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盼答得那么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曹恒自愧不如。
“你这些天,忙活那些使臣的事,州平说,这些人想赶在我四十五大寿再来一拨。”私事说完,曹盼就开始说公事了,尤其这还是关乎大魏将来局面的大事。
“万邦来朝,共贺母皇寿辰。”曹恒想着那眼睛直发亮,曹盼道:“有什么好贺的,提醒我老了啊!”
曹恒看着曹盼那张脸,“母皇登基多年从来没有办过万寿节,现在他们只是想借万邦来朝的盛会,一道共贺母皇而已,母皇要是不乐意人家提起你四十五,那,你就当你十五好了。”
一句话出,曹盼是差点给喷了,“阿恒啊。你都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你让我当自己十五,你是想造反当我姐?”
嘴角抽抽,曹恒道:“还是当你女儿的好。”
当姐姐什么的,怎么听起来有点坑,还是当女儿吧。哪怕被曹盼坑,曹盼还是手下留情的。
“果然聪明。”曹盼笑着夸了曹恒一句,当她女儿当然比当她姐姐好。
当她姐姐,自有她们父母操心,用得着她来管那么多?当她女儿,如曹恒,曹盼这么多年那是养得多精心呐。
“母皇,将来我要是做得没有你好,你会不会怪我?”曹恒转了一个话题,显得十分的低落。
“不会。你只要尽心好。”曹盼连想都不想地回答。曹恒不死心地再问道:“要是我把大魏的江山给败了呢?”
“败了就败了呗。改朝换代再是理所当然不过,你自己没本事输给了别人,那有什么办法。”曹盼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曹恒……
“你这么一点压力都不给我,我将来真的会……”曹恒幽幽地吐了半句,留了半句。
曹盼翻了一个白眼,“等那一天,我死都死了,还管你怎么样。我跟你说,你啊,一定要记住,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后世的事,想什么千秋万代。人要活到当下,咱们活着,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将来事情会不会如我们想要的那样发展,顺其自然。”
曹恒挽过曹盼的手臂,“母皇,我想要你长命百岁。”
曹盼的手一僵,曹恒又再次重申,“母皇,我想要你长命百岁。”
“听到了。”曹盼这样地回应曹恒,曹恒道:“可是,我知道,母皇累了。”
刚刚想要抚过曹恒背的手,就被曹恒后一句话给顿住了。
接着又听到曹恒道:“有时候,我想让自己变得如同母皇所期待的那样强大,可是有时候,我又特别的希望,自己让母皇失望,达不到母皇的要求,这样,母皇就会一直放不下心,一直都会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
“阿恒,我陪不了你一辈子的。”曹盼很冷酷地告诉曹恒,曹恒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知道,所以,在母皇还好好的时候,我陪着母皇,努力让母皇开心。”
曹盼笑了,亲了亲曹恒的脸颊,就好像曹恒还小的时候那样。
曹恒摸了摸被曹盼亲过的脸颊,“父亲当年被母皇这样亲的时候,一定很开心。”
这是打趣她啊!曹盼道:“你将来要是能这么亲亲阿珉,他也一定开心。”
和亲娘一比,曹恒就是个渣渣,直接被曹盼回得接不下去话了。
“行了,回去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应付一群使臣。”曹盼感觉事情都算是办完了,这就想要打发了曹恒。
“母皇想咳就咳,在孩儿的面前,不用忍。”曹恒拍了拍曹盼的背,曹盼捏了一把曹恒的脸,严肃地答应道:“好,听你的行了吧。”
说着已经咳了起来,曹恒伸着手拍了曹盼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
有一些事,哪怕曹盼从来不说,曹恒还是心里有数的,赶在除夕之前,同样也在曹盼的生辰之前,大魏迎来又一场繁盛的宴会,虽然还有一些外邦未至,大魏还是设了一场宴会,当作是将来曹盼生辰当日的演练。
曹盼今日是难得并没有穿一身墨衣,而是换上了女子的曲裾服,紫色的曲裾服穿在曹盼的身上,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婉。
未曾见过曹盼的人,在看到曹盼与曹恒并没有任何相像的容貌时,心里是怎么犯嘀咕的不好说,必须得认的是,曹盼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个女帝。
像不像的,人家都是了,又不是你一句像或不像就能决定一个帝王的。
“今日客来,不谈公事,只叙家常,想谈的,等其他各邦都到齐了,你们跟阿恒谈。”曹盼开门见山地冲着一群正襟危坐,像是要谈大事的人丢了这样一句。
面对曹盼这摆明不想谈公事,很是想把一切都丢给曹恒的架势,一群人面面相觑,曹盼道:“到了大魏,就得守大魏的规矩,这宴是朕设的,当然也得听朕的规矩。”
一个个对视一眼,墨问道:“陛下,这客随主便,陛下的规矩,臣也好奇地想问一问。”
曹盼道:“刚刚不是说了,不谈公事。”
只要是不谈公事,其他的都可以,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墨问低下了头,很是想说,曹盼这个规矩定得有点过份了,要知道现下这堆人里,大半都是他国的使臣,这些人盼了那么久才见到曹盼,现在更是巴望着能多了解一些曹盼,不谈公事,从私事来谈,难道就能纯粹?
