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成千上万的黑衣骑兵从城里冲了出来,如同乌云盖顶,吓得他们仓皇而逃,他们还在不断地叫嚷道:“你们不要你们的皇子和公主的尸体了。快退开,快撤兵,否则我们就烧了他们。啊!”
回应他们的是大魏锋利的刀柄,不予留情地朝着他们刺了过来,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利剑一出,再现当年平定天下的风采,匈奴是太平了这些年,全然忘了大魏的本事?
不,也不能这么说,匈奴与大魏并没有交过战,倒是匈奴与大魏交好受益颇多。
可是,没有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大魏对战其他各国是什么样子,他们总能看得到的。
不知死活非要跟大魏打仗,那就打好了。就用整个匈奴,来祭奠大魏两位殿下的死。
怀揣这样念头的人不止一个个,故而杀起人来,扬刀而起,杀得那叫一个狠戾。
这一次来匈奴兵马尽出于匈奴左贤王之手,也就是蔡思的兄长,他们本以为大魏不敢出兵,准备得并不充分,前去的匈奴兵马尽被杀得片甲不留。而那两具尸体也被运回了幽州城内。
秦无走近看着那两具完全辨不清面目的尸体,“去让两位殿下贴身伺候的人来辨认,究竟是不是两位殿下。”
曹衍和曹永乐离开了洛阳多年,这还是隔了一辈的人,他们并不亲近,秦无自问无法确定这两具尸体是不是曹衍和曹永乐,而曹衍已经下了令,一定要将他们的尸体送回洛阳,这个要求理所当然,秦无自是竭尽全力办好。
而首要做的就是确定这两具尸体究竟是不是曹衍和曹永乐。
总不能忙活了大半天,结果却发现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那是何其坑。
秦无轻轻地咳着,身边的将士劝道:“将军,你受了伤,不且久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就给交给我们。”
一连串的附和声,秦无道:“不,我一定要确认这究竟是不是两位殿下的尸体。”
见秦无完全听不进劝,执意要等确认结果他才会离开,一群人也得不再劝了。
伺候曹衍和曹永乐的人很快地来到,最后的结果粉碎了秦无最后的一丝希望,这两具尸体,确实是曹衍和曹永乐的,绝对不会有假。
本以为只要没有找到尸体,或许曹衍和曹永乐还有生还的希望,尸体既然已经确认,再无可能。
“封棺,送回洛阳。”秦无此时心情也正是那许多人的心情,到了现在,除非曹恒再生出别的孩子来,否则曹承将是曹恒唯一的孩子,从前的观望,都会变成庇护。
秦无合上了眼睛,想到墨问一直拖着到现在一个半月都没有查出来的睿王被杀一案,他该给墨问去一封信。
曹承来了一趟北方,想上战场没机会,想要救回他的兄弟也同样没能救回,唯一真正达到的目的只有那一万听从他调动的水军。
张昭不上朝的时间比上朝的多,在曹承回到洛阳的前一夜,张昭来见了曹承。
“陛下病重,殿下可知?”这样的消息朝曹承丢来,曹承一脸的茫然,“母皇病重?怎么回事?”
“陛下防着旁人也就罢了,竟然连大皇子也防着,真是警惕。”张昭如此感慨了一句,曹承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不善地盯着张昭。
张昭却露出一抹笑容,“殿下放心,容臣给你提一句醒,二皇子和永乐公主的死,多亏了殿下果断,希望接下来殿下也一样果断。”
这是威胁!曹承一下子听出张昭话里的意思,曹承死死地盯着张昭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希望殿下能登大宝而已。这样的事怎么看都是殿下得利,想必殿下不会拒绝的对吧?”张昭这样吃定曹承的口气,曹承是不满的,瞪大眼睛看着张昭,恨不得吞了张昭一般。
“殿下如果不想往前再走一步,不如,我成全殿下,让殿下万劫不覆好了。”张昭同样不满曹承这副模样,似乎一切都是被人所逼,谁逼的他?
难道不是曹承自己一步一步地选择,走上这条路的?现在又装什么无辜?
“你在威胁我。”曹承再次质问张昭,张昭嘴角轻扬,“显然是。大皇子,想想你这只手,咱们陛下的心有多狠,你总不会还不懂,睿王之死与你无关是真,但是二皇子与永乐公主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也是真。你说,陛下若是知道你害死了两位殿下,会如何待你?”
“大皇子怕是没有听说匈奴拿了两位殿下的尸体威胁大魏是什么样的下场。”张昭竟然又提起了这样的一件事,听在曹承的耳朵里,曹承道:“匈奴如何?”
