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留在这里等她?”曹茂比较关注接下来的行程,因而追问了一句。
“是,殿下让我也留下。道是祭奠孔明先生之事,绝不能马虎。”杨嚣把曹恒特意叮嘱的这一句说出。
夏侯薇看了杨嚣一眼,曹恒真打算在祭奠诸葛亮的时候动手?
“如此。刺使大人,这祭奠之事还得麻烦你。”魏止看向夏侯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种庶务还是留给夏侯薇这个刺使办吧。
“魏将军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夏侯薇与魏止一笑而道。
第013章 祭奠行礼
曹恒三日后要祭奠诸葛亮,夏侯薇不敢怠慢,迅速准备起来。同时也将消息散出去。
所有刚刚被曹恒早已抵达益州的消息给惊得不轻的益州官吏在得知曹恒竟然还有这样的打算后,也顾不上管曹恒现在到底在哪儿,思量着在曹恒祭奠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
揣着这个念头的人不少,都是荣辱与共的人,立刻凑到了一起,合计着事情该怎么办。
在他们一个个合计着怎么对付曹恒时,曹恒已经在巴县里跟一群百姓合计起来事情到底是应该怎么办。
大胡子的命要保住,要是保不住,巴县的百姓只怕都不肯。
曹恒很清楚事情的后果,对于已经被她下狱的大胡子要怎么救,她心里有数。巴县由庞山民亲自领兵接管,刚进城,曹恒吩咐庞山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兵把外面的田地全都翻了,两天之后,将种子都撒下去,绝不能耽误了春种。
庞山民领了近五千兵马而来,曹盼在曹恒出门的时候,那是给了曹恒调动益州兵马的权力,否则就曹恒的一句话,庞山民哪里敢随意调动兵马。
眼下曹恒让将士们先去把巴县百姓因为守城而耽误的田地给翻了,这些事自曹操实行屯田制以来,将士们常做事的,庞山民二话不说地带人去做。
崔承之在巴县转了一圈,称赞地道:“孔明先生实乃奇人也。修渠建坝,引水入田又避水灾,叫巴县的百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至于因灾而颗粒无收。可惜生得太晚,没能见到孔明先生,实为平生憾事。”
夏侯珉看了曹恒一眼,他能感觉到崔承之在称赞诸葛亮时曹恒的高兴。虽然曹恒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曹恒在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此处水利可有需要改进的?”曹恒没管夏侯珉满脑子想了什么,而是问起公事。
“若是邓刺使跟师叔在或许还能修补一二,承之尚未学到父亲的还有师叔的一半,不敢置评。”崔承之作一揖而自认不如。曹恒扯了扯嘴角,夏侯珉问,“殿下果真要去祭奠诸葛孔明先生?”
万万没想到问出这个问题的会是夏侯珉,曹恒很肯定地道:“是。”
“殿下亲自去祭奠孔明先生是好事。需知眼下益州的官吏几乎都是孔明先生一手提拔的,殿下对孔明先生恭敬有加,他们从心里也会让殿下三分。”羊祜自一边走来,算是为夏侯珉解释了曹恒为何选择去祭奠一个昔日为他们女帝陛下大敌的人。
女帝与这位蜀汉丞相诸葛孔明的事一言难尽。他们既是敌人,同样也是夫妻。
诸葛亮亲口诏告天下,他的妻子只有女帝陛下,纵身死之身侧,连一个婢女都没有。而曹盼亦然,纵已为帝,可纳三宫六院,曹盼身侧,只有臣子下属,无一入幕之宾。
虽女帝生下了曹恒,但为帝王者岂能无嗣传承,曹盼不想让大魏动乱,必须有一个孩子。而自生下了曹恒,曹盼的身侧亦无一亲密之人,曹恒的生父天下皆有猜测,却无一人能肯定曹恒的生父何人。
值得一说的是在曹恒出生的前一年,女帝陛下曾召朝中相貌出众的男臣留宿内宫。世族中都巴望着自家的人会是女帝子嗣的生父,然而至今为止,无一人能够肯定地说,他就是曹恒的生父。
羊祜胡思乱想了一通,拿眼看了曹恒,曹恒道:“两日后起程赶往成都。”
无论羊祜心里想什么,曹恒都无意为他解惑。
让将兵帮忙翻地,让巴县的百姓对曹恒更多了几分真诚的接纳,一开始他们之所以放下手中的武器是因为大胡子,可是兵器放下了,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因此而搁下了,大胡子毕竟还是被关了,他们都担心大胡子会不会死,而他们,果真能无罪?