“你先喝一杯,罚你的。”曹盼那么朝着墨问丢了一句,墨问……
然而曹盼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这酒是不想喝也得喝,那就喝吧!
墨问端起酒喝了一口,一喝才发现这酒的味道很新奇,“陛下,这是新酒?”
曹盼点了点头,“喝出来是什么酒了?”
墨问这喝了一口了,毫不犹豫将杯中的一饮而尽,“很是好喝,可臣喝不出来。”
曹盼笑了笑,“喝不出来,那朕也不告诉你。”
……没有这么逗着人玩的啊!墨问真是想要捉狂,结果倒好,曹盼已经举杯道:“今日不谈国事,你们只管喝好玩好,载歌载舞,不必拘束。这一杯,朕敬诸位。”
女帝陛下敬酒,谁还能不喝?既是都要喝,那就高高兴兴地喝啊!
各自举杯,随着女帝陛下一饮而尽。曹盼喝完了那一杯酒,笑着招呼,“奏乐。”
一声令下,乐声已起,舞伎而出。宴会上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载歌载舞,何尝不是活跃气氛的好东西。
曹盼纯粹地欣赏要歌舞,半倚在那榻上,很是随意的模样,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惬意,慵懒,瞧得人从心里觉得赏心悦目。
“怎么看我,不听歌也不看舞?”曹盼注意到曹恒的目光,这般问了曹恒一句。
“母皇好看。”曹恒一本正经地称赞自家亲娘的美貌,曹盼露出一抹笑容,“你学不会。”
额,明明曹恒是在夸曹盼对吧,曹盼却这样肯定地说了一句,曹恒想要回的,曹盼道:“阿恒的琴是元直教的,朕今天想听听元直与阿恒合奏一曲,如何?”
这要求一提出来,曹恒一下子看向周不疑,周不疑已经开口道:“臣,不辞。”
一口就应承下了,墨问第一个表示高兴地道:“与元直相交几十年,听闻元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旁的也就罢了,这琴艺,问还不曾听过。”
满是期待的模样,曹盼幽幽地道:“莫说是你了,朕也无缘。”
“陛下若是想听,臣能为陛下弹奏。”周不疑接过话那么一说,曹盼道:“如今,朕不是提了。”
“故臣愿为陛下抚琴一曲。”周不疑相貌出众,性情温和又不失威严,其为相十八载,下调阴阳,下与女帝相辅,满朝文臣无人不敬,大魏上下,无不称赞这位当朝首相。
只是,周不疑一生至今不娶,有些流言因与女帝有关,众人纵是心知肚明,却也无人与之挑破。
周不疑从无半分越礼之举,但是曹盼要他做的事,从来没有他不做的。
抚琴一曲,这样的小事,周不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答应下了。
很快有人给曹恒与周不疑拿了琴上来,两人都十分默契地试了试琴声,曹盼看了看,“就弹一曲阳春白雪吧。”
曹恒一听曲名,整个人都怔了,曹盼一看问道:“阳春白雪还没学好?”
