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此时却是美滋滋的,憋不住想笑,顾清溪抿着唇,从那牌中抬起眼来看萧胜天。
这么巧,她也有些怀疑了,可问题是,她可以肯定萧胜天根本看不到她的牌,怎么可能知道她盼着红桃呢。
所以还是巧合吧?
正想着,萧胜天却也抬眼看过来,依然是墨黑的眸子,亮得好像里面着了火,烧得人心慌。
她连忙垂下眼,继续看牌,不看他了。
牌走得非常顺利,萧胜天坐庄,开始还能出个AAK或者AKK,但是很快,顾清溪的副牌全都空了,只剩下一把的主,她用一张2大过来,便开始用对子扫主,萧胜天和桂花哥哥的牌被扫得稀里哗啦。
顾清溪几个对子全都甩出去,桂花哥哥已经没主了,自己对家也没主了。
她不由扫了一眼萧胜天。
萧胜天刚才最后两张牌随的是一张10和一张大毛,10不算小牌,而且是分牌,大毛更是升级中的王者,把这种好牌都随出来,应该是山穷水尽,没有主牌了吧?
而此时,顾清溪手头最大的牌只有K了,如果自己出小牌,对方大过去,那对方也许就可以凭着副牌的小对子反败为胜了,如果出K,很可能被别人吃分。
桂花已经兴奋了:“他没主了,你随便出就行!不行就出小的,反正没分,让他大过去也行!”
萧胜天懒散地倚靠在炕墙上,修长的腿随意地盘坐在被子下,手里捏着最后几张牌,墨黑的眉微微耸动间,就那么看着她笑。
顾清溪略沉吟了下,她抽出了那张K。
桂花不能理解:“哎呀你出这个干吗,出小的啊,这个是分,万一他大过去呢!”
这就是给人送分呢啊!
那叫秀菊的姑娘歪着脑袋看着萧胜天笑。
桂花哥哥看看顾清溪,看看对面的萧胜天,也笑了。
他太清楚萧胜天的招式了,他一定是故意把10和大毛扔出来迷惑对方自己没主了,然后关键时候迎头痛击反败为胜。
顾清溪到底是把K出去,桂花哥哥很有把握地笑了。
他当然知道妹妹的这个同学顾清溪,长得好看,学习也特别好,他以前还偷偷喜欢过呢,不过看来这位顾清溪学习虽然好,但玩牌上到底是单纯,估计光知道学习了,这种斗心眼的事,肯定玩不过萧胜天。
萧胜天却在这时耸耸眉,无奈地苦笑道:“完了,输惨了,这可怎么办,棋差一招。”
说着,他扔出来了一张牌。
最后一张主牌是K,和顾清溪的一样。
一样的牌,先出的为大。
最后一张主牌出去,萧胜天剩下的都是副牌,顾清溪满手主,直接横扫,萧胜天输得稀里哗啦一败涂地。
桂花哥哥看着萧胜天最后几张牌,差点气死:“你这是拖拉机啊,三三四四五五,你怎么没用上!”
萧胜天好无辜地耸眉:“我以为她会上当不敢出K,她出小的,我K大过来吃分,然后就能副牌拖拉机扫她主了,谁知道她竟然出K。”
秀菊安慰萧胜天:“没啥,胜天哥哥,就是运气不好,反正你赢了这么多,输一把不算啥,谁还能一直赢呢。”
桂花哥哥好无奈:“棋差一招!得,你也有吃这种憋亏的时候!这是打鹰的人反被鹰捉了眼!”
顾清溪从旁听着,却还是觉得不对劲,满心怀疑地扫他一眼。
既然这样,干嘛刚才留下K不留下大毛,真是因为想留下K的分牌吗?
