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阳城里,随处可见他国商人, 到处都是店家小摊, 人流密集,车马如龙。
曹恒自出征车师后国回来之后在兵部呆了八个月, 之后才入了吏部, 如今在吏部安安份份地呆着,但这万邦来朝的盛会,曹盼下令事情都交给她去办。
说来曹恒回了洛阳也听说了周不疑也出声提了要明确立她为太女的事,曹盼也答应得好好的, 但这答应了, 说要选个良辰吉日,一选, 这选了近两年了。
周不疑不问, 荀辑这个礼部尚书都不知道问了多少回了, 曹盼硬是说这良辰没到, 非不松口, 急得荀辑头发都快掉光了,还是荀攸瞧着自个儿的傻儿子看不下去了,冲他开解道:“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她还能害了殿下不成?不过是一个太女的名号而已,陛下心里有数,你急甚。”
荀辑心里苦啊,冲着亲爹道:“父亲。这名不正则言不顺,陛下,陛下她就公主那一个孩子。位子早晚是他的,陛下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地给了殿下?”
“自然是为了磨练殿下的心志。”荀攸一语道破,荀辑一顿。
荀攸继续地道:“你要知道,殿下与陛下不同。陛下打下这片江山不易,当这个女帝也不易,陛下的心性,那也是陛下的几位师傅磨练出来的。殿下生来就是天子女,人人都跟她说,这天下将来一定会是她的,一个众星捧月的皇帝,不食人间烟火,你乐意为这样的帝王拼命?”
不良人间烟火的人,那就不是人。荀攸想了想,还是觉得,像曹盼这样的皇帝更好。
“父亲。陛下那陵寢的事,你知道吗?”荀辑想了想,提了另一回事,荀攸一顿,“这事你也别管。”
荀辑道:“父亲,我就是觉得陛下太委屈自己了。”
收获荀攸凉凉的一眼,荀辑抖了抖,荀攸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虽说以大魏之富,以国库收入三成造建皇陵太过了,可是,以陛下之功绩,如今那是开创万邦来朝的盛世,比之汉高祖刘邦,汉武帝刘彻也无不及啊。”荀辑是真对曹盼敬佩,便想让曹盼将来更好。
“这样的帝王,却修建那样小的皇陵,这连先帝都不及。”越说荀辑是越委屈。
荀攸摇了摇头,“你为陛下委屈。陛下若知必然会欢喜。陛下不念自己却是思及天下百姓。为帝王者依然自制,那是何等难得的事。你该陛下此举高兴才是。”
荀辑一顿,一想确实也是如此。
荀攸的目光一沉,荀辑看了过去,“父亲是在想什么?”
“我是在想陛下那些兄长。”跟自己的儿子,荀攸是没什么不好说的,荀辑皱起眉头道:“自楚王世子的事后,诸王都越发安份了。”
冷哼一声,荀攸甚是不屑地道:“安分,那都是因为陛下压着。他们一个个是什么模样,陛下心里有数。在陛下手里,这些人必不敢生事,将来殿下继了位,那就不一定了。”
这话一出来,荀辑一顿,“父亲,殿下也不是好相与的。”
提到了曹恒,荀攸也算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你们不明白陛下之所以迟迟没有立公主殿下为太女的用意。那都是为了殿下,为了大魏好。”
“一开始站得太高,会让人想要用尽手段地把他拉下来,与其让别人来教殿下,还不如陛下自己来。如今这天下,能压制殿下的只有陛下,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殿下都有耐心等着,任由身后的人怎么推,怎么让她动手去抢,她都不动,这份心性,难得吗?”
荀攸越是说啊,寻心里就越高兴,高兴得,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父亲的意思,陛下一直压着不正式立殿下为太女,那都是为了磨砺殿下的心性。”
“自然。这样的事,也只有陛下能做。陛下也是煞费苦心。”荀攸这般地吐字,荀辑想了想,“父亲,那殿下的生父,你究竟知不知道是谁?”
荀攸听着扫了他一眼,“那重要吗?殿下是陛下的子嗣,这才是最重要的。”
像他这样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事都看开了,也早就想明白了。曹盼是女帝,帝为最贵,无论她跟谁生下的曹恒,最重要的是,曹恒是她的女儿,大魏的公主,将来,也会是大魏的下一任女帝。
“父亲,我就是好奇。那诸葛孔明,父亲见过吗?”荀辑是难得八卦一回,既然都八卦了,那就问到底了。
荀攸道:“你这份一好奇在我这儿说说没什么事,出了门,跟谁也别说一个字,明白?”
