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秀菊好像已经许了人,就等着过一段结婚了。
其实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情敌,不过看她过来,终究想起之前。
秀菊也发现顾清溪看自己,便勉强笑了下,之后躲开了顾清溪的眼神。
其它几个却没注意到这一番,她们几个是听说他们回来了,便过来串门。
顾清溪这个时候正难受着,根本不想外人来,不过既然来了,她也就勉强招待,起来要给大家倒水喝。
其实大家过来,是有意想听听八卦的,关于顾清溪那堂姐顾秀云的事,周围几个村子都传来了,觉得好玩,又知道顾清溪素来和顾秀云不和,便想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
如今坐下,看顾清溪苍白着脸,顿时吓了一跳:“你这是病了?去看大夫了吗?”
顾清溪摇了摇头:“没事。”
旁边的年轻媳妇看这样,陡然明白了:“你是来小日子了吧?”
顾清溪面上泛羞,不过还是笑着点头:“是。”
年轻媳妇叹了口气:“那可得注意着点,我娘说,咱们女人来了小日子,自己就得小心,可千万别碰凉的,自己不在意,别人更不在意,最后还是自己吃亏。”
旁边一个媳妇便说:“可不是吗?我现在落下毛病,就是之前月子里我婆婆不帮着洗介子,我家男人也不会洗,我只能自己洗,结果就落下毛病了,到现在天一冷,我手指头疼,腿疼,肚子疼。”
这么说着,大家都不由想起自己的苦楚,难免说起自己伤心事。
正说着,就见萧胜天进屋了。
这屋子里,他大多倒是认识的,差不多都要喊嫂子的,便上前招呼了声。
村子里姑娘大多一起长大,便是嫁过来的媳妇也还算熟稔,过年时候打牌一起玩过,萧胜天能干,牌打得好,模样更是好,有时候便有年纪大的媳妇拿他打趣开玩笑,是以大家看到他进来就抿着嘴儿笑。
又看他手里端着一个碗,冒着热气,自然好奇,凑过去看,才发现,竟然是红糖水。
萧胜天直接将那红糖水放顾清溪跟前:“先喝点这个暖暖肚子。”
说着,又把两个热水袋直接给了顾清溪:“再用这个暖着,一个放后背,一个放肚子上。”
顾清溪起来招待大家伙,也没多想,其实现在不那么疼了,不曾想萧胜天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些给她,当下也是愣了,多少觉得不好意思。
周围几个见了,都噗嗤笑出声:“看看咱胜天,这可真是疼媳妇,媳妇来小日子,伺候得这么周到,啧啧啧,以前怎么不知道,清溪有福气了。”
桂枝是没嫁的,面皮薄一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却是说:“是,平时胜天哥挺爱开玩笑的,没个正经,没想到现在结婚了这么体贴。”
其它人自然也都纳闷,以前的萧胜天,那是一个放浪不着调的混不吝,有时候也会和大姑娘小媳妇逗逗嘴,村里年轻姑娘,偶尔有看中他的,都说这就是一批野马,根本拴不住。
于是大家都调侃起来,只夸萧胜天好丈夫,说早知道将他说给自己小姑子了什么的。
大家说说笑笑,秀菊却黯然地低下了头。
她知道萧胜天是拴不住的,以前她喜欢他,偷偷地看他,他连回头都不带回头的,她也没指望拴住,只盼着能和他更亲近,想着也许有机会。
后来她知道萧胜天和顾清溪好,总觉得,应该不至于成,想着他就是一时新鲜罢了,况且那个顾清溪人家考上学,也就没他的事了。
可没想到,到底是成了,他把人家娶进门,还当菩萨一样供着,小心翼翼伺候着。
秀菊自己也订了亲,但无论怎么样,终究是不如意,哪个男人有萧胜天这么好?
顾清溪抬眼,自然感觉到了,大家都是羡慕赞叹,唯独秀菊那眼神不对劲,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先把热水袋给自己热敷上,又端起来红糖水慢悠悠地喝了。
喝完后,正要把碗放在旁边桌子上,谁知道萧胜天已经接过去了。
旁边的人噗嗤一声笑:“我可真是看不下了,胜天你伺候媳妇真是周到,我得回去和我家那口子说说,让他也学着点。”
其实大家都发现,来得不是时候,人家两口子黏糊甜蜜得跟一个人一样,自己何必没事败人家兴呢,于是大家起来,就要往外走。
萧胜天将那红糖碗放旁边,就起身去送大家。
几个人迈出去门槛的时候,秀菊却拖沓着走慢了。
等到大家都出去,她才起来,却是和顾清溪说话:“你既然嫁给他了,当人家媳妇,好歹尽尽心。”
顾清溪这里也要下床过去送大家,听到这个,疑惑地看着秀菊:“什么意思?”
