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多的众女子们,身体哆嗦得更厉害了。
可陛下还在上头看着呢,她们除了动手,也没什么其他的法子了。
为此,御花园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景。
司徒鄞面无表情地在椅子上坐着,下方的姑娘们,嘤嘤嘤地拿小拳拳砸对手的肩膀、手臂,那力道,怕是用来搔痒都不够。
直看得司徒鄞的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没吃饭吗?用点力!”
他忽然的一声呵斥,叫这群哭哭啼啼的姑娘,一下子,抖得更厉害起来了,眼泪更是跟那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住地往下掉着。
便是这时,一道女声忽然在一旁骤然响起。
“够了。”
不顾春檀的阻拦,棠宁从藏身的地方缓缓走了出来,蹙眉朝正前方的司徒鄞看了过去,“陛下,即便你不喜欢这些女子,也不该如此作践她们!”
“她们也都是被家中父母如珠似宝地宠爱长大的,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对陛下有意,你何必……”
说着说着,棠宁便看着原先还坐在椅子上的司徒鄞,眼中的笑意,眨眼间,便没了踪影,表情更是一下就沉了下来。
帝王的怒火,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这不,园子里原先还哭哭啼啼的一帮姑娘家,一个两个的,全都噤了声,抖着腿跪了下来。
没了她们的遮挡,棠宁与司徒鄞看向对方的视线也愈发清晰了起来。
两人也不知对视了多久,司徒鄞忽然起身,一步步朝棠宁走了过来,每路过一个人,对方就控制不住地将自己缩得更小了些。
一时间,别说是进宫了,她们只想回家,立刻回家,回家之后就让爹娘给她们议亲。
这皇宫谁爱进,谁进。
她们是怎么也不会进宫了。
就在这些原先还心怀憧憬的姑娘们打定主意,死不进宫之时,司徒鄞已经走到了棠宁的面前,并且还缓缓抬手捏住了棠宁的脸颊,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她凶他。
为了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凶他!
先前让他选秀,现在又来凶他。
在她的心里,他真的是一点分量都没有!
司徒鄞在心里不住地这么想着,同时掐着棠宁脸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起来。
从来,司徒鄞都是个恣睢无忌,横行霸道的主。
因为对方是棠宁,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放任。
可