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冷静逃脱起火宅院的暗卫们集体慌乱起来，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
“赶紧派个人混进宫禀报世子！”
“我看应该先转移夫人，若是有我们没注意到的尾巴可怎么办？”
“应该求援，派兵保护夫人才对！”
首领顿觉丢脸，大吼一声“安静”，随后诚惶诚恐地看着坐在木椅上的陈昼夜，憋出一句：“先给夫人找个软垫来。”
陈昼夜：“……”
第122章 世子的盲眼通房17
皇宫内，御书房。
“你现下可知, 绝不能轻信旁人的道理了？”皇帝坐在御桌之后, 轻轻呷了口茶，挑起一边眉毛, 看向立于下方的苏景。
“陛下, 臣知道黄氏将书房中的账簿偷了出来。臣不追究，只是因为那本账簿无关紧要, 反而可以借此机会顺藤摸瓜。”
“摸着摸着就摸到了太子身上？”
皇帝语气威严，苏景躬身拱手道：“陛下恕罪, 臣只是实事求是。如今您召臣进宫，想必他们会趁机对枫林居的书房下手，偷取另一份账簿。等陛下您捉到贼人，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你倒是想得清楚。”皇帝意有所指地道, “那你可曾想到, 太子会授意他的亲信来弹劾你私卖盐铁，要朕抄没你的家产？”
“臣没有做过。”
“没有！”皇帝把茶杯往他面前一摔, “你把有异心的人放在你的院子里, 就是给人家制造把柄的机会！”
茶水四溅, 苏景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他道：“陛下英明, 从不授人以柄, 凡是有可能碍事的, 都要除掉, 臣自愧弗如。”
皇帝的手微微颤抖, 略显苍老的脸绷得紧紧的：“你……你……好啊，看来你师祖和你说了不少。朕也不求你明白朕的良苦用心，聂穹的神枢营五千精兵，自是可以保护好你的。明日你就领着神枢营和神机营的兵，南下增援镇国将军！”
“臣有得选吗？”苏景那伤疤斜贯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厌倦。
就在此时，御书房的窗边响起三下叩击声，皇帝道：“进来。”
一名龙卫从窗外翻进御书房内，单膝叩地拜见皇帝，禀报道：“方才苏世子的暗卫传来消息，希望世子定夺。”
“哦？什么事这么着急？”
“是世子身边的小夜姑娘，她有喜了。”龙卫尽量说得一板一眼，但他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向苏景的方向瞥了一下。
皇帝吃惊地张了张嘴，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大喜过望地道：“好！好啊！她现下人在何处？”
龙卫道：“在镇南侯府近旁的宅子里，被暗卫们保护着。闯入枫林居的贼人放完火后后便服毒自尽，镇南侯府的家丁们正在清点损失。”
皇帝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步：“不可。东斜街上势力混杂，她在那里不安全。御风，你去把她接近宫里来，安置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皇帝看向苏景，意识到他这个刚成为爹的人还没发话。
皇帝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惊讶的表情中带着些许茫然，向来镇定的姿态已变为无措。皇帝心中跟着一慌，问：“怎么，那不是你的种？”
苏景缓缓地摇了摇头，问：“陛下，方才您下的旨，还作数吧？”
一顶蓝帷小轿停在后门，陈昼夜被扶着从僻静的宅院里走出来，坐进轿内。她看不见，自然也就不知道一群黑衣人围着轿子走在京城中街上，警惕非常的模样有多么引人注目。
暗卫们个个戴上黑色帷帽，遮掩面目的同时，却显得无比神秘。更令百姓们惊讶的是，他们竟是朝着禁宫去的。
一时间，京城的人都传开了，猜测轿中坐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值得这么多高手护送进宫中。不多时，皇帝的一道旨意就传到镇南侯府中，封镇南侯世子为征南将军，领兵出征滇越。
这下京城权贵圈可炸开了锅，谁也想不到苏景会在此时被封官，还是被派往战事不利的前线，照理说应该是他父亲镇南侯去才对呀！
宫中的妃嫔们却不关心前线战士，她们隐约听到了风声，说是皇帝接了个神秘女人进宫，甚至还动用了龙卫，将离泰和帝居住的鸿宁宫最近的明光宫团团守卫起来，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苏景派过来的暗卫都换上了內侍和侍卫的装束，很不起眼。妃嫔们打听不到女人的来处，又派不进眼线，个个儿提醒吊胆，生怕宫外哪儿来了个狐媚子，分去她们本就不多的宠爱。