周不疑轻轻一笑,“陛下想听臣奏未无不可,只是殿下不是陛下。”
阳春白雪,万物复苏,曹恒是弹不出那种冰雪融化后,万物复兴的感觉。
“这可怎么办呐。”曹盼听到周不疑那么一说,十分的发愁,曹恒的额头青筋直跳,“只有母皇和左仆射如此嫌弃我。”
“不该?”曹盼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曹恒道:“这心境各不相同。”
“万物复苏被你弹成大雪覆盖的,你倒是好意思说?”曹盼怼了一句,十分不客气地揭曹恒的短。
曹恒道:“那母皇与左仆射合奏好了。”
“哎,这个提议极好。陛下当年弹过阳春白雪,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没有听过陛下弹曲,臣等今日是借公主殿下的福,想来是能够一饱耳福的。”说话的是曹植,曹植一向好吟诗作对,十足的士人,听曲喝歌,亦为其好。
曹盼被曹恒提议了,接着还有曹植在一旁加了一句,周不疑道:“能与陛下合奏一曲,臣之幸也。”
得,再有周不疑这一开口,曹盼如何能驳了周不疑的面子。
“好。”让周不疑跟曹恒合奏一开始还是曹盼提议的,没想到最后会落到她跟周不疑的身上。
琴,随着曹盼一个好字,立刻有人送到了曹盼的面前,曹盼也不说弹什么曲,轻抚过琴弦,琴音响起,而周不疑,二话不说地配合曹盼弹了起来,两人的琴音相融,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们二人合奏,只凭琴音,他们是想不到这竟然会是两人合奏。
阳春白雪,正是曹盼刚刚点的曲,听在众人的耳中,冬日大雪纷纷,他们却从琴音中听出了春意,像是一下子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冷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曹盼与周不疑的双手都落在了琴弦上,琴音停下,一片叫好声不绝于耳。
“朕还是第一次与元直合奏。”曹盼笑了笑说,周不疑与曹盼作一揖,“臣之幸也。”
幸与不幸呐!曹盼低头一笑,并没有接过周不疑的话,“朕看你们各国都带了不少大魏没有的乐器,不知朕可有幸也听你们弹奏一曲。”
无论懂不懂琴,有些人弹出来的琴是能引起旁人的共鸣的,如曹盼与周不疑的合奏就是如此。
雪化了,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冷意渐散,他们都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百花齐放的春天里。
音乐是没有国界的,能够让人从心里认可的乐声,他们也会愿意让自己的音乐得到旁人的认可。
“女帝陛下,这是我们新得的乐器。刚刚有幸听闻陛下与丞相合奏一曲,我们也弹上一曲,请各位倾听。”
一个身着西域异服的男子站了起来,一旁一个男子拿着一副乐器走了出来,曹盼就是看到了这个乐器,因此才会特意提了一句。
“此器何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乐器,而且只有细细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弦,一旁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的人都满是好奇,总有人问出来。
“此乃二胡。”那位手执乐器的人与他们解释。
“虽然闻所未闻,不过能有幸听奏一曲,大幸也。”杨修出身世家,可谓见多识广,这样的乐器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看似简单,若是能弹奏出美妙的音乐来,同样也是宝物。
曹盼笑了笑,“德祖所言甚是。”
君臣多年,杨修的想法曹盼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自然也是认可的。乐器的意义在于什么,便是能弹奏出美妙的音乐来。人还有不可貌相之说,更遑论乐器。
“不知贵国哪位能为我们弹奏一曲,让我们可以一饱耳福?”
提出要求的还是杨修,杨修单纯的就是想要听一听而已,那执着二胡的男子与曹盼见一礼,“在下代表哈察国与大魏陛下弹奏一曲,以谢陛下款待。”
曹盼客气道:“朕之幸也。”
有了之前闹事试探的人在前,如今这来到大魏的人,试探的意思再没有那么明显,更多的是恭敬。
一个表演,可以是试探,也可以是表现。想要讨得旁人欢喜的表现。
曹盼又恢复了刚才半倚榻上的模样,“请!”
举手而请之,一个个也都倾耳听着,那一位盘膝坐在了地上,开始拉起二胡来。
二胡啊,曹盼倾耳听着,这样的曲调是有别于琴与笛,但是曹盼听着不免有此技痒,着实觉得这位拉的不够霸气。
想那么地想着,那位也已经弹完了一曲,这样特别的曲调,弹完了,一众人也不吝啬地鼓掌。
曹盼道:“不介意让朕来玩玩?”
客客气气地询问,对于一群刚刚听了曹盼弹奏一曲的人,如今曹盼表示想要玩玩这样新的乐器,那西域的一方小国自无不应的。
“陛下,需要我们给陛下解说一二吗?”那么的使臣这样询问了曹盼一句,曹盼道:“朕试试,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诸位指点。”
如此好学而且不吝啬于旁人点评的态度,自然十分叫人心喜的。
曹盼拿着二胡,只是这拉二胡的姿态啊,曹盼笑了笑,“御史可不许挑朕的毛病,这二胡不如我们的古琴风雅。”
一通话算是为自己辩解一二,叫大魏的臣子们皆是笑了。
御史大夫开口道:“陛下放心,臣等不会就此事谏陛下的。”
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如那些他国的使臣未免不解,询问了一旁大魏鸿胪寺卿的官员,曹盼的话与那大魏的官员所说的都究竟是什么意思。
鸿胪寺卿大意为他们解释了大魏官制,御史台,不仅是监察百官,就连曹盼也在他们监察之列。
曹盼的一言一行,若是有不当之处,他们都会进谏让曹盼改正。
为了避免御史台秋后算账,曹盼是有言在先,堵了他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