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味这种东西,流浪多时的菜菜已经习惯了, 毕竟现在多是随地大小便的人,可是娇生惯养的杀生丸没有, 小奶狗紧闭着眼睛, 在睡梦中不停的啊啾啊啾, 鼻头左右都开始发红了。菜菜很为难, 但也只能将它带到空气流通的小巷中, 并安置在人类屋后的柴火中。
“菜菜去帮你找被子, 你可千万不要乱跑哦。”虽然小猫咪不知道西国王之子的概念,但见杀生丸的反应就知道它家宿敌很多的, 虽然此刻奶狗还昏迷着,她依旧不放心的叮嘱道。
再次用柴火将奶狗挡住,小猫咪飞檐走壁,在平民区来回跳跃, 可它变回人形询问了几家,都没有[借]到空闲的被子。战乱中的日本,米粮织物极其珍贵, 很多人都凑不出一件得体的衣服, 又哪里来的被子呢。即便这是京都, 平民的生活比之律令国要好一些, 可也不会在夏天使用被子。
“小女孩,听说你要被子?”
走着走着,菜菜被忽然出现的男人挡住了去路,她茫然的眨了下眼睛,随后惊喜的点头道:“是的,菜菜需要,请问您有空闲的被褥吗?”
“确实是有,不过可不能免费给你。”男子打量着咸菜一身干净的和服,心想这应该是出身不错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需要被子,可光她身上这套衣服就很值钱了。这个时代平民和贵族、武士之间的地位差距甚大,男子也不敢起别的心思,就是想挣点钱财而已。
跟着卖药郎过了一段时间,咸菜还是知道人类是怎么做生意的,普通百姓以物易物交易,大国城池则可以使用钱币交换。摸了摸袖子里的口袋,里面一清二白,菜菜苦着脸纠结了片刻,她面露挣扎,伸手覆上了脖颈上的星星项链……
…
小猫咪是红着眼睛回去的。
星星结界里少了一粒珍珠,这对于整个空间的财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却像是剜了菜菜的一快肉,让它疼得掉眼泪。身上的被褥特别的沉重,厚厚的贴在身上,让猫咪热的不行,她伸手擦擦脸上的汗水,水一下子就浸湿了衣袖,可却无法止住。
菜菜又想到过去了,小时候猫咪就很喜欢拨弄那些圆润轻盈的小物,每当它们被拍出去发出哒、哒的响声,它都会开开心心的追过去继续拍打。菜菜现在想,那时候妈妈应该很烦的吧,它总是在晚上弄出那些声音,还把妈妈的棋子弄得到处都是……
对于菜菜来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存在,它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无论它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闯多大的祸,都会温柔的摸它的毛,带它进温暖的怀抱里。
烧灼的气息闯入鼻头,有平民家在生火做饭了,想到还在生病的杀生丸,小猫咪一抹脸擦掉泪水,将被子收入空间,翻找出柴火堆的小奶狗,趁没有引起注意前,带着它离开了人类的居所。
因为不具备妖气,菜菜本身和妖怪是不同的,这也造成它在一些常识上的缺失,比如不应该将妖怪带到神社、寺庙类的清净地,好在杀生丸也不是普通的妖怪,神佛的净化力会让它不舒服,却不至于伤身,倒是觊觎它血脉的小妖因为畏惧不敢靠近,给了它更多养伤的时间。
没错,菜菜将杀生丸带到了一座废弃的山寺,虽然常年失修脏乱破旧,可好歹能遮风挡雨。背着杀生丸,菜菜拔了一棵地肤,这种外号叫扫帚菜的植物又能吃又能用,她用它清理了一块地板,然后才将小奶狗放在摊开的被子上,再将被子反折把它包裹起来。
做好后,菜菜松了口气,可是这会儿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她站在被子前,呆呆的望着小奶狗沉睡的脸,随后也变回了猫咪的样子,卖力的拱进被子里,在奶狗身边闭上眼睛。
唔,好热啊……
山寺罕有人靠近,白日也安静的只有虫鸣鸟叫声,不过作为通往大金明寺的其中一条道路,偶尔还是有贵族路过这里。在猫咪和奶狗休息的时候,被武士严密守护着的牛车缓缓经过,在路过破旧的山寺时,车内的贵人忽然叫停,一行人便在寺前停下。
“公主,有何吩咐?”
