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知道应该没什么,心里还是冒出了酸泡泡,难受。
顾清溪:“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萧胜天却盯着顾清溪,突然道:“你该不会想多了吧?难道是因为秀菊给我递水?”
顾清溪陡然间被说破心事,脸上轰一下子红了,她赶紧否认:“才没有,这算什么,不就是递水吗?”
原来他知道!
她还以为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也就不打算说。
萧胜天:“是吗?我看你当时那不高兴的样子,明显是不喜欢。”
顾清溪硬着头皮否认:“我没有……”
萧胜天:“那好吧,下次人家递给我水,我就接了。”
顾清溪顿时瞪大眼睛看着他。
萧胜天看着她,笑了,之后才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就是一个村里的,没别的,这次回来,她还给我送过吃的,我也没要,我——”
他略沉吟了下,才低声道:“我心里装不下别的。”
这话说得含蓄,但是她明白他的意思。
远处传来鞭炮声,还有小孩子的笑闹声,他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容,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着,就这样下去,也不需要说什么话,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站到天长地久,她也心满意足。
不过终究不可能。
她抬头看向他:“我去给你拿蹦枣,我家院子东边外面有篱笆,你在篱笆下头等着我。”
说完这个她补充一句:“我爹娘轻易不去那边,不过我会过去借口找找有没有鸡蛋,去捡鸡蛋。”
萧胜天点头。
于是顾清溪匆忙回了家,回到家的时候,也是巧了,爹娘都不在,估计出去找邻居玩去了,哥嫂也在他们自己屋里忙活,她赶紧拿了一些蹦枣,又取了一大把爆米花,用干净的手帕装着,之后匆忙跑出去。
跑出去的时候,他果然在篱笆下面等着自己。
她一股脑塞给他:“给,你尝尝,这爆米花新爆的。”
萧胜天接过来在手里:“那次你给我的小狗,是你自己编的?”
提起那个小狗,顾清溪有些羞愧:“是,编得不太好,第一次编。”
萧胜天:“挺好看的,我很喜欢。”
顾清溪:“是吗,那我再给你编一个?你喜欢什么?”
萧胜天:“不要了,你学习忙,别耽误那个时间。”
顾清溪:“那我回去了?”
这就在她家门外,到底这事父母不知道,她心虚,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
萧胜天却递给她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顾清溪看过去,却是一个小小的小圆铁盒,上面印着花好月圆的图案,写着三个黑色的小字“雪花膏”。
这个很好看,和时下大家用的不太一样,农村一般用凡士林就行了,县城里讲究的用贝壳的雪花膏,就是普通贝壳里面装了雪花膏封上,上面贴一个小标签,倒是少用这种铁盒装的。
顾清溪抬头看他,萧胜天却没看她,眸光看向旁边的篱笆。
顾清溪:“干嘛给我买这个?”
她其实并不需要这个,年轻是最好的护肤品,并不需要涂抹什么,况且还要花钱,她并不想让萧胜天花钱,想让他省着。
萧胜天:“你……不喜欢啊?”
顾清溪:“觉得用不上,没必要。”
萧胜天握着那雪花膏,看向她:“你——”
霍云灿说,姑娘家都喜欢这个,如果她收了,这才算是定下来,如果不收,以后一定有变故。
“毕竟人家长得好看,还是高中生,不说以后万一考上了,鲤鱼跳龙门,那身份不一样了,就是没考上,你觉得这样的姑娘,谁家不想娶?”