“父亲,我明白。”虽说一大把年纪了,被父亲教训也是没办法的事,荀辑还是老实该听的要听,该说要说。
而荀攸嘛,幽幽地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没有见过那位诸葛孔明的。然得陛下倾心者,观陛下的品性,那定然也如传言不虚。”
依曹盼而判,这倒也是真真的。荀辑道:“陛下这辈子,唉……”
“把你这一叹缩回去。你叹哪门子的气。陛下这辈子有什么不妥的?这乱世由陛下终结,大魏的盛世由陛下开启。你自己也说了,陛下不比汉高祖汉武帝差,不就是一个男人,值得你为陛下叹哪门子的气。”荀攸毫不留情地怼了荀辑,荀辑……
“都以为这女人离了男人活不了,看看陛下,男人算什么。”荀攸还真是不吐不快了,看看这话说得,荀辑赶紧的咳了起来,“就是自陛下开始,如今大魏多了许多离了男人都能活得极好的人。”
荀攸冷冷一笑,“别当我不知道的意思,你是觉得女人参政不是好事对吧?”
荀辑怕是第一次在荀攸的面前露出这样的意思,被问着了,那也是缩了缩脖子,还是如实地道:“父亲,我就是,就是觉得男主外,女主内挺好的?”
“我什么也不跟你论,都是陈腔滥调了,说着没意义。我就问你,大魏如今大平吗?”荀攸也是够直接的,直接得,荀辑连论其他的都不行,刚刚他还说了这是个盛世。
荀攸一看荀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也就不多说了。
“记住,这个世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有本事平定这天下,治理出一个盛世的,那就是有本事的人。你想要反驳别人,那你就自己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这个世道好还是不好。”
“既然世道是好的,天下安乐的,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不累?”
荀辑无可反驳,谁让事实摆在眼前呢,这想要反驳,总得要有理有据。
“还有殿下的婚事。”荀辑是又把另一个问题给丢了出来,荀攸就气了,“陛下都不急着抱孙子,你着的哪门子急。”
荀辑硬着脖子喊道:“那关系着大魏天下的传承,子嗣绵延。”
“当年陛下都年近三十才生下的殿下,殿下如今是着急婚事的时候?大魏安定,百姓太平,殿下将来难道就不能类陛下?”
一句类陛下,真是把荀辑的话全都给堵了,生无可恋一般地问了一句,“父亲,不能吧。”
盼着千万千万的不要,但是,结果如何,压根就没有他们说不的权利。
“真要逼急了人,没什么不能。”荀攸用着过来人的口气冲着荀辑说,荀辑呐,真心的觉得这礼部尚书绝不是什么好差事,曹恒的名分也好,大婚事宜也罢,哪一样都得要他这个礼部尚书来操心,他容易?他容易吗?
“行了,别一天到晚为了这点事苦着一张脸,我说了这种事陛下心里有数,殿下也心里有数。”
这笃定得,荀辑更是无可反驳了。
而被荀攸全然信任的母女啊,这会儿也在讨论这两件事。
“你选中的人,现在怎么样了?”问得真行。曹恒嘴里正塞了一口饭,“母皇什么时候把我的名分定下,这事再谈。”
……曹盼斟酌了会儿,“你看中的人,年纪总不会比你小吧?”
“不会。”斩钉截铁地告诉曹盼,曹恒又吃了一口菜,力证自己是个正常人,做的也绝对是正常事。比她小的男人,曹恒想了想,不太好下口。
“这两年你也忙,一直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跟你说了。”曹盼冒出这么一句,曹恒一顿,重要的事,很久没有从曹盼的嘴里听到重要这两个字了。
曹盼看了看曹恒,“你现在盼着我给你正名吗?”
刚刚曹恒说的那一句正名再定亲事的话,曹盼也是听进去了,听进去了,这回转过头来问。
曹恒摇了摇头,“反正都是我的,迟点晚点都行。”
这自信满满的口气,让曹盼笑了,“行,就是这样的心态,极好,极好。”
“我得给你挑个良辰吉日。”曹盼冲着曹恒挤眉弄眼的说。
这么多年,没少听别人嘴里吐出良辰吉日这四个字,从曹盼的嘴里说出来,分外的不一样。
“母皇究竟觉得什么时候是良辰吉日。”曹恒不以为曹盼会戏耍她,这样的大事,曹盼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从曹盼松口到现在,曹盼一直没有确立她为太女,这良辰吉日,曹盼是真的觉得时机没到,这才没有最后定下。
“快了快了。”曹盼很肯定地告诉曹恒。
曹盼说快了,曹恒也相信这真是要快了,“母皇刚刚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说。”
“吃完了带你去看,不用说也可以。”曹盼分外好说话的朝着曹恒说,曹恒点了点头,待亲眼见到了,曹恒是真的看呆了。
只因,曹盼竟然让她看现场版的避火图!