“我是为礼佛外出,既有佛在,又怎能避过不拜呢。”坐在车厢里身着这樱色十二单衣的少女轻声说道,接着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她的面容被市女笠遮挡,只能够看到模糊的轮廓,在走过长满苔藓的石阶时,衣袂飞扬间留下淡雅的清香。
虽然已经是武家执掌的战国时代,但贵族们依旧沿袭着平安时代崇佛的习惯,许多家主都有佛教的身份,魔改戒律光明正大涉入尘世的僧侣也越来越多。不过为了表示虔诚盖寺庙的大有人在,可去打扫废寺的人却不见几个,这位公主便是其中特例了。
仆从们开始清理起布满蛛网的正殿,公主也拿着帕子,擦拭着佛身上的灰尘,她垫着脚,扶着柱子去清理上方的污垢,飘远的视线,一不小心便看到了佛像后破洞外的景色。
“璎姬公主?”侍女奇怪的问道,怎么忽然不动了。
“我去后面看看。”被叫做璎姬的少女将受伤的抹布放下,双手合十拜了下佛像,便急匆匆的赶往后院。刚才她看到被褥,那里或许有需要帮助的人。
心惊胆战的忙活了一天,菜菜确实困了,本来还在嫌热的它靠着小奶狗陷入深眠,等它清醒过来的时候,人类的脚步声已经接近到屋外。来不及逃走,小猫咪干脆继续在被子里装睡,只是身子悄悄贴近了狗子,它的爪子微微冒尖,似乎已经做好了挠人的准备。
璎姬原本以为,庙后住的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可没想到铺开的被子上面,只有盘蜷着身子靠在一起睡着的猫咪和狗狗,和外面常见的野猫野狗不同,小家伙们毛发雪白,也没有异味,看上去更像是家养的动物,不知为何被遗弃在这里。
收缩的腹部证明猫咪和狗狗都还健康的活着,璎姬对着侍女们做出噤声的动作,轻轻地将小猫和小狗抱进怀里。侍女们见状吓了一跳,低声劝道:“太脏了公主!”
“没有,它们很干净。”璎姬露出笑容,收拢着袖子将猫狗抱好,道:“两个小家伙在外面很难活下去吧……我想把它们带回家,父亲那边我会说的。”
“可是……”
“拜托你了。”璎姬恳求道。
“这…只要大人能同意。”负责照顾她的侍女终究是妥协道。话是这么说,可她也知道公主的父亲不会拒绝女儿的要求,作为京都的一个渺小贵族,他能够拥有现在的地位全因他生出了一位拥有特殊力量的公主,只要不会影响她为自己赢得权钱,养个小宠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
被抱在怀里带上牛车,菜菜没有拒绝,它贴在公主衣服的布料上,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小奶狗这会儿还在昏睡,在人类贵族的家里,能够得到更多的照顾。
感觉手下的毛绒有了动静,璎姬低下头正好对上菜菜圆滚滚的眼睛,漆黑的脸除了眉毛的圆点外,能够清晰看到的只有闪烁的招子。璎姬屏住呼吸,小心的伸手摸了摸猫毛,让她意外的是,小猫咪很乖巧,被抚摸完全没有反抗,还配合的发出了呼噜声。
“好可爱啊。”璎姬笑道,随后她将视线放在了睡在自己腿上的小奶狗身上,只是当她将手放在它身上的时候,却发现狗狗的体温很低,除了贴近猫咪的位置,其他的地方都是冰凉的。皱了下眉,璎姬担忧道:“是生病了吗?”