第38章 那你高兴了吗
顾清溪玩了几把牌, 每一次几乎无往不利,牌好牌坏,运气总是不错, 关键时候对方棋差一招自己总是能反败为胜,开始的时候自然是痛快得很,后来她自己也慢慢意识到了, 这个时候瞥萧胜天一眼, 他却仿佛根本没看她的样子, 好像也很无奈。
桂花哥哥长长叹气, 摇头埋怨:“胜天你这是咋啦,你战无不胜的名头今天算是毁了,你这打鹰的反而被鹰啄了眼, 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萧胜天墨黑的眉头耸了下,也很是无辜的样子:“可能手气用光了。”
秀菊倒是殷勤得很,赶紧从炕边桌子上端了水递给萧胜天:“胜天哥哥, 你喝水换换运气,你打牌厉害, 换换手就好了。”
萧胜天低头整理牌,说不渴, 眼睛没看秀菊这里。
顾清溪看过去, 秀菊脸上显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萧胜天。
这姑娘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兴许小那么一岁, 她望着萧胜天的时候, 眼里都是崇拜, 毫不掩饰。
顾清溪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正好也打差不多了,便和桂花推说打算回去帮家里贴对联,桂花留了一会,桂花哥哥也说再玩会吧,不过顾清溪还是出来了。
走出桂花她们村子是一条小路,两不管的地界,荒寂得很,这个时候太阳温煦,晒一晒挺舒服,顾清溪站在那里,就低头看地上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鞭炮过后淡淡的硫磺味儿,没了枝叶的树枝遒劲,被太阳投射在地上,好像是在这荒芜的地上做出一幅画。
顾清溪看了好一会,就听到身后声音说:“刚才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顾清溪也没回头,兀自看地上的投影,只淡声回:“不想打了。”
萧胜天:“不喜欢吗?”
顾清溪:“总赢,也没什么意思啊!”
萧胜天便低声笑了,笑得清朗犹如这冬日的天空。
顾清溪回过头去,瞥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萧胜天笑着挑眉:“故意什么?”
顾清溪:“故意让我赢,让着我。”
萧胜天笑:“没有的事,不是说了吗,这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物降一物。”
明明他在说牌,但顾清溪总觉得他意有所指,顾清溪:“你这说得叫什么话!”
萧胜天:“你来之前,没人能打赢我。”
顾清溪还是觉得不对,微微昂起头:“第一把的时候,你故意把大毛扔了,留下一个红桃K,就是等着让我赢。”
萧胜天:“怎么可能,我哪知道你竟然出K,你如果不敢出K,出小一点的,我大过来,绝对打得你落花流水你信不信。”
顾清溪不信:“你就是在编!骗人!”
萧胜天:“我怎么编了?”
顾清溪:“你就是想——”
话说到一半,顾清溪说不下去了。
萧胜天眸光灼灼,盯着她:“嗯?”
顾清溪终究道:“你就是逗我高兴。”
萧胜天定定地望着她:“那你高兴了吗?”
低低地那么一句,就这么叩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轻轻震颤了一下。
她转过脸去,躲开他的眸光。
打牌的时候高兴自然是高兴,只是心里总有一丝不舒坦,为什么,自己心底明白,却不好说出,说出来就是小心眼了。
萧胜天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顾清溪却是不可能说的,她当然知道他应该没多想,是以自己说出来,只是无理取闹,只是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小心眼罢了。
所以她顾左右而言他:“真得没什么,对了,你这次化肥的事顺利吧?”
萧胜天见她这样,也就不追问了:“还好,三车化肥不够用,运过来后,我又去那边厂子里磨,顺便找了几家别的厂子,最后又弄了几车。”
他话说得轻松,顾清溪却惊喜不已:“又弄了几车?真的?”
那应该是不少钱吧?
萧胜天看着她这惊喜的样,笑:“我说假的你信吗?”
顾清溪软软地瞪他。
她算是明白了,也怪不得别人说他,其实年轻时候的他确实吊儿郎当的,爱开个玩笑什么的,虽说刚开始时候在自己面前比较拘谨,像个木讷傻子,但慢慢熟了,他本性就露出来了,说话其实挺皮的。
萧胜天看她这样,赶紧规矩起来:“你今天怎么出来玩,我以为你忙着。”
顾清溪道:“是,我是忙,可不像你,还有时间去玩扑克。”
萧胜天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回来三四天了,也没事,过年也不用准备什么,就随便玩玩,玩到现在,已经没人和我玩了。”
顾清溪:“为什么?”
萧胜天墨眉无奈地耸了下:“谁愿意一直输。”
顾清溪怔了下,之后噗嗤笑出声。
他一直赢,谁整天打牌被打得稀里哗啦也不愿意继续玩啊!
萧胜天低首看她,冬日的树影落在她净白的脸上,她的笑在这苍茫的冬日里格外柔软明净,一时低声道:“好了,总算高兴了?”
顾清溪抿唇,收住笑:“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吗?”
萧胜天:“还好意思说,当时看到我,那脸色可不好看,生我气了是不是?”
