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菜没有住在安全的涂笼中,但也没有在麻仓家乱跑,杀生丸走出门望去,便见小猫咪盘着毛团睡在供桌上,脑袋靠着那副冰冷的画像。
在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家里,只要有妈妈在身边,小猫咪便能够感觉到心安。
看到这一幕,杀生丸难免费解,他确定咸菜是纯血的猫咪,那被它称为母亲的也应该是完整的猫妖才对,那面前挂着的这个家伙,究竟是收留咸菜的人类,还是隐藏在人世的猫妖?
脚下用力故意发出了声音,咸菜被惊醒,一只耳朵不耐的背到了后面,小猫半阖着眼睛,茫然的抬起头来,它蹭了蹭画像,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到夜里了啊。”
“去见你口中的白虎猫吧。”杀生丸道。
小猫咪点点头,依依不舍的望着挂在墙上的画像,它离开后,是不是房间里就又剩下妈妈了。以前妈妈对哥哥说,无论它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希望它能够留在他身边,所以妈妈其实是不是很怕寂寞?不想要一个人留在家里呢。小猫咪想,就算是妈妈的画像,也不会愿意孤零零待在这里吧。
看出咸菜的想法,杀生丸道:“要带走就尽快,你脖子上的东西就是一个存储空间。”
小猫咪伸爪一扒拉,叶王的画像便滑落下来,直接将猫砸在下方,它匆忙从里面钻出来,叼着画像跳下供桌,才松嘴问道:“脖圈是妈妈给菜菜的,爪子勾不到。”会穿过去。
“这种空间都是有结界封印的,你想着[打开],然后输入妖力启动。”小奶狗显然见识多了。
芥子小姐曾经教导过菜菜怎么把叫做妖力的东西传递到腿上,那现在只要传到爪子上就可以了吧,脑中思索着当时学到的东西,菜菜将猫爪按在脖圈上的其中一个星星上小声道:“喵。”打开。
轰——!!
堆山积海的金银珠宝充满了整个房间,把门板挤得咔咔作响,并还在不断往外溢出,咸菜和杀生丸被活埋在最下方,连喘气的空间都被剥夺。不想就这么憋屈的死掉,被迫变回奶狗的杀生丸伸出一条爪爪提醒道:“快收回去!!”这会儿菜菜的爪子还按在项链上呢,听到他的话才匆忙控制灵力向后回缩,那些金银珠宝古董玉器瞬间又被收回了空间里。
身上一轻,小猫咪爬起来欢呼道:“妈妈原来给菜菜准备了辣么多玩具!”说完她又用爪子掏了掏其他几个星星,有些好奇道:“不知道别的星星里面装的是什么。”
看到她的动作,心有余悸的奶狗赶忙阻止道:“别在这里看!”
“我知道啦。”小猫咪乖乖放下爪子。
月光皎洁照亮了黑暗的路,吃饱睡足的猫咪和狗子离开了麻仓家,前往西市的白虎处。方才咸菜弄出的动静也并不是没有引起前院注意,几个年轻的弟子匆忙起身赶到闭合的门前,却犹豫着不敢入内。现任的麻仓家主姗姗来迟,望着再次安静下来的前主院,道:“等股宗回来再说吧。”
“可是……”
“没有可是,麻仓叶王的御灵和式神还留在这里,它们可不会像股宗一样对我们客气。有它们在,也不必担心有贼人闯入。”况且叶王一毛钱都没留下来,有人闯进来也带不走什么。
“是!”
麻仓家没有将主院的动静放在心上,咸菜和杀生丸也顺利的到达了西市的位置,早上包围着的神官和巫女已经离开,但搭建的祭坛和奉上的祭品没有撤去。大白虎蜷曲着身体睡在墙下,尾巴尖轻轻地摆动着,看到咸菜回来,它睁开眼睛熟稔道:[你找到妈妈了吗?]
“喵。”没有。
[没有关系,你回来的太快了,肯定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到。]大白虎垂下脑袋,似乎想要和菜菜蹭蹭,可它他太大个了,一根胡子就能敲倒小猫咪。
“喵!”不过菜菜找到那个叫来生的地方了,要在鬼灯那边拍好长好长的队呢,妈妈可能也没有去到。阿香小姐说,将来菜菜也会到那里去的,等队伍没有那么长了,就会有狱卒通知菜菜。
旁边的杀生丸听不懂猫言猫语,就看到一大一小的猫咪喵喵对着话,小奶狗等的很不耐烦,便用爪子扒拉了下猫尾巴,道:“问出滑头鬼在哪里了吗?”
大白虎这才将目光放在杀生丸身上,它饶有兴致的抖了下耳朵道:[这是兔子吗?]
“喵。”虽然耳朵很长,但它是狗狗啦。
[它看起来更像一种耳朵垂下来的兔子。]大白虎费解道。
“喵。”你不要这么说啦,小孩子自尊心都好强的,听到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啦。]大白虎点点头,圆盘大脸转到奶狗的方向,它思索了片刻,才用它可以听懂的语言道:[你们说的滑头鬼我不认识,但好像有听阴阳师说过,那是奴良组的总大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和他的部下应该躲藏在叫做洛西花街的地方。]
洛西花街?