曹恒没有解释,只是先将县衙里叫大胡子他们关押的县衙文书官吏等提了出来,一审到底,助纣为虐者,写下供词画押,尽收于手中,以备后用。
随后曹恒将这许多年来,这些人与县令搜刮得来的财物都还给了百姓,同时再让将士去帮忙翻田捣地,两件事做下来,百姓们看着魏军们都多了笑脸。
羊祜暗暗给曹恒竖起了大拇指,还真有女帝的风范。
两日一过,曹恒安排崔承之留在巴县,为代县令,她则与庞山民还有夏侯珉、赤心赶往成都。
一路风尘,马不停蹄的,快到成都了,赤心收到消息与曹恒耳语,“殿下,夏侯刺使已经安排妥当,成都内的孔明祠,益州官吏齐聚,愿与殿下一道祭奠孔明先生。”
曹恒点了点头,“让他们准备更衣。”
赤心赶紧去传话,一入成都内,夏侯薇已经带人等着,连忙与曹恒更衣。
从小到大,曹恒都只着深色衣物,如今这样正式的场面,更是换上了公主的朝服。墨衣金纹式,头戴玉冠,威严而庄重。
“殿下,大人,吉时快到了。”祭奠有时,夏侯薇早让人择了时辰的,亦传信让曹恒知晓,正好曹恒也换好了衣裳,双手抚平了身上的衣裳,“走。”
一字而落,曹恒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一路而行,早已布满围观的百姓,侍卫守于两侧,维护秩序。
孔明祠前,百官汇集,七嘴八唇的在说着话,无非是时辰快到了,还不见曹恒,祭奠之大事,曹恒竟然如此不在意,真真是叫人心生不满。
“不敬先人,岂敬活人。”有人幽幽地说了一句。
“非也。人死当敬,无论生前是非功过;活人想要人敬,更得敬人。”一个带着稚气却又带着威严的女声由远而近的传来,正是曹恒。
“见过殿下。”杨嚣为首与曹恒见礼,算是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曹恒的身份。曹恒微颔首,人已经走到门前,一眼扫过刚刚说话的人,“尔觉得我说得可对?”
但那人半天都缓不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曹恒。
如此失态,岂止是他,在场将近半数的人看着曹恒那张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殿下,时辰快到了。”杨嚣虽然也奇怪这一个个看着曹恒怔呆的模样,曹恒相貌出从不假,但毕竟尚显稚气,只凭容貌就让那么多的人看怔了,必有内幕。
但这关系皇家秘事,杨嚣谨记父亲杨修所言,在大魏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尽为人臣之本份,旁的事,不要多问多看。
“诸位,请吧。”曹恒叫杨嚣一提醒,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与这些人针锋相对,大步往祠中而去,孔明祠中央塑的正是孔明,曹恒一眼看了过去,不知怎么的就跟记忆中,还有曾经在曹盼的书房里挂着的画像重合在了一起,原本躁动的心慢慢变得平静。
曹恒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站在塑像下,直直地跪下,无论是夏侯薇还是杨嚣都大惊。
为天子女,除了曹盼及曹家的列祖列宗,曹恒根本无须跪谁。曹恒一见孔明塑像竟然就跪下了,那心中的念头如同杂草丛生,根本抵制不住。
“香。”曹恒吐一字,赤心已经将香火与曹恒拿来,曹恒双手接过对着诸葛亮的塑像三跪九叩,亲自插入香坛中。
“昔诸葛丞相定益州,兴水利,建堤坝,惠及益州万千百姓,纵然身死亦为百姓铭记,恒甚佩。愿效仿丞相,平定益州,还益州百姓安乐太平。”曹恒一番话丢出,本来满念杂想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止住了,曹恒既为祭奠诸葛亮,同样也是要借诸葛亮定益州。
曹恒话音落下既转了过身,对于一群刚刚进来还没有缓过神的官吏,曹恒伸出了手,夏侯珉将一堆文书捧到了曹恒的面前。
“诸位知道这是什么?”曹恒拿起了其中厚厚的一本而问。
“臣等不知。”一群本来想道曹恒祭奠诸葛亮却姗姗来迟,毫无半点诚意,实不该也。还没来得及出口指责,先被曹恒堵了一句,接着曹恒干脆利落地进来祭奠,直接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让他们想要借祭奠诸葛亮挑毛病的人也没办法挑。
祭奠最高的礼节也就是三跪九叩了,谁家若非祖宗或是亲生父母以及恩师,绝不会跪得这般干脆。他们就没有想过,曹恒祭奠会跪下!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祭奠诸葛亮,曹恒拜完了,亮出这东西更让他们的心一紧。
“不知道那我便告诉诸位,这是账本,我在巴县县衙还有县丞手里拿到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在大魏昭令天下免赋五年的时间里,巴县的百姓上交的赋税。”曹恒也不废话,将谜底揭穿了。
又是打得措手不及啊!
“巴县,并不是个例而已吧。”曹恒挑着眉一眼扫过在场的这些人,目光透着杀气。
“你们是亲自承认官官相护,还是让我一查到底,你们自己选。自己承认的人,或可网开一面,让我揪出来的人,我必上报母皇,依律处置,绝不轻饶。”曹恒说到这里,直接将账本往地上一掷,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叫这些被曹恒一吓再吓的人差别跳了起来。
但是,曹恒都已经这样放了话,却没有一个人动。
曹恒并不意外,“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好好想一想。想着你们面前的这个是什么人。诸葛孔明,清廉至正,你们拜祭了他那么多年,眼下身处于孔明祠内,你们就不害怕?”