“你也大了,本该你初葵来时就该告诉你这些事了,后来不是忙着对外,这些年也没能真正地空下来。可是再没空,这些该教你的东西还是得要教。否则将来你这亏怎么吃的都不知道。”隔着屏风的,曹盼指着里头的一对男女道:“要不要进去看个清楚?”
“不用。”非常果断地拒绝,曹恒嘴角抽抽,曹盼从一旁拿了几卷东西出来,“这些,你都自己看看,研究下。”
曹恒这会儿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鬼使神差地问道:“母皇,敦伦之事,当年是祖父给你讲解的?”
“不是。”曹盼被问得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肯定地告诉曹恒。
曹恒好奇地道:“那是谁?”
“你就当是你父亲。”曹盼能告诉曹恒自己上辈子都是靠看书被普及的?果断不能。
曹恒睁大眼睛看着曹盼,曹盼道:“你得记住,这种事,两情相悦,自然水到渠成。你开心,他也开心,这才是所谓的鱼水之欢。将来,你是女帝,其实不必跟我一样,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喜欢便就收了,男人三妻四妾,你就干脆来个三夫四侍。”
“母皇不傻,我看起来傻。”曹恒毫不客气地还了曹盼一个白眼,曹盼戳了她一记脑门子。
“我不是怕你将来事事都想学我,让自己受苦?”曹盼一番用心良苦被曹恒当作用心险恶,必是要抗议的。
曹恒道:“无论什么东西都是相互的。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就别把自己当成例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将来只要一人,他对我一心一意,我哪怕心里没有他,他也会是我的唯一。”
曹盼一听立刻凑近地问了曹恒,“你这句话一定已经跟人说了。”
点了点头,曹恒道:“说了,我让他考虑清楚了。能不能接受我这一辈子心里都会没有他。”
“你后面那一句,一定没有告诉他吧。”曹盼何等人,凭曹恒的表现,立刻想到了曹恒的性子。
“这句话,难道不是应该等他自己想清楚,接受了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他接受了,我再告诉他。太早把这句话放出去了,反倒是给了他不该有的希望。”曹恒想得比曹盼还明白。
曹盼听到现在啊,轻轻一叹,“我这会的心情很复杂。”
“母皇,走吧,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曹恒对于屏风后面的动静,这么地跟曹盼说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曹盼捉住曹恒一副一定要问个清楚的模样。
“亲眼见过的。”曹恒那么地说,曹盼上下打量了曹恒一圈,“跟谁去看的?”
“安乐侯。”丝毫不留情面的把曹叡给卖了。曹盼眉头直跳,吐了一口气,曹盼问道:“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的事,你也见过了?”
曹恒嘴角抽抽,凑近曹盼道:“安乐侯……”
“行了,我知道了,你果然是什么都知道。”曹盼一听曹恒提起了安乐侯,立刻止住曹恒要出口的话,曹叡的事,她也清楚着。
里头传出来阵阵的欢愉声,曹盼跟曹恒听得都是面不改色地一道走了出去。
“母皇,要是我选了阿珉,你怎么看?”出了屋,曹恒干脆地跟曹盼说起了自己那点事,毕竟这么多年,夏侯珉是什么态度,她当年说了让夏侯珉去考虑,考虑下来夏侯珉这么多年既不肯娶,也不愿意去相看旁人家的女郎,意思表露得够清楚了。
曹盼带的到曹恒提起夏侯珉,看了曹恒一眼,“你想清楚了。选了阿珉,虽然是跟夏侯氏亲上加亲了,问题相对也会比你选旁的郎君更麻烦。”
“我知道母皇的意思,结亲不成反结仇的事,我不傻,不会做的。”曹恒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人,曹盼顾忌的问题,曹恒早就心里有数了。既然是心里有数,必须得是曹恒自己想好了,这才下的决定。
曹盼道:“选了阿珉,你是不可能三夫四侍了。”
就算曹恒说自己明白,曹盼还摊开了说。曹恒道:“我又没打算三夫四侍。”
老大一句实话了,所以,她根本不在意选了谁。只要那一个人,将来能做好她的枕边人,不会给她惹麻烦,这样曹恒就放心了。
曹盼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该说阿珉好福气,还是倒霉。”
亲娘说出这样的话,引得曹恒抬眼看了过去,曹盼道:“难道不是?”
“那父亲遇到阿娘,又该是福气还是倒霉?”曹恒反问曹盼,曹盼毫不客气地道:“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