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这个想法,胤禛跟随明夷往家里走的时候,忍来忍去终究没能忍住的问,“那毕竟是种总督的公子事情闹得太大,万一闹到阿玛的耳朵……”
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是担心明夷的,明夷笑了笑道:“他最好别想闹到皇上的面前去,若是闹过去了,吃亏的只能是他,绝对不会是我。”
“我方才问他有没有官位和爵位,知道是什么意思?”明夷这样的问起胤禛来,胤禛作为一个小朋友,怎么可能会懂得明夷的诸多想法,诚实的摇摇头。
“大清的律法规定,在职的官员绝对不允许出入烟花之地,换句话来说,被人抓个正着更被人挂起来,最着急擦屁股的人是他。我就不一样了,我虽是女流,但大清的律法,不管女人出入烟花之地。若说名声这回事,我还有什么名声吗?”明夷把自己的情况和总督公子的情况一一说明给胤禛听。
生下胤禛依然没名没分的明夷,天下人都已经直接忽视明夷和玄烨的关系,反正明夷的画画得好,学识确实渊博,这些年来征知书院办得大,大得明夷这个主办人的名声亦为天下所敬。
随着朝廷定下四书五经八股文作为应试的考点,很多文章已经不为人所重视。
明夷设立书院,虽然也读四书五经,却不只读四书五经。这些年明夷书院中很多文章流传出去,赢得天下不少人赞不绝口。
越来越多的有才之人汇集到明夷的书院中,明夷虽然年轻却博学多问。
就连西方的学问明夷都曾研究,并且以此运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征知书院出来的很多东西都让人叹为观止。尤其是思想的解放,在征知书院里所有人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朝廷会突然跑来杀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开始也是有人担心,会不会是明夷出面做局,朝廷想把他们这些有志之士全都一网打尽。
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甚至朝廷表现出对征知书院的厚待,也算是从一定程度上表明对天下有识之士的宽厚。
正是因为如此,明夷的名声,其实忽略她和玄烨的关系,谁人都赞不绝口。
“将来你想做成那番大事业,也得熟读大清的律法,不懂律法的人,永远不知道怎么用律法保护自己,也限制别人伤害你。”明夷不在意在一天的时间里,给胤禛灌输太多的东西。
孩子还小,就得现在开始好好学,该学的不该学的都要学。
凡事存在必有它的道理,一味否认,或者不去碰触那一方面,没准最后会栽在那一点。
胤禛一脸惊叹地看向明夷,几句话的功夫,又被明夷转到了学习上。此时此刻的胤禛深深的意识到一点,他要是再不开始读书学习,只怕穷尽一生都做不到像明夷这样。
像明夷就这样好吗?
当然好了!
没有人敢欺负明夷,明夷的字典里也从来没有一个怕字,任何胆敢对明夷不敬的人,明夷都会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
人活到明夷这样肆意的地步,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额娘,教我。”如果说之前听玄烨提起,胤禛想要学得一身好本事,只要能跟明夷学好,就绝对不会差到哪去,胤禛只以为玄烨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觉得明夷一切都好,这么一夜下来,一桩事明夷的处理方式,足够让胤禛膜拜。
无论如何一定要拜明夷为师,请明夷指点他读书识字,以后他要成为像明夷这样的人。
胤禛一脸求知的望着明夷,明夷道:“你是想当我的弟子?”
他们原本的关系就是母子,但是这层关系一开始就不正常,想用母子的关系让明夷一心教导胤禛,无论对胤禛或是对明夷来说都不妥当。
既然如此,那就换一种身份,换一种关系。
胤禛没有丝毫犹豫的当众跪下,“师傅在上,请收下弟子,弟子往后一定听从师傅的教导,师傅但有吩咐,弟子莫敢不成。”
这个时候他们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但是胤禛能够当机立断的做下决定,希望明夷能够收他为弟子,这是极大的决心。
明夷看着胤禛一张神似自己的脸,认真而执着的神情,让明夷想起很多年以前,明夷那个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位先生的作画,当时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拜这位先生为师,她要和这位先生学作画。
坚定的想法,更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现在的胤禛和她当年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就这样执着不肯放弃的神色定也和她当时一模一样。
“想当我的弟子,最重要的不是听话而是会思考。不要觉得当先生的就没有错。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天下间的人谁都会有错。也不要一味的觉得圣贤所言就是对的,你要自己去思考。多听多想多看。”
“同样一件事定然会有两面性,你得学会考虑所谓的利弊,更要站在长远角度去考虑,究竟这件事过了百年之后,是不是还会和现在一样?”教傻弟子什么的明夷完全没这个打算,要是胤禛想成为一个傻弟子,那就趁早找别人去,明夷绝对不配合。
胤禛再次震惊无比的看向明夷,一个先生对弟子的要求竟然是不需要处处听先生的话,反而要多思多想,要是能挑出先生的错最好?