应着曹恒的话,一阵阵阴风吹来,不少人都打了个激灵……
第014章 殿下徇私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走动。”曹恒下令,夏侯薇与庞山民应了一声,纷纷前去安排。
曹恒的目光看向赤心,赤心即退了下去,有人道:“殿下是拿我们都当犯人了?”
一眼看过去,是个油光满面的胖子,曹恒道:“我陪着你们当犯人有何异议?”
完全不按套路的回答,一群本想跟曹恒论一论的人,人家直接承认了就是拿你们都当犯人看,连带自己也当成犯人了,她都以身作则了,谁还有意见?
曹福已经拿了半柱香来,就放在旁边,曹庆非常自觉地给曹恒拿了个垫子,曹恒跪坐下,目光沉着地看着这一殿之内,年纪都大她许多的人。
稚嫩却显得气势逼人的绝世容颜,却无人有心情去欣赏曹恒的相貌,一个个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曹恒她怎么敢,竟然真的毫无顾忌的就要把他们都定罪?
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曹恒刚刚丢在地上的账本,临近一人想要蹲下将账本拿起来,夏侯珉已经上前一脚将账本踩下。
“放下。”夏侯珉吐字,曹恒的目光轻轻瞥过,那人道:“臣只是想帮殿下拾起。”
“殿下如果要拾自会吩咐,既然殿下没有说话,阁下最好莫要自作聪明。”夏侯珉不知避讳又或是故意地提了自作聪明四个字,正合曹恒之意。
那人被夏侯珉直言不讳说得脸色一僵,“你是何人?”
恼羞成怒的人质问一句,神情间似在无声地问夏侯珉有什么资格这样跟他说话。
“夏侯珉。”被问,夏侯珉坦然地回答。
“无官无职?”那人等了半天没等到夏侯珉继续介绍自己的官位,扬眉带着轻蔑而问。
夏侯珉皱起了眉头,那人似是找到了宣泄口,“一个无官无职的人,有什么资格告诉本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要说无官无爵,公主也不算官。”这个时候曹恒冒出一句,“你的意思是母皇没有给我封官加爵,纵有帝诏,我也无权让你做什么,不做什么?”
本来正得意洋洋借夏侯珉想抽曹恒脸的人听到曹恒一番话,果断地认怂,“臣无此意。”
曹恒道:“你适才道他无官无职,没有资格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他是母皇诏令中白纸黑字写着随我前来益州,助我安顿益州的人。这本账本是我扔的,我不让你拾,你想拾,他告诉你不该自作聪明,你认为自己算不算自作聪明?”
问官问爵,曹恒这个生而为天子女的人,虽有公主之称,但到现在为止曹盼都没给她一个正式的封号,她这个公主就只有一个虚名,要说曹氏里头再没有比她更悲摧的人了,她还是女帝唯一的子嗣。
拿官爵来定人,好啊,那就都别当她是一回事了!他们,敢?
“殿下,殿下……”那位想抽曹恒脸的人,反被曹恒抽得很肿。
“益州的官吏都是这般连是与不是都回答不了的?”见那人半天答不上话来,曹恒转头问了才回来的夏侯薇。
夏侯薇作一揖道:“臣之过也。”
“三年一考,今岁吏部该往各州考较了。若都是这样的官吏都能留用,吏部,哼……”曹恒最末的一声冷哼,听得一群人的头皮都一紧。都知道曹恒来者不善,偏偏他们所有的准备都被曹恒不按牌理出牌打乱了,眼下局势全由曹恒掌握。他们想闹,怎么闹?
曹恒手里握的账本真假有待考究,假的话,他们当然不怕;万一是真就麻烦了。虽然哪怕是真的,里面记了多少内容也不清楚。记得多,他们认得少,不认的那位肯定讨不好。万一记得少了,他们认得多了,那也吃亏。
一群人都在用眼神无声地交流,曹恒冷声地提醒,“半柱香的时间所剩无几。”
她身侧放着的香坛,香在不断地消燃,一点一点的减少,曹恒伸手抚平了身上的衣裳,耐心地等着。
“敢问殿下,巴县中杀害巴县县令者,殿下如何处置?”这个时候,一个头发发白瞧着慈眉善目的老者询问。
都是曹恒预料中会遇到的问题,“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若是当真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者,殿下果真上呈陛下依律而处,严惩不怠?”面对曹恒的反问,老者再问。
曹恒毫不犹豫而铿锵有力地道:“是。”
“母皇一统天下,念百姓受战火焚毒,免赋五年只为百姓能够休养生息。朝廷一片为百姓之心就这么被心思不正者借机中饱私囊。倘若今日是诸位的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我倒想问诸位管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