“喵。”菜菜在旁边叫了一声。
“别担心,它会平安无事的。”叫做璎姬的公主又露出温柔的笑容,她揉揉猫咪的脑袋,接着深吸口气,将手覆在奶狗的身上。接着咸菜便发现,公主的手心发出暖暖的萤光,而被她碰触的奶狗体温在逐渐恢复,原本虚弱的气息也在那力量的包裹下逐渐恢复正常。
轻吁了口气,璎姬收回手,此时小奶狗的体温和呼吸都与常无异,现在只是单纯力歇睡着了。它的变化,靠着它的猫咪最能够体会,小家伙直起身子用爪子扒拉了下狗头,得到奶狗不满的咕噜声,才又将爪子收回。虽然黑猫脸一团模糊,可菜菜心中的喜悦却能够通过尾巴和耳朵表现出来,它喵喵叫了两声,使劲的蹭了蹭公主的手指,激动的帮熟睡的小奶狗舔毛。
作者有话要说:
杀生丸:呆在人类家里干什么,我还要找滑头鬼呢?!
菜菜:没准他会翻墙进来,话本子里都这么写的。
杀生丸:大妖怪又不是采花贼!
第60章
公主住在大房子里, 虽然规格没有当年的麻仓家大,但装饰的金碧辉煌,比之亲王家还要华丽, 尤其是家主所在的正殿和卧房, 道路两边摆放着名贵的陶器,拉门上还有金丝装饰,尽显奢侈之风。与之相比,公主璎姬的小院子就简单多了, 除了日用品和插花外没有多余的装饰。
在武家争霸和妖鬼横行的战国时代,贵族们除了要应付随时可能变幻的局势外, 还要避免成为妖怪的盘中餐, 尤其是作为羽衣狐大本营的京都, 不知多少贵女被生生挖去了内脏。
璎姬公主作为以美貌和治愈能力闻名的贵女, 其父为了她的安全以重金聘请阴阳师守护, 现在为其看门的便是目前京都最受重视的花开院一族, 现任家主花开院秀元,更是被誉为能够与晴明公一比的天才阴阳师。现在负责近身保护璎姬的, 正是秀元的哥哥花开院是光。
一进入公主的府邸,菜菜便紧张的收缩起爪子,院子里有十多个穿着白色狩衣的男子,在公主的牛车前低头行礼。流浪许久的菜菜已经明白, 虽然这些人和妈妈的装扮相似,但却是对妖怪充满敌意的群体,一旦遇到就要赶快逃跑。可是现在, 奶狗还没有醒, 它当然是不可能一只猫离开的, 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不同意寻常妖怪, 小猫咪便干脆直接趴在了奶狗身上,将它盘在了身体底下。
果不其然,来往阴阳师的视线只在菜菜身上停留了几秒便挪开,他们判断妖的方式便是妖气,只要咸菜不主动暴露人形,那顶多只会被当成是普通猫或人类式神。
顺利的瞒过了花开院家阴阳师的眼睛进入内院,璎姬抱着猫猫狗狗坐在壁代后,放准备将份量不轻的小家伙们放下,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原本已疲倦的她强打起精神,又恢复了贵族公主该有的仪态,道:“请进吧。”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璎姬公主,听说您带了东西回来?”进门的便是现在统领府邸花开院家阴阳师的花开院是光,和院内的其他人相比,他的特征一目了然,因为没有头发。
现在已是战国时代,武家的男子为了方便打仗会把前发拔掉,并以忍受拔发之痛为荣,视头破血流为勇武的表现,不过因为发炎的关系,现在已经改拔为剃了。虽然这怪异发型的风气已经连民间都开始效仿,可住在京都的公卿们依旧保持着传统,将头发藏在乌帽子底下。其次,武士尽管会去掉一些头发,但除非出家也没几个会全剃光的,尤其是做阴阳师理光头的,整个京都都找不到第二个,也不知道花开院是光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搞出这么个别致造型……
花开院是光一进屋,咸菜便觉得屋子里亮铮了许多,这人起了个治愈系的名字,但本身却是个严肃的大叔脸,性格也古板无趣的很,他先是皱着眉在屋里凝视一番,随后才将目光落在咸菜身上,眉心打结道:“这只猫……”对面的菜菜紧张的甩了下尾巴,便见他继续道:“有些奇怪,但并无妖气。”此话一出,璎姬和咸菜一起松了口气,后者忍不住又甩了几下尾巴。