不过现在他想着,她现在一心学习,对这个普通姑娘喜欢的未必就喜欢,她不是秀菊桂花那种盼着相亲谈对象找个好亲事的姑娘。
沉吟了下,有些艰难地说:“不想要那就算了。”
顾清溪看着他,接过来了雪花膏。
铁盒子在冬天里沁凉,不过上面有他手上余温,她握着只觉得烫手心。
她垂下眼,低声说:“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觉得太浪费,有些东西没必要,何必花那个钱。”
萧胜天听了,忙道:“我这次找来了化肥,能赚一些钱,所以应该一时不缺钱,不过你说得对,以后我听你的,不乱买这些了。”
顾清溪听着这话太亲近了:“你也不用都听我的啊,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不用给我买。”
萧胜天:“好。”
这个时候,顾清溪家院子里已经传来动静,估计是她爹娘回来了。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自己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嗯,知道。”
第39章 过年
鞭炮声声辞旧岁, 顾清溪哥哥用一根竹竿挑着鞭炮,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放,顾清溪在灶房里拉风箱烧火, 她娘下饺子,她嫂子还在那里忙活砸纸钱。
虽说经过那十年,过年供奉的事消减了, 但是农村里还是信这个, 一切从简也得办。
她嫂子把铁戳子戳在粗糙的土黄草纸上, 用锤子砸, 草纸上便出现一个个的圆印子,这便是他们自制的烧纸钱了。
砸了好大一摞,之后她娘这里饺子也出锅了, 便把饺子先供在自家祖宗和老天爷观音菩萨面前,烧香供奉,烧纸磕头, 嘴里念念有词。
无非就是希望祖宗们还有老天爷观音菩萨都保佑家里和顺,让儿子赶紧生出大胖小子, 闺女考上大学去城里吃商品粮。
顾清溪看着被烟熏黄的墙壁上,那新贴上的各路神仙画像, 这个年代的印刷品, 神仙们有着浓黑的眉和夸张的嘴唇,头戴繁琐的冠,郑重地坐在那里。
她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神,自己的重生也许是灵魂的穿越, 也许是平行空间的记忆错置, 不过不管有没有, 她心里都明白, 要想有美好的将来,只能靠自己,神仙是顾不上谁家闺女考大学的。
供奉过后,就可以吃饺子了,热腾腾的饺子里面是白菜和猪肉,农村最传统的馅料,吃在嘴里喷香,香得人满心喜欢。
“今年咱们饺子里舍得放肉,吃着就是香!”
“是,有肉就是好吃。”
廖金月听着大家伙这么说,笑得合不拢嘴:“过了年,咱好好干,争取过年时候吃上满兜肉的饺子。”
在这热闹中,年三十,一家子吃着爆米花守夜,廖金月也拿来了两幅扑克牌,一家子打牌玩,还随手拿了花生来当赌注,谁输了就给对方一粒花生,一时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庄稼人,一年到头忙,也就过年时候,可以歇歇玩玩了。
顾清溪摸着牌,却想起来萧胜天,钻心地想,大年三十肯定没人陪他玩牌,他在干嘛呢,是不是很无聊,是不是一个人躺在那里睡,还是一个人在那里玩炮仗?
过年过节的,别人家鞭炮阵阵欢声笑语,孤独的人就越发寂寞。
这个时候甚至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年纪还小,为什么还是一个学生要靠家里人供养,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自己做自己的主张,跑过去陪他过年。
到了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响起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顾建国也过去放鞭炮了,廖金月打着哈欠,催促顾清溪过去睡:“总熬夜看书,现在过年了,好好歇着。”
顾清溪其实睡不着,但她心里有事,便也回屋去了。
她从屋子里往东边看,萧胜天的村子就在她家东边,她指望着在那夜色中看到一些什么,然而冬夜的枯枝挡住了视线,那枯枝互相挤挨在一起,在这酷冷的冬日里,犹如勾勒出来的山水画,印记在这暗蓝的天幕中。
她望着那夜幕,心绪倒是渐渐平静下来,回到炕上,点起油灯,拿出他送的雪花膏,轻轻地在手心里摩挲,摩挲了好久后,又拿出英文书里,慢慢地念着。
声音不大,只有自己能听到,但她念出声来。
经过最近一两个月的学习,开头的几章英文她已经能读得非常通顺流利了,而后面的章节,颇有一些单词是重复出现的,难度降低不少,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读通了。
不过在这大年三十的夜晚,她读英语不是为了学习,只是让自己心境平和,不再去想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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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成绩应该是年前过去取的,不过年前一直忙,没来得及,到了年后,初一先是给村里人拜年,之后开始走亲戚,也忙得团团转,白天走亲戚,晚上要把家里走亲戚用的果子用黄纸和麻绳小心地巴扎好,包扎成四四方方的小扁平包,上面再封上一张正方形五厘米见方的红纸,红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晚上包扎好之后,第二天正好提着走亲戚,有的人家家境好,可能还提一块泛着暗红色油光的腌肉过去,顾清溪家虽然今年光景好一些了,但腌肉肯定不舍得,只是把小小礼品包里面的果子多添了几个新花样。
一直到初六这天,嫂子和娘都走亲戚了,并不是太重要的亲戚,顾清溪就没跟着去,而是直接过去了县里。
去县里坐的是村里的顺路车,那是牛车,走得不快,老黄牛一下下地踩在土路上,尾巴轻轻甩动,车轱辘便慢悠悠地往前转,轴承那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乡间古朴的韵律让顾清溪倍感亲切,她想起来后来,后来牛车可是少见了,先是拖拉机,后是摩托车,再后来人们都开始坐公交车或者自己开起来小汽车。
国家发展得快,不过是二十多年,这个世界变了一个模样,科技发展了,生活改善了,人确实也舒适了,不过有时候却忍不住怀念从前,想起最初在乡下的日子。
这么想着,就连这冷冽的冬日都分明有了几分甘甜。
就这么一路上优哉游哉的,总算到了城里,进了县城后,她直奔学校,学校里人并不多,只有偶尔来取成绩单的。
顾清溪过去的时候,恰好遇上了谭树礼。
上次他送自己回宿舍后,顾清溪也和谭树礼说过几次话,不过也都是礼貌疏远,并不至于失礼,但绝不会让对方生出不该有的遐想来。
毕竟这以后是胡翠花的男人,她犯不着沾这种。
谭树礼看到顾清溪,却是很高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骑着车子直接过来了顾清溪身边:“你今天也来取成绩单啊?”