明光宫内，陈昼夜听见靠近的一串声响，忙起身摸索过去，清晰地辨认出混杂在不同脚步声中属于苏景的那一对。
“世子爷，您还好吗？”
门口，皇帝抬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真內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苏景毫不在意身后的人，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下，说：“我好得很，只是没想到你还揣了一个在肚子里，吓得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陈昼夜预感到心中一直担忧的事要成真，问道：“爷，我们还能南下吗？”
“我不日将领兵南下增援滇越，你得好好待在宫里养胎。”苏景摸了摸她的脸，问，“会不高兴吗？”
苏景去打仗，这是陈昼夜所没有想到的：“怎么会这样，您没道理……”
她忽然止住了话头。若是太子他们想要在朝中布局，皇帝又属意苏景的话，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明白了。”苏景笃定地说，随后以十分不敬的复杂的眼光直视了站在门前的皇帝，说，“爷不想掺和这些是是非非，可造化弄人。心肝儿，你乖一点，在这里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世子旁若无人的情话令周遭的小桃和侍卫们都是一臊，陈昼夜想了想，建议道：“爷，您再去拜访一下冷三小姐吧，战场刀剑无眼，还是应做足准备。”
苏景轻轻一笑，搂她在怀里，怎么都看不够：“你啊你，小机灵鬼一个。”
皇帝默默退出门去，只让他身边的御前总管福全跟着，其他人远远缀在后面。
“福全啊，十八年前也是这么个初冬的天气，你还记得么？那会儿她也是在这明光宫内，静静等着朕回来。”
福全没有接话，他知道泰和帝只是缺个倾听之人，并不需要回应的。
“景儿和他母亲真像，认死理儿。朕早该想到，他心悦那盲女，便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她还有了他们的孩子。”皇帝脸上露出些许柔和的神情，眼中似有水汽。福全低着头不敢看，只听皇帝忽然语气一凛，嘱咐道：“给陈姑娘的吃的用的，都须得经你和御风亲自检查，妃嫔不得踏入明光宫一步。有什么事，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立刻报给朕。”
“喏。奴婢定谨记在心。”
但凡皇帝想护住的地方，就没有能被窥视的。苏景当晚留宿在明光宫中，事已至此，他也不必和陈昼夜遮掩，将白日里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身份，都吐露给了她。后者陈昼夜早已猜到，前者也能估个八/九不离十。由于早有准备，听完后她便抓住了事情的重点：“爷，如此看来，陛下恐怕想让您坐上……”
她顿了顿，又道：“太子想要拿到您手中朝中重臣的把柄，未能如愿，如今定要和谋士商量下一步的谋划。侯夫人曾要我劝您入伍，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镇国将军是太子那边的人？”
“他是皇后的堂兄。”苏景道，“若是没有我爹，泰和帝恐怕早就将镇国将军的羽翼折除。如今他们在军中分庭抗礼，这正是今上想要的。”
陈昼夜好奇地问：“镇南侯和令堂是什么关系？”
她指的是苏景的生母，苏景眼神黯然，说：“他们是师兄妹，先前在晋王府赴宴离去时，我们中途遇上的蒙面人，都是我师祖派来的。父亲、神枢营统领聂穹，还有我母亲，他们都曾跟随我师祖丹独散人学艺。那日他们将我捉走，说明了事实真相。”
其实还曾要他放弃陈昼夜，不过被他一路杀出来，给无视了。
陈昼夜抬手，细嫩的掌心在他伤疤突起的地方慢慢滑过：“这道伤疤，是否和令堂的身份有关？”
“叫母亲。”苏景纠正完她，眼中猛然泛上一阵痛意，只是陈昼夜看不见，“没错，和她的身份有关……”
他言语中的未尽之意似乎不容追问。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苏景哄着她道：“睡吧，你如今应该好好歇息。”
陈昼夜在他怀里摇头：“我不要，世子爷一听说我有孕，怎的变得婆婆妈妈了？”
“婆婆妈妈？”苏景怒而拍了下她的屁股，“就不乐意爷跟你好好讲话是吧？非得惹爷生气？”
陈昼夜笑了笑，心说还是这样的他比较正常。
“您明日就要启程，我自然是想多看……摸摸您。”
苏景的视线扫向她的小腹，仍是愠怒：“净挑这没用时候来勾我，你在宫里待着，可别这样一张嘴就气死人。”
“陛下会让我出明光宫吗？”