没有找到别的可疑之处,花开院是光深沉着脸离开屋子,也不知道姬君在外遭遇了什么,身上竟附着淡淡的妖气。他一离开,咸菜便从小奶狗身上翻身下来,璎姬把被褥铺在饰品箱里,把奶狗放进去,对猫咪道:“以后这个就是你们的家了,喜欢吗?”说完她又失笑的挠挠前发,道:“对了,你也不能回应我…我再垫几层被子吧。”
这还是咸菜第一次和人类女性相处,璎姬虽然是个公主,可性情温柔,对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动物也很有耐心,但是她似乎缺乏常识,居然会把野猫野狗带回卧室,也不担心传上跳蚤。
璎姬的家,是典型的平安时代公卿府邸,室内的装潢风格也依照传统,只是比起麻仓叶王的卧室,多了些属于女性的柔和。这样的环境,让菜菜感到亲切,被带到陌生人家中的紧张也缓和了些,如今奶狗还在昏睡,小猫咪也不敢乱动,便乖巧的趴在箱子里,任璎姬抚摸毛发。
和男人们喜欢从头到尾把猫撸出白眼不同,璎姬只用三根手指,轻触菜菜双耳中间的软毛,小猫咪在这样温柔的触碰下舒适的将下巴放在爪子上,两个眼睛眯成微笑的弧度。
“好乖好可爱啊猫猫。”璎姬摆手欣喜道。
“公主。”
侍女们端着洗涮工具走进来,璎姬赶忙收敛了过于粗鲁的动作,重新端坐回原地。领头的侍女看了眼猫咪,蹙眉道:“太脏了璎姬大人,你不应该把外面的猫狗带到卧室里来,起码也要等我们洗干净吧。”说完她便做主把装着猫狗的小窝拉远了些。
“等等,小狗受伤了,现在不能洗澡。”璎姬赶忙上前拦住侍女的动作,难得用强硬的口气道:“这些事我可以自己来,请你们放下东西离开吧。”
侍女们面面相觑,终究是不敢反驳的退了出去。
屋里面多了装满温水的盆子,想起在鬼灯身边的日子,菜菜紧张的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它就搞不明白了,菜菜明明天天都有舔毛,为什么还得洗澡。
等璎姬卷好袖子回头的时候,就见猫咪把耳朵背在了脑后,眼睛也拉长向上吊着,一副凶巴巴心情糟糕的模样。看到这里,璎姬笑着搅动了下温水,走过去将扁着飞机耳的猫抱起来道:“乖乖,很快就洗好了的。”璎姬抱的时候也是心惊胆战的,却意外的发现猫咪并未挣扎。
菜菜扁着耳朵,被璎姬抱去洗澡,它望着一无所知熟睡中的奶狗,觉得自己可牺牲大了。
…
入夜之后,恢复了些妖力的小奶狗睁开眼睛,作为犬妖,比起视力它更敏锐的是嗅觉,一下子便闻到了属于傻猫的气味,虽然不可思议,但这些天相处下来,有这熟悉的气味在身边,倒是让刚醒来的奶狗安心了不少。
现在已经是深夜,房间里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灯,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但作为妖怪,夜里和白天对于杀生丸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他定睛一看,便发现自己的面前立着一大团黑毛绒,那东西圆润丰满,上面的毛光滑柔顺,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和猫的气味……
杀生丸直起身,终于看到那黑毛绒是什么东西,它一眯眼,凶狠的抬爪朝那黑球挠去,接着便见咸菜从温暖的小窝里蹦了起来。身后忽然收到袭击,菜菜满脸茫然,等看到杀生丸,才惊喜的将那点疼痛放到一边道:“狗狗殿下,你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