顾清溪看过去,十八岁的年轻人,穿着蓝布棉袄,在冬天的阳光下笑得心无城府,看得人打心眼里心情好起来。
她也难得笑了:“是,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对了,你这次考得好吗?”
谭树礼和她不一样,谭树礼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他估计学业比自己紧张。
在这个年代,高考不是说任何一个高中生都可以参加的,要先进行预选,所谓的预选,就是每个省先进行一轮统考筛选,普通高中生只有通过了预选考试,才能拿到当年高考的入场券,才有资格参加高考。
这个年代,大批的高中生会因为拿不到入场券,而没机会去摸一摸高考的试卷,之后便辍学走上社会。
而这个预选就是每年的五月份,现在过了年就是二月份了,也就是说距离预选只有三个月而已。
谭树礼难得见顾清溪对自己这么友善,一时竟然受宠若惊,忙说:“还行,我考了第二名。”
顾清溪:“恭喜你,很不错,到时候好好发挥,考上大学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往年学校里总能考上那么几个,第二名的话,应该不成问题了。
谭树礼有些不好意思了:“反正好好努力吧,这种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顾清溪笑了,不过也就没再说什么,和谭树礼告别,径自过去拿自己的卷子了,教务室自然是没老师,不过有一个值班的老头子,顾清溪说名字,对方把成绩单给她。
她拿到手后,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语文考了九十六分,很高的分数了,数学也提上了了,九十三分,至于英语更是从六十多分成为了八十多分,而名次也直接成为了第一名。
顾清溪捏着那张成绩单,只觉得满心充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成绩是她过去两个月怎么努力换来的。
而这份成绩也鼓励了她,她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了,正月十六才开学,在开学前还有十几天,这十几天里她应该把更多精力用在学英语上,大声朗读背诵来培养英语的语感,而这些是在她学校里并不太方便做的。
如今英语还是只有30%的分数计入总分,但是到了她高考那一年,按照历史进程,应该会改革,不但语文会一下子变成120分,而且外语一下子就会重视起来,到时候考生可以任选一门外语,以100分的原始分计入总分了,顾清溪觉得,这是她能出奇制胜的一个办法了,通过英语一下子提高不少分。
这么想着,她也计划着得慢慢地影响下身边的人,别人她不敢保证,也就不敢开口,但是闫淑静那里,却是完全可以信任的,闫淑静这人好,她也想报答人家,想着回头慢慢地带着她,让她和自己一起培养学习英语的习惯,这样免得到时候英语突然提分,弄个措手不及。
顾清溪心里筹划着这些,手里拿着成绩单,兴奋地往外走,走路都有劲起来。
谁知道刚出校门,又碰到了谭树礼,他洋车上的铃铛叮铃铃响了声,之后便停在她面前了。
“你怎么回去?”他握着车子把,这么问她。
“我们村里有人赶着牛车过来县里送东西,我坐人家牛车,顺路。”
“是吗,牛车在哪里?”
“在后街,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那正好,我回家正好路过那里,我带你过去吧。”
顾清溪略犹豫了下,她并不想沾上谭树礼。
虽然说自己和谭树礼走近了,能把胡翠花气死,看着胡翠花生气,她也挺高兴的,但是她并不想这么干。
况且谭树礼明显对自己有意,她坐了人家车子后座,以后传出去,说不清,在谭树礼这里,也自然怕他误会。
“我今天随便遇到哪个同学,肯定都会捎一段,你别多想。”谭树礼显然也有些紧张,他紧攥着车把,连忙这么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