“总会有人想要来看看你的。不过你放心，有他的龙卫和师祖传给我的暗卫看着你，不会有事的。”苏景说着把人放平在榻上，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喏，来吧，可别过了头。明日我带着两营一早就启程，你就别起来送了。”
“原也没打算送。”
在苏景跳起来想要把她翻个身教训以前，陈昼夜按住了他的胸膛，散着光的眼眸里露出点点笑意：“世子爷可要早些回来，否则若是太子占了先机，我可就带着孩子逃命去了。”
第123章 世子的盲眼通房18
苏景的心中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仿佛很自然地知道陈昼夜在这种事上从不开玩笑, 说走就一定会走。
他摸了摸那还未显怀的腹部, 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你人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 就是跑到天边去也要追你回来！”
苏景翌日果然走得很早, 陈昼夜只迷迷糊糊感觉到响动，半睁开眼时, 苏景便抬手覆住了她的眼眸，温热的手掌缠绕着她的睡意。因为她看不见, 所以这样的感觉分外明晰。
“继续睡，我会给你写信的。”
陈昼夜再清醒过来时，屋子里静静的听不到一点响动。她摸索着把脚放下床，揉了揉额角, 问：“有人吗？”
“奴婢千盛, 陈姑娘有什么吩咐？”
陈昼夜听出內侍尖细的嗓音，问：“小桃呢？她去哪儿了？”
千盛道：“陛下召小桃前去问话, 陈姑娘若要洗漱, 奴婢可以帮忙。”
陈昼夜不想表现出嫌弃他的样子, 可她着实不习惯被內侍触碰。于是她打了个呵欠，说：“不必了, 我还困着呢, 再睡会儿。”
妃嫔们不能进入明光宫, 却能在附近的小路上拦截到出入明光宫的宫人。小桃刚见完泰和帝, 尚且处在陛下为何会如此平易近人的震惊中。而且, 陛下怎么会如此在意姑娘的喜好呢？
想到陛下方才问姑娘平日爱听哪种话本子，答出“闺阁秘事”一词的她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姑娘知道了会怎么说？会不会敲着她的脑袋，骂她小笨蛋？
“参见贵妃娘娘。”领着小桃的內侍忽然鞠躬参拜，方才在走神的小桃连看都没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下意识地就跟着拜下。
“起来吧。”慵懒娇媚的女声在小桃头顶响起，“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回贵妃娘娘，奴婢叫小桃。”小桃起身的同时也看清了贵妃的长相，她艳若桃李，云鬓堆叠，面庞好似朝霞映雪，动人极了。即便是见惯陈昼夜样貌的小桃，也一时看得有些呆。不对，她想象中的姑娘，再过个十年，应该也会如此妩媚。
贵妃仔细打量她的模样，觉得这应该不是泰和帝要藏起来的人，便问：“你是伺候谁的宫女，以前本宫怎么没瞧见过？”
“奴婢是在明光宫伺候的。”小桃看了眼身边领路的內侍，期望他能帮自己解围。因为按照世子的吩咐，他们是不能让宫中的其他人来打扰姑娘的。
“明光宫？”贵妃嘲讽地笑了一声，“本宫可不记得那儿住着什么需要伺候的人。你主子究竟是谁？”
小桃支支吾吾，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贵妃身边的宫女当即大喝一声：“大胆！贵妃问话，你竟敢不答！”
她说着就要一巴掌甩过去，站在小桃旁边的內侍抬起手来一抓，犹如铁钳般制住了那宫女的手腕。宫女恼羞成怒，挣扎了几下，贵妃也气得花容失色，手指颤抖着：“好啊，现在宫里谁都能欺到我头上来了！”
內侍放开手，恭敬而冰冷的道：“贵妃娘娘恕罪，小人还要带她回宫复命，就不打扰娘娘的雅兴了。”
他说着便领小桃走上了回去的小路，贵妃在原地气得不行。她本以为即便没办法进明光宫看看狐媚子，拿捏下人总是可以的，没想到就连这小小宫女旁边跟的內侍都如此凶悍。
“不对，那不像是內侍……”贵妃喃喃道。她想了想，眼中划过一抹狠色，“走，去凤仪宫。”
小桃回到明光宫后，便把方才的遭遇讲了一遍，还有些惊魂未定。陈昼夜道：“宫中的妃嫔们大概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都很好奇。左右我也看不见，在哪儿都是一样，我看以后就关在这明光宫里，好生调理身子，避免和那些妃嫔们相见。”
旁边站着的小内侍千盛赶紧道：“陈姑娘说得是，您喜欢什么花草，使人在宫里多种些。如今您的身子重要，可千万别让谁冲撞了您。”
陈昼夜来了兴趣，问：“千盛，是谁吩咐您如此贴心照顾我的？”
“是我师父。”千盛看了眼站在门外守着的两个內侍，都虎背熊腰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