秀菊:“你当人家媳妇,你以为你是过来当少奶奶的吗?不应该多伺候男人吗?”
顾清溪哑然失笑:“关你什么事?”
秀菊咬唇:“你?”
顾清溪:“我的男人,我怎么对他,他怎么对我,都是我们的事,你管得着吗?”
秀菊脸上一红,瞪了顾清溪一眼,便迈出门槛走了。
萧胜天亲自送着大姑娘小媳妇出了门,笑着招呼大家回头再来,等大家出去了,马上把门关上,不但关上,还利索地上了门闩。
他进了屋,就见顾清溪坐在那里,抱着热水袋,笑盈盈地看着他。
“刚回来忘记上门闩,倒是让她们进来串门。”萧胜天轻哼一声:“幸好有眼色,很快走了。”
倒不是对这些人有意见,只是觉得自家媳妇肚子不舒服,还得下炕招呼,到底是心疼罢了。
顾清溪却招手:“你过来。”
萧胜天:“什么?”
不过到底是听话地走近了。
这样的萧胜天,让顾清溪觉得他像一条大狗。
她越发笑了,上前揽着他的腰说:“你刚才给我煮红糖水,还帮我灌热水袋,辛苦了。”
萧胜天挑眉:“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这么客气,有点不对劲。
顾清溪仰着脸,笑得软甜:“身为你的媳妇,我觉得我应该好好伺候你,等我好了,我帮你做饭吧,还要帮你捶背捏肩洗脚,好不好?”
萧胜天默了好一会,才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好好的怎么说胡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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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身上不舒坦,第二天也没回娘家,廖金月过来走动,知道了,马上心疼起了女儿,又追问起来吃了什么才闹成这样,萧胜天便原原本本地说了,廖金月一听吃了雪糕,先把女儿给说落一通,接着就开始说萧胜天。
“她胡闹,自己管不住,你也不管着她,就让她随便吃?”
萧胜天低着头,一声没吭,认罪态度良好。
反倒是顾清溪,看不下去了:“娘,我当时也没多想,大夏天的,吃个雪糕怎么了,也不能怪他。”
然而廖金月更恼了:“人和人不一样,有人大冷天吃冰棍没事,有人吃一根雪糕就落下寒病,你自己身体啥样你不知道?心里没点数?”
顾清溪顿时不敢说话了。
廖金月又在那里掰着手指头说了一顿注意事项,便去灶房里帮着做饭,熬红豆粥什么的,做完了,又过去洗衣服。
萧胜天见了,忙抢过来要自己洗,里面有几件是顾清溪换下来的衣裳。
廖金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胜天,这些衣裳,你不能帮着洗,我来洗,就算我不帮着洗,你留着,让清溪好了后自己洗吧。”
萧胜天不懂:“为什么?”
廖金月叹:“女人家的这个,腌臜,男人最好别碰,男人碰了会触霉头。”
萧胜天当即道:“娘,这都是封建迷信,不能信。”
自从他和顾清溪结婚后,也跟着顾清溪叫娘了。
其实一般村里的,女婿都是叫婶啊伯娘的,不过萧胜天没娘,也不讲究那些,自然跟着叫了。
廖金月好生把萧胜天教育了一番,萧胜天也没反驳,不过等廖金月一走,却对顾清溪说:“你娘的话,不许听,都是迷信。”
顾清溪笑叹,她娘自然是疼她的,但是许多观念,从小就是那样,改不过来的,便道:“随便她去吧。”
不过接下来两天,廖金月都过来帮女儿洗衣裳,她不愿意让女婿洗,更不舍得女婿洗,只能自己洗了。
如此洗了两天,顾清溪差不多好了,萧胜天那里工厂忙着,得回城里,顾清溪却惦记着自己娘,想着多陪陪,便干脆自己留在廖金月那里住了几天。
这几天,关于顾秀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添油加醋地说着她家的事。
原来顾秀云跑过去孙跃进家里,去找了孙跃进娘,拿出来那戒指,质问说你当时说这是传给儿媳妇的,我得了你家这个,就是你家儿媳妇了。
然而人家孙跃进娘翻脸不认人,叉着腰说:“我呸,这你都信,不过是几毛钱的玩意儿,你还真当宝贝了!”
顾秀云自然不信,瞪着孙跃进质问。
瘸腿的孙跃进拄着拐杖,站在一旁,却是逃避着顾秀云的目光。
顾秀云傻眼了,撕声问道:“我为了你,和我娘都要闹翻了,我为了你,被人家那样笑话,你呢,你就这么对我?”