猫咪和狗狗茫然对视。
那是什么地方,开满花的街吗?
第58章
京都洛西的花街出名, 但本身并不是一个风气混乱的区域,相反的平安朝贵族在这里建造了许多闻名天下的寺庙,现今掌权的武家也有在此处留下别院。比起京都中心, 洛西较为偏僻又因植被丰茂不利于通行, 但同时这里景致优美,有岚山、嵯峨野等诸多名景,是追求风雅的贵族们打卡圣地,在平安时代未前中时期, 贵女们也会来此游览,结识留下优秀诗歌的才子。
和那些诞生于生灵怨怒中的妖怪不同, 天生的妖怪更喜欢大自然清澈的气息, 在白虎的指引下离开京中之后, 杀生丸终于舒展开了眉头。
长期作为人类权利中心的京都, 亦是最为腐朽污秽的地方, 那种藏污纳垢的人类都城, 让纯血妖怪的杀生丸极为不适,咸菜同样如此, 只是表现不如他这般明显。
即便血统优秀,可杀生丸如今也只是奶狗而已,这些天在猫咪面前逞强一直保持着人类的模样,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如今一离开人群,他便又变回了幼犬状态,不紧不慢的跟在咸菜身边走着。和他不同, 咸菜有些抗拒变回原型, 用衣服罩住妖力不足变不会去的耳朵, 保持人形进入洛西, 好在这里虽也有结界守护,但却没有像京中心那般有太多除妖师游走。
洛西花街的白日也只是普通的商业区,平民们将摊位铺展在闭门的铺子前,长长的连成一排。虽然来往的平民许多,但大多都是仆役打扮的老妇和男子,像咸菜这样衣着华丽的女孩是没有的,这毕竟是条花街,正常人家的姑娘不可能在这里乱走。
菜菜现在年纪小,打扮的也很正经,旁人见了也只当她是误入这里的孩子,很快便有老妇人上前,拦住她道:“这里可不是小姑娘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家去。”
小奶狗跟在菜菜身后,蹲在她身后不吱声,小猫咪想了想,道:“菜菜是来找父亲的。”
老妇人一愣,想到这里是花街,男人们吃喝嫖赌的地方,心中顿时明了,拍拍菜菜的肩膀道:“知道你父亲长什么样子吗?这街上我也认识几个人,能帮你找找。”
“就是头发是这样的,往上飘的,特别炫酷,很凶狠,很霸道……”菜菜把自己的头发往上面扒拉,还扒着脸提起眼角,尽量让表情凶神恶煞起来。
奶狗甩了下尾巴,静静的看她胡扯。
听咸菜的描述,原本还热情打算帮忙的老妇人有些胆怯,这看形容的不是个好人啊,该不会是附近的山贼吧,反正赌场里鱼龙混杂,根本不是正经人家会去的地方。想到这里,老妇人牵强的笑笑,敷衍道:“这样吧,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消息在去找你。”
“谢谢你啊。”菜菜乖巧的点头。
见咸菜点头,老妇人暗暗松了口气,接着便脚底抹油溜走了。
一猫一狗继续赶路,而这次为了方便,菜菜在转角也变回了猫咪的样子,只是她还是不愿意曝光在人前,干脆选了条僻静的小道。离开人群后,杀生丸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道:“找父亲?”
“你不懂,话本里写的,小孩子到处乱跑的话大人们会很讨厌,管那叫熊孩子。可是小孩子如果是为了找爸爸和妈妈乱跑的话,那就是可怜的小宝贝了。”小猫咪说的很认真,她变回人形,从胸口摸索了一下,在衣服里掏出一本书道:“离开地狱之后,菜菜都找不到新的话本子看了,不过妈妈家里书有好多啊,菜菜从里面挑了本最薄的。”
一说起话本子,小猫咪的话就多了,它有些委屈道:“不知道为什么,卖药郎和鬼灯都不让菜菜看话本子,非要菜菜去看他们指定的书,可是菜菜又看不懂那个,好无聊的。话本子难道就不是书吗?书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菜菜就不能看话本子学习知识吗?”
“……”槽多无口,奶狗子无言以对。
说的口干舌燥,小猫咪停顿了下,问道:“狗狗殿下也要学习吗?”