顾清溪倔着道:“怎么可能……”
萧胜天却突然道:“前几天我回来的时候,去你们学校附近转了一圈,听着那意思,你们要考试了,我就回来了,回来后也闷得慌,昨天去你们村里找别人玩,还听说你哥嫂现在弄编织卖得挺好,又听说你昨天放学,本来想着过去县里看看,谁知道你哥去接你了。”
他这么一解释,她心里顿时熨帖了。
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想知道他的消息却不能,又不能随便找人打听,实在是憋得难受,好不容易出来找他们村里的人,想着打听打听,结果人家在那里玩牌,还有个小姑娘那么崇拜地看着他,在那里端茶递水的,她心里自然不痛快。
可他说明白了,她也就释然了。
至少他也确实是记挂着她,并不是在那里和小姑娘开玩笑忘记她这一茬。
一时低声道:“那你过年呢,都准备了吗?”
问完这个又有些后悔,他就一个人,估计也没什么意思。
真到了过年那两天,大家忙着拜年什么的,只怕是连个牌搭子都没了。
萧胜天:“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不过买了几挂炮仗,到时候放放,讨个吉利,还能跑过去逗小孩玩。”
顾清溪听着,又想笑,又有些难过,想着过年时候,自己一家热热闹闹的,他一个人孤零零,一时又想着,上一世的他单身一人,那么多年,那些年,他怎么过的?
纵然有事业,但过年时候,也不可能一直加班啊。
一时低声道:“那你没事去打打牌也挺好的,或者跟着村里人一起拜年,人多热闹些。”
萧胜天却突然道:“你喝酒了?”
顾清溪:“啊?”
萧胜天:“我怎么闻到一丝酒气。”
淡淡的女孩儿清香,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酒气。
顾清溪愣了下,之后明白了:“我刚吃了两个蹦枣。”
蹦枣是她们这里习惯做的,是秋天大枣丰收的季节,直接从树上摘了那些丝毫不会有任何伤痕的大枣,挑拣过后,用酒闷在罐子里,闷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到了冬天,嘴馋的时候拿出来一个吃,或者过年上供用。
萧胜天笑了:“我说呢,还以为你成了小酒鬼。”
顾清溪也笑,笑着问:“你爱吃蹦枣吗?”
萧胜天:“还好,不过我奶奶可不会做这个,只在别人家吃过。”
顾清溪听这个,笑得抿唇:“那你等着,我家里做了,我去取一些来给你吃,好不好?”
萧胜天:“好。”
顾清溪当即就要过去,萧胜天却喊住她:“先别急。”
顾清溪疑惑地看他。
萧胜天犹豫了下,说:“说会话再去,我怕你回去后就不方便出来了。”
他声音低低的,听得顾清溪心尖儿震颤,有些羞涩,又许多甜蜜。
她垂下眼,低声说:“好……那你要说什么?”
萧胜天却并不说话,只看着她。
顾清溪脸上燥热,其实她明白他的心思,自己何尝不是,无论说什么,只要是和他说话,自己心里就喜欢。
萧胜天:“你哥嫂弄了一些编织品,听说不错,我朋友也和我提起过,当时我还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挺能折腾的。”
他一直觉得她乖乖的,就应该安静地坐在桌子前读书学习,没想到她还有这心思。
顾清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当他是夸自己吧,可这些主意,可不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那是他上辈子后来回乡的投资项目,是他为县里谋的福利,自己如今照搬过来,却被他夸,难免有些羞愧。
至于他说的朋友,应该是霍玉灿吧?
于是低声道:“那天在县委,有一位姓霍的,他是你朋友?”
萧胜天:“嗯。”
他没说的是,霍玉灿后来跑过去,拍着他的肩膀替他叹息,说小姑娘长得那么好看,又是县高中的学生,而且看样子,骨子里清高得很,对你也没多大兴趣,怕是难,劝他说不要剃头担子一头热。
他便是心里有底,但听了这个,又见不到人,这些日子多少有些难受,心就那么吊着。
想过去学校找她,见她一面,确定下她没变心思,又怕影响她学习。
他试探着道:“他是不是给你瞎说了不少话?”
顾清溪想起霍云灿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吹嘘,想笑,不过忍下了:“是不少。”
萧胜天:“他说什么了?”
顾清溪看他竟然问得有些急,便故意淡声说:“我忘了。”
萧胜天:“怎么可能忘,他如果多说了什么,那就是瞎说,你别信。”
顾清溪:“你干嘛这么着急,难道有什么不想让我听的?”
萧胜天:“怎么可能,没有。”
顾清溪反而是想多了,她想起来那个叫秀菊的姑娘,小姑娘和萧胜天是一个村,算是青梅竹马吧,看着长得也算秀气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