右手,一剑砍血肉模糊可见白骨,偏他由始至终连吭都没有吭过一声,捉住曹恒的手从来没有松过一下,拉了曹恒上来还照样护着曹恒杀敌。
曹恒这辈子相信曹盼视她如命,但她从不认为除了曹盼之外,再有别的人能像曹盼一样,视她如命。
可是现在,夏侯珉拼了性命来救她,救完了还想藏着,不想让曹知道,若不是曹恒早就看到,这个人还不知道要瞒着她到什么时候。
“陛下,伤口看着重,却是无事的,陛下不必担心。”
“闭嘴!”
都这个时候了,夏侯珉竟然还在哪儿宽慰曹恒,曹恒直接喝斥他一声,让他把嘴闭上,什么话都别再说。
夏侯珉感觉到曹恒身上的怒意,虽然不明所以,还是选择闭了嘴。
“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行宫,另外让戴永恩给朕准备好了,皇后伤势极重。”曹恒简单地处理一下了夏侯珉的伤口,就现在手上的药,曹恒给夏侯珉撒了一些,算是暂时止住了血,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让太医早做准备。
戴永恩是戴图的儿子,也是这次叫曹恒钦点随行的太医,只是人叫曹恒先打发到了扬州,如今是在行宫中,叫曹恒只能催着人立刻赶到行宫。
“诺。”赤心一听曹恒的吩咐哪里敢怠慢,立刻让人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行宫,同时也是让戴永恩准备好应该准备的东西。
夏侯珉看曹恒那带着焦急的样子,轻轻地唤了一声陛下,曹恒道:“朕有没有与你说过,若是你死了,朕会再立皇后?”
……扎心难受啊,夏侯珉动了动唇,“你是知道朕最不喜欢麻烦的,你若是死了,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朕一定会再立一个皇后。”
夏侯珉更加不想说话了,曹恒道:“所以,你最好别死。”
这一句算是让夏侯珉懂了,曹恒并不想让他死的,用他要是死了她就另立皇后,不过是想要他以后不要再犯傻做蠢事,多顾着自己的性命。
人活着什么都能做,若是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陛下忘记了,我答应过陛下会活得比陛下长的,珉言而有信。”夏侯珉这样的回答,曹恒抬眼看了他,“最好如此。”
夏侯珉露出笑容,伸手握住曹恒的手,“可是,下次要是陛下遇到危险,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就算要我豁出性命去,陛下将来会忘了我,另择新人陪伴,我也会这么做。”
……曹恒看着夏侯珉,终是吐道:“真傻,傻极了。明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偏偏却还要为朕豁出一切。朕明明告诉了你,就算如此,朕也不会为了你做任何事,连为你留住这个皇后的位子都不会,你竟然还愿意为朕死,你是不是傻?”
夏侯珉看着曹恒拧紧了眉,夏侯珉伸出手抚平曹恒的眉,“陛下把自己说成无情无义的人,实则哪怕先帝驾崩多年,陛下依然会伤心难过。”
“如果我真能为陛下而死,陛下会一辈子记得我的。至于所谓的皇后之位,我要的从来不是那个位子。陛下留与不留于我都没有关系。”
……曹恒瞪了夏侯珉,夏侯珉笑着道:“一个人有心或是无心,不在于说了什么,而在于做了什么,陛下这么多年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不会就陛下说了几句自己是无情无义的人,我就真觉得陛下是。”
人别只喜欢听好听的,而不看看身边的人究竟都做了什么。
曹恒做到了她能为他做的,除了国事外,她的时间都是他,或是他们的孩子。
所谓心意相通,两情相悦,有时候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一和睦默契,夏侯珉现在其实很满意。
余之一生能得曹恒这般相待,足矣。所以,他愿意为他去死,就算这样将来会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他也愿意。
“自以为是。”曹恒丢下这一句,这时门外传来赤心的声音道:“陛下,行宫到了。”
话音落下,马车也停下了,曹恒收敛了神情,“走吧。”
什么事也不及治伤要紧,夏侯珉那伤口都已经见骨了。
曹恒利落地下车,夏侯珉叫曹恒沉着的脸吓得不轻,不敢多言地跟着下了车,与戴图有三分相似的戴永恩背着个药箱守在门口,见着曹恒立刻迎了上来,“陛下?”
“先给皇后看看。”曹恒吩咐下,戴永恩,其实也就刚顺匀了气,听着转向夏侯珉,夏侯珉亮出自己的右手,哪怕自小随父亲行医,见惯伤者的戴永恩也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地道:“殿下,殿下快进去,进去。”
对啊,虽然他是候在门口没错,也仅仅是怕出了什么特别的情况,如今紧急的没有,伤口是必须要好好地处理。
曹恒已经大步入内,夏侯珉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虽然他不畏死,曹恒都平安无事了,因着这伤治得不及时死了,他会觉得极冤。
戴永恩追随曹永与夏侯珉入内,急急忙忙地给夏侯珉处理伤口,赤心也赶紧让一旁的女官给曹恒也先处理伤口。
都是女眷,赤心追随入内,瞧到曹恒身上大小不一的近十道伤口,差点没喘过气来。
“奴婢护驾不力,请陛下恕罪。”赤心急急地跪下与曹恒请罪,曹恒正站着让女医为她处理伤口,见赤心跪下了,张口道:“此事与你无关,是朕自大,而忘了因为一直奈何不得朕,他们也会有豁出去一天。”
“倾以全部的暗卫来杀朕,杀了朕,大魏的天下必将动荡,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趁机作乱。朕总瞧不上他们,而忘了人要是被逼到了绝境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今日的凶险负最大责任的人应该是曹恒自己,在洛阳的时候,多少人劝着曹恒要小心保重,千万不能让自己置于险境,但是曹恒听不进去,只以为这些人惯用的技俩就那样,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才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
“莫忧如何?”曹恒关心地询问莫忧,赤心道:“太医已经为莫忧拔箭,箭伤在背,并未中要害,好好将养就会没事。”
“让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让莫忧恢复如常。”忠心待她的人,曹恒也绝不会亏待。
“诺。”赤心应声。
“陛下,药都上好了。”女医将曹恒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侍女立刻为曹恒换上了新衣,曹恒想了想道:“去悄悄地带他们几个来,莫让人发现了。”
所指几个是谁,又是不能让人发现的,赤心明白着,点头应下,退出去即去安排。
曹恒抬脚往外走,见着戴永恩正在给夏侯珉包扎伤口,曹恒问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