“论兵力,战斗力,就算边境各族齐反也奈何不得大魏,区区一个匈奴,大魏不欲兴兵他们就以为是大魏怕了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值得大魏怕的。不自量力。”张昭对匈奴的轻蔑毫不掩饰,曹承道:“那你还与他们合作?”
“如果我不跟他们合作,没有匈奴吸引大魏的兵力,你以为自己能领着那么多的兵马赶回洛阳?我无兵,你也只有这么一点兵。无兵无权,你只能任人宰割。”捏住曹承的把柄,再不由曹承说不,张昭也就不再装着纯良,一字一句点破现在的局势,就是想让曹承看得清清楚楚,他图的是什么?
曹承道:“所以你现在来是准备怎么样?”
“当然是想帮殿下更进一步。”张昭急急出洛阳而来,目的何在,无非要趁曹恒不好的时候出手,一举让曹承达到最高。
好戏就要开场了。张昭是迫不及待,曹承道:“就凭我这一万兵马,想要对付驻守洛阳宫的利剑,无异于痴人说梦。”
“英勇的利剑自然是对付不了,若是他们都废了?”张昭谋划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所有的棋子他都要动起来,只为覆灭这个大魏。
“你……”曹承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张昭了,张昭却又再次表现出来他的底牌还多着,多得曹承根本无法想像。
曹承道:“事成之后,你是不是也会要我死?”
张昭显得诧异地看向曹承,“殿下说的哪里话,你可是大魏仅剩的皇子,我怎么会想让你死。大魏如此多的忠臣良将,会有很多人拥护你的。”
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说的反话,曹承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错。
“殿下,当务之急是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成王败寇,就如同先帝窃取了汉室的天下,刘协到现在都还活着,但是又怎么样,这天下,谁还记得一个汉室天下?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大魏,放在心里,记在心上的只是大魏而已。将来,殿下也会让天下人牢牢记住的。”
曹承也不知是听进了还是没听进去,只是拿眼看了张昭,“你有什么计划只管说。”
“眼下陛下病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陛下身上,殿下回宫之后第一时间去见陛下,什么都不需要做,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张昭这般与曹承说,曹承看着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张昭摊摊手轻声地道:“不做什么,殿下这一万的人马,能不能听我调遣?”
说不做什么却要兵,这是拿曹承当了傻子来戏弄?
曹承看着张昭,张昭道:“难道这一万人除了大皇子就没人能调动了?”
“说对了。”曹承十分肯定地告诉张昭,张昭面露难色,没想到会是这样答案,曹承道:“若非如此,你说我会说这一万的兵马我的?”
张昭沉吟了半响,突然摇了摇头,“这就麻烦了。凡事都有两面性,回了洛阳,身为陛下唯一的亲子,殿下必受在朝臣瞩目,殿下做什么,无须陛下盯着,就会有人帮着陛下看着殿下,只有殿下能调动的兵马,岂不是殿下做什么,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曹承没有作声,依然看着张昭,张昭摇了摇头道:“这可不好,这样一来,臣想为殿下做的事就不好做了。”
“你连要做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说这样的话,又凭什么要我听你的?”一直以来都是张昭说什么是什么,尤其现在曹承落了把柄在张昭手里,一切科都由张昭说了算,这口气曹承一直忍着,终于是有机会怼上一句,曹承又哪里舍得放过。
“殿下,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还请殿下相信我。”
张昭还是为自己说说好话,万不能让曹承对他有所误会,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曹承冷哼一声,“说到相信,你都不相信我,怎么就要我相信你?”
“殿下,臣自然是相信殿下的。”张昭还是硬着头皮冲着曹承这般地说,曹承一脸不屑,“相信我,就把你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否则我绝不会再配合你做任何事。”
……张昭听着曹承这样表态,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甚是无奈,“殿下不知道,就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露出半分来,这是为了陛下着想,殿下怎么会怪起臣来。”
曹承皱起眉头,张昭继续地道:“殿下不善隐藏,可是殿下面对的人,哪一个都不简单,殿下的任何反应落在他们的眼里,他们都能从细微的的蛛丝马迹里顺藤摸瓜。如果殿下自信能骗得过陛下,骗得过满朝重臣,臣立刻将所有的计划告诉殿下。”
听听这多会说话,不告诉曹承,那都是为了曹承着想,曹承应该要体会他这一片苦心才是。
曹承想了想也是,瞧瞧他面对曹恒,面对朝中那一个个的重臣,总是藏不住心里的想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现在臣要安排的事,为殿下安排的事关系重大,一但露出端倪,不仅是臣,殿下也会万劫不覆,殿下如果相信自己能瞒得过那些人,臣就将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绝不隐瞒殿下。”
曹承看着张昭一张正直脸,似乎一切正如他所说的都是为了他们着想,曹承就有些拿不准了,还真是误会张昭了?