孙跃进叹了口气,沉默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谁知道你考成那样啊。”
顾秀云直直地看着孙跃进,嘴唇发抖,脸色惨白。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他竟然是这么懦弱自私不负责任!
他竟然这么对自己的!
顾秀云彻底绝望,浑身冰凉,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倒在人家家里。
可周围的指指点点,都是看热闹的,顾秀云硬撑着在那些嘲笑的目光中回家了。
回家后,马三红气得脸都白了,她听说了自己闺女在人家家里赖着要给人家当媳妇的事,当场差点晕过去,如今看到女儿回来,提起扫帚把顾秀云好一番打。
然而顾秀云遭受此番打击,竟然是躲都不躲。
如此打了一番,顾秀云晕倒,周围人吓得不轻,有那眼尖的喊道:“她那里流血了!”
接下来就是闹腾着送医院,折腾半天,大家知道,她竟然流产了。
流产了!
一个黄花大姑娘流产了。
这意味着什么?早和孙跃进有一腿了,果然是一个搞破鞋的!
一时十里八村都有了话题,纷纷说着顾秀云那姑娘怎么和瘸子搞破鞋然后被人家抛弃了,被人家把肚子搞大后还被打流产了。
“啧啧啧,一个瘸子,竟然给她搞出孩子来,这暗地里搞了多少次啊!”
“早不是姑娘家了,你看她那张脸,一股子媳妇味儿!”
农村人是最淳朴的,但天真的淳朴却透着恶毒,说起话来作贱人,一时顾秀云的名声烂透了。
马三红带着一家子跑去找孙悦进娘吵架,打上门去,结果闹腾半天,人家说你家姑娘自己乐意的,她勾搭我家儿子我家儿子也没办法,我家儿子身体不好,女人像要他身子,他还能怎么着?
最后说来说去,人家赔了十斤鸡蛋给顾秀云补身体,算是一了百了了。
到了这个时候,顾秀云心如死灰,麻木得在家躺着,就跟一个傻子一样,顾清溪听了,多少起了恻隐之心,想着该怎么提醒下她,在农村已经走上了绝路,像她这种必须考上大学走出去,走出这个地方,将这一切忘记。
之前看样子马三红也要带着她去学校查这个成绩的事,谁知道她被孙跃进打击,竟然把正事扔在一边,反而纠结着这男女情爱,如此下去,这桩替考的事怕是没露出来的时候了。
她并不喜欢顾秀云,种种过去的矛盾,也是恨不得她一辈子落魄才好,但是一个农村姑娘,因为这种男女事被人家戳脊梁骨就这么折损一辈子,顾清溪觉得不值当,也不忍心。
谁知道这天,顾清溪刚想过去看顾秀云,顺便说句话,就见马三红和自己大伯来了。
她自然是有些纳闷,两家关系并不好,马三红一家子自从顾秀云的事后,也基本不怎么主动和人来往,怎么今天突然过来自己这里了?
进了屋后,马三红便满脸堆笑:“清溪,其实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你看看你愿意不?”
廖金月纳闷了:“啥事儿?”
马三红先是红了眼圈,之后叹了口气,才说起来顾秀云:“我也是气得要命,想着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恨不得她死了好,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说怎么办?现在去说亲,怕是只能找老光棍了,也不能就这么葬送一辈子啊!”
顾清溪不动声色,也没说话。
廖金月叹了口气:“赶上了,那也没办法。”
马三红却道:“所以我想着,如果她能出去上大学,那是最好不过了。”
廖金月:“能上大学,那是不错,要不你们再复读一年?”
马三红干笑了声,却是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男人。
然而这大伯,却是憋红了脸:“你说吧,你说吧。”
马三红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到底是开口道:“你们清溪,这次不是考了挺好的分吗,可她原本就有录取通知书,留着不是也没用?干脆拿过来,给我们秀云用得了,我们当然不白用你们的,会记你们一个恩,今年新收的麦子,给你们扛两袋子来,你看怎么样?”
廖金月一时都呆了,这人脑子怎么想的,竟然想出这么一个招儿?
马三红:“一个村的,又都是堂姐妹,一个姓,大差不差的,谁上不一样?外人也不知道,关键是,这个成绩你们留着也是白搭,不白白浪费?还不如给我们用了,这样对你们也没影响,以后我们秀云去了首都上学,姐妹两个还能有个照应,你说是吧?”
廖金月懵了:“可那成绩是我们清溪的啊,你们,你们也用不成吧?”
马三红却是很有想法:“怎么用不成,想想办法呗,咱找公社里的关系,把你们清溪的分数挪到我们秀云身上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就姐妹两个换下名字。”
廖金月:“那可不行!”
她当然不乐意了,凭啥,顾秀云没考好关自己什么事,凭什么要自己闺女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