大概可能胤秅理解的应该没错吧?
“能做到吗?”胤禛的眼神明夷不想理会,反而问起胤禛能否做得到。
胤禛之前只是不确定明夷要的是不是这样的结果,确定之后重重的点头,“我会尽我所能做到。”
“那我就收下你这个弟子。”明夷如此说起,伸出手将胤禛扶起来。
胤禛可高兴了。只是有种当儿子都不如当明夷弟子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秦淮河上的事明夷放下,完全没有再过问后续的意思。
她是不想过问,可是整个江南,总督公子被人悬挂在竹竿之上,这样丢脸的大事传遍了整个江南,尤其在知道竟然是一个女人做下的事时,很多人都在打听,究竟哪来的胆大妄为的女人,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可惜明夷一行从来没有暴露过身份,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也没人找得到,总督公子的确让人挖地三尺,最后依然没能把人挖出来。可是总督公子却被参到了玄烨的面前。
玄烨一走,明夷就带着胤禛往秦淮河夜游去,最后又碰上总督公子这事,玄烨一清二楚,虽然无奈明夷那撒欢的态度,更多在想,究竟他放到江南的监察御史有没有用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依然有人瞒着他不会报上来?
总算拿到这份奏折,再头痛明夷的胆大妄为之际,总算得到了欣慰。
不过,玄烨并不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那位总督公子。
毕竟事情闹到现在,江南都传得沸沸扬扬了,按照大清的法律,应该夺取总督公子的官位,玄烨是嫌弃这样的处罚太轻。
既然觉得太轻,当然得想想办法如何加重刑罚,有这么一个儿子的总督必须查查有没有什么事见不得光的。
查来查去,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情远远超出玄烨的预料之外,江南的官场为此抖上三抖,这些是明夷在小院中,五谷丰登将消息告诉明夷,明夷听完没有多余的反应,皮笑肉不笑一句罢了。
如今的玄烨算是学乖了,碰到这么多都是仗着亲爹的事耀武扬威的公子哥儿,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这话绝对有道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儿子都教不好的总督定然有问题,顺着儿子查查,果不其然有了更大的收获。
最后所有被牵连进去的江南官吏都不约而同的想问,到底那个把总督公子挂起来的女人是谁,为什么所有人一起联合都查不出?这人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们却不知道明夷在秦淮河闹出事,玄烨安排在明夷身边的人早将所有首尾收拾干净。
玄烨有过吩咐,能不让人发觉明夷的身份千万不要让人发现。怎么说明夷在玄烨心中的位置都不一样,一旦有那居心不良的人发现明夷竟然在江南之中,定然会有人对明夷不利。
按明夷的个性,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别院中。
明夷就算得罪人,开了头也不会一直管下去,真闹出大事的时候,明夷才会正视,玄烨先一步出手收拾人。
这样一来,只管让明夷撒欢的玩,收拾好首尾不让人发现明夷的身份,就可以保证明夷不管怎么闹腾都不会有事。
玄烨安排给明夷的人自然是可靠的,不至于连这点首尾都做不好。因此江南的那些官员们就算挖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到明夷。
恨恨要找明夷报仇的总督公子,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明夷的面前,一家子就因为他不长眼,耀武扬威太过,以至于一家的功名利禄,尽都毁于一旦。
明夷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胤秅,
完了之后问起正在练字的胤禛,“有何感想?”
“养子不教如养驴!”这些日子胤禛跟着明夷学习,很多从前不懂的道理,明夷换着法子告诉胤禛,这一句总结很道位。
“你将来可要记住教训。”正常来说,这个时代的男人认为孩子要教却不一定手把手的教,很多还是人家都是女人管着孩子。
可是养孩子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怎么就成了一个人的了呢?
孩子出现问题,无论是当父亲还是母亲的都有责任。
胤禛沉吟半响问道:“要是将来我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我从未教过你,你变成什么样同我没有任何关系,反过来既然我教了你,就绝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况且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坑不到我。”要坑坑的也是玄烨,关明夷什么事?明夷才不管那么多。
别以为胤禛听不出来明夷话中的意思,完全就是无声的在说,不管胤禛变成什么样子,如同那总督公子一样把总督给坑了,那坑的也是当爹的,明夷没有教过胤禛,往后出什么事也坑不到明夷的身上。
大概再没有比这个更令人忧伤的事实。
深深吸一口气,胤禛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提这种扎心的问题。
“行了,今天的字写到这里,出去玩吧。”明夷将人打发,一味的只知道读书有什么用,得空出去外面瞧瞧,多和人接触。
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孩子总要学会自己去发掘人生的喜怒哀乐。
胤禛低头看了手里才写了几张的大字,明夷的要求那么低吗?