这么想着,曹承就越发不太确定了,上下打量了张昭,张昭道:“殿下不信我?”
要是一直揪着这谁信谁,谁不信谁的,那就没意思了,曹承道:“好,我就信你一回。”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信都不行了,那就信吧。
张昭幽幽地看着曹承,曹承并没有注意到,似是低头想着什么,张昭勾起一抹笑容。
第二日曹承回到了洛阳,洛阳并没有变化,但是比起当初再回洛阳的心态,差别太大了。
曹恒病重,曹承回到洛阳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曹恒,曹恒躺在榻上,瞧着曹承并没有丝毫的欢喜,只是冷漠地问道:“回到了洛阳,放心了?”
乍然听到这一问,曹承呆了半响,最后才吐字道:“母皇,儿臣无能,不能带回衍儿和永乐,请母皇责罚。”
“你现在是朕唯一的儿子了,朕还能如何责罚你?”曹恒冷漠之极地说着,曹承不禁抬起头看了曹恒,不想曹恒一双眼睛竟比往日更冷更锐利,吓得曹承一个激灵,连忙低下了头。
“儿臣万不敢有此念。”曹在还是想说一些好听的话,让曹恒听着要高兴些,可是,曹恒却一声冷哼,“瞧瞧看,这就是朕的儿子,衍儿和永乐的尸体,你想过要带回来吗?”
“儿臣,儿臣是想的,可是秦将军让儿臣立刻赶回洛阳,儿臣只能回来了。”曹恒那不善之言听在曹承的耳朵里,惊得他一身冷汗。
曹恒看了他半响,最后轻声地道:“好了,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下去吧。”
无意要与曹承多说什么,只打发了曹承离开,曹承也不想再呆着,得了曹恒的话立刻就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曹承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里衣都叫汗给渗透了。
更让曹恒想不到的是,才刚出门,立刻有人来请他。
“殿下,皇后有请。”来人是夏侯珉身边伺候的人不假,曹恒一眼就认出了,点了点头尾随他而去。
不过才两个月不见夏侯珉,夏侯珉似乎变得苍老了,曹承急急地上前去,夏侯珉张口问道:“你母皇如何?”
问得叫曹承十分奇怪,“父后一直在宫里,难道不知道母皇如何?”
夏侯珉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曹承,曹承叫他这般看得没能顶住,轻声地道:“回父后,母皇看起来并不太好,病榻缠绵,看起来瘦多了。”
说完怔怔地看向夏侯珉,夏侯珉却看向了外头,怔怔地看着失了神,曹承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原以为他回来了,曹恒或是夏侯珉看到他都会高兴的。
一个一脸冷漠,似在无声地指责他,为什么活着的是他,回来的人不是曹衍和曹永乐,偏偏是最无用他的。
一个一见面问的不是他好不好,而是明明与他近在咫尺的人。
曹承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现在,却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仰起了头,曹承想要挥掉满脑子想法,而夏侯珉似乎也回过神来,一眼扫向曹承,“衍儿和永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适才的伤感在听到夏侯珉此一问,惊得曹承魂都要飞出来了,张张嘴道:“父后说什么?”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一切都推开,夏侯珉死死地盯着他,一下子又像是变了,“没有是最好。”
虽然不知道夏侯珉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一问,曹承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夏侯珉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会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曹承想着该怎么把这个话题掀过去,夏侯珉却已经转移了话题,“回了洛阳,除了上朝,没事就不要出来。睿王之死到现在都没查清楚,你若不想惹麻烦,最好就老老实实的呆着。”
这是警告,也是提醒,曹承却不禁地道:“墨太师不是说自己会查案的吗,为什么查了那么久还是没有结果。”
话音刚落下,立刻感受到夏侯珉灼灼的目光,眼睛都不眨地死盯着他,曹承不知自己是说错了什么。
“我以为你是知道为什么的。”夏侯珉幽幽吐了一句,曹承立刻反应过来了夏侯珉的意思,连忙地道:“父后,我没有,曹叡不是我杀的,请父后相信我。”
“好了,如今你是大魏唯一的皇子,无论是朝臣或是夏侯氏与曹氏的人,都不会因为这件事再追究你了。”
……听起来这件事案子似乎不用再查下去,但是没有查清楚,作为最大嫌疑的曹承这一辈子但凡还活着,就得背上杀害曹叡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