“没有学过那个。”杀生丸道,文字只要念过一遍就都记住了,根本不需要学。
“这样啊……”菜菜低头道:“只要猫咪要学吗?做猫咪好难啊。”咸菜顿时升起了不想做猫咪的打算,不过看到自己手心里握着的从叶王家带出来的书,它又恢复了精神,高高兴兴道:“封皮金光闪闪哒,上面还有妈妈的味道,让菜菜康康是什么类型的话本子吧。”
直接无视了咸菜的声音,小奶狗绷着脸啪嗒啪嗒的迈着小短腿往前走,他和咸菜的人身存在体型差距,不小跑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小伙伴没有回应并没有影响咸菜的兴致,她翻翻书本,道:“这个菜菜会念!出生十方一切诸佛。十方如来因此咒心。得成无上正遍知觉。十方如来执此咒心。降伏诸魔制诸外道……”
一道金光投下,小猫咪疑惑的抬头,便见自己四周空旷,整条街的秽物荡然无存,而她自己站在光辉之下,头发丝都被映照出金轮。原本走在她身边的小奶狗直接被佛光掀飞出去,打了个几个滚才堪堪停下,它灰头土脸的怒道:“什么话本子,这是和尚经!”它要不是纯血妖,就被净化掉了!
小猫咪很茫然,她合起话本子道:“菜菜也看不懂这个。”那就不看了。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就算是亲近人类的妖怪,也不可能轻易使用出经文的力量,妖力本身就是难以和佛光互融的。那些向佛而生的鬼怪,改变力量也得要经过数百年的修行。
“菜菜是猫咪啊。”咸菜摸不清头脑道。
“不说就算了。”杀生丸哼了哼,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本来就是这样嘛。”小猫咪低声嘀咕道。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说它和别的猫是不一样,人类们喊它小杂毛,到了地狱里,鬼灯也说它是妖怪外的新生物,而当初卖药郎之所以将它带到身边,也是因为它异于常猫。虽然被这样说也没什么损失,可是咸菜并不想要这样的另眼相待。
佛经的事只是一段插曲,杀生丸没有问出结果便将疑惑放在了心底,打算回去询问父亲。而咸菜的失落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一根筋的小猫咪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寻找滑头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在白日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一只妖怪都没有看到,也可能是对方隐藏的太好两只无法察觉。
天黑之后,洛西花街真正活跃起来,灯火点亮了整条道路,而在光芒照射不到的区域,则是属于妖怪的世界。白日完全没有痕迹的妖怪们活跃起来,瘴气和妖气与花街的香料味融在一起,虽然人类看不到,但也确实是一个人鬼共处的奇异世界。
妖怪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咸菜和杀生丸变回原型,走在人群的阴影中,避开了妖怪们的视线。走了一圈,也没有打听到有关于滑头鬼的消息,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毕竟是羽衣狐的地盘,就算奴良组再自信,也不能高调的出现在街上。
一路上杀生丸一直在留意周边的动向,而菜菜则很放松,对着路边的摊位流口水。看她这幅没出息的模样,杀生丸忍不住道:“你空间里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点就可以换到所有。”
菜菜闻言捂住脖颈的星星道:“不行,那是妈妈留给菜菜的宝物。”
杀生丸忙着留意奴良组的动向,没有继续和她争辩。
在天色破晓的时候,杀生丸和咸菜还是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滑头鬼,但却不是以他们想要的方式。
妖气冲击形成的气浪卷走了不少临近巷口的小妖,而人类则是被忽起的狂风吓了一跳,仅仅只是战斗的余威便造成这般结果,可以想象交手的妖怪多么强大,杀生丸来不及提醒咸菜,便迈开四条腿逆风追去,还在烤鱼摊流连的菜菜,见状也赶忙追了上去。
大妖的刀风在地上留下数条痕迹,小狗小猫毛都炸了起来,站在远处只看到两条模糊的影子。菜菜上前衔住奶狗的毛试图将它拉扯到安全的区域,但奶狗却不愿退后,执拗着上前,想要看清一切。小猫咪吃了满嘴的狗毛,赶忙呸呸呸的吐掉,它再次向内靠近,想要拉它回来……
来不及了,在菜菜动身的同时,前方交手的大妖攻击落空,刀风直接朝着杀生丸和咸菜的位置劈过来!奶狗的瞳孔一缩,猛的侧身挡住了猫咪,将那力量尽数接下。
他杀生丸,绝不会输给任何妖怪!
小奶狗承下这一击,便跌在地上昏迷不醒,小猫咪抬头看了看前方,趁着对面还未察觉,赶忙叼起狗狗的后颈肉,将它衔的远远地。
大妖的攻击不是那么好抗下的,现在杀生丸受的伤比当初被刺杀还要严重,它紧闭着眼睛趴在地上,手脚无意识的团起像个毛球。小猫咪将它放在草坪上,用鼻子拱了拱:“喵嗷。”
小奶狗一动不动,连鼻头都干燥了,咸菜舔了下它脑袋上的毛,发现它的体温在下降。小猫咪这下子慌了,它努力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个时候话本子里的主角们是怎么做的!
对了,脱下衣服温暖对方!
菜菜松口气正要动手,却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它的毛脱不下来啊!!
虽然平时挺能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毛到用时方恨少
第59章
小猫咪衔着小奶狗在洛西东躲西藏, 它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长,唯恐被先前交战的大妖发现踪迹。虽然没有什么对战经验,但是话本子看的够多的菜菜十分警惕, 为了防止被找上门, 它还特别伪造了脚印,躲到了平民们养殖禽类的小屋后面,试图用恶臭隐藏起猫狗本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