“我想多写几个字。”明夷说过,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胤禛的确有很多想法,因此眼看要被明夷赶出去,赶紧表明他是一个愿意留下好好学习的好孩子,希望明夷可以成全。
明夷的目光落在胤禛的身上,“不用急着现在勤奋,等你再大些想不勤奋都不行。现在让你去玩,你就放心去玩。”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胤禛询问的看一下明夷,明夷颔首道:“等你将来长大,这就是你每天要做的事。”
说话明夷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一系列的计划。
“忘了你还不识几个字,给你看了,你也就那么看看。没关系,让你身边的人告诉你。”明夷说话已经将手中的纸递给胤禛身边的人,自然会有人告诉胤禛的。
“格格,乔小姐和燕先生到了。”纸给到胤禛身边的人,七巧在这个时候来禀,明夷都来到江南了,怎么可能整天无所事事到处游玩。
虽然不可否认,在这段时间里明夷的确在四周转了一圈,但也正是因为转了一圈才更想做事。
“有客人来,我先走了,该玩赶紧去玩。”明夷提醒的胤禛,胤禛连连点头应下,明夷走了。
恭敬送走明夷,胤禛急忙的追问身旁的人,“额娘纸上到底都写了什么?”
手里接过明夷递过来的纸,一位二十出头的内侍,名唤王庸,识得字,一眼看下来,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不难看出他内心的诧异。
“四阿哥,要不还是等你大些再告诉你?”征询的问了胤禛的意见,毕竟要是现在就知道这么一回事,可能胤禛现在会立刻迫不及待的出去玩耍,再也不会像刚刚那样想要留下多写会儿字。
“你告诉我。”胤禛不管那么多,迫切的想知道,明夷后续都安排了什么。
王庸莫可奈何,唯有一五一十的告诉胤禛,究竟明夷都安排了什么?
胤禛听完之后终于明白明夷为什么会告诉他,现在能玩的时候赶紧抓紧时间玩,将来就算想玩也没得玩。
这上面的时间安排表完全就是每日读什么书,什么时间写字,写多长时间的字,一目了然。
“听说皇上年少时也是如此学习的,明夷格格是唯一一个能和皇上一起完全按照这个时间安排的人。裕亲王和恭亲王都做不到。”王庸小声地提醒胤禛,这些事早年宫里传遍了。
只不过好些年过去,以前提及的都是玄烨和明夷,从小一起长大,经历的一切,现在所提更多的却是太子他们这一辈的大大小小的事。
胤禛眨了眨眼睛,眼中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阿玛和额娘能做到的,我肯定也能。”握紧小拳头,胤禛满心都是势在必行。
明夷此时走到外头,为首的人正是燕齐,更有乔幽在一旁。
“格格。”见到明夷,两个人一道见礼,明夷道:“不用客气,坐下吧。突然下江南突然回不去,事情变化太快,有些事情需得重新安排。我之前让你特意让人研究的东西研究出来了吗?”
明夷没忘记水泥的事情,此时此刻问起乔幽。
乔幽点点头,“已经安排人研究,只是一时没有得到肯定的结果,未禀告格格。关乎民生的大事,若没有十全的把握,绝对不能轻易使用。”
经过数年的历练,乔幽不仅开了眼界,此时落落大方的和明夷说起这些事情,不比当世任何男儿差。
“的确应该小心谨慎。另外在江南再办征知书院的事,都安排好了?”明夷想要征知书院的名声闻名天下,开头做好,接下来朝着一开始的目标不断前进定然能如愿以偿。
“有几位先生问起,为何多日不见格格,我按照格格的吩咐,道格格另有安排,暂时无法出入征知书院,格格南下的消息,皇上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明夷在江南又搅浑了一池水,江南的官场一夜之间被抓了多少人,这点事明夷又没想瞒着乔幽,乔幽自然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从中乔幽判断出玄烨定是不想让人知道明夷南下的事情。
“他想他的,我做我的,我做事又不需要他同意。这些年从征知书院里得了多少好处,他心中有数,用完就想扔,绝无可能。”明夷费尽心思才把征知书院经营到现在这个规模,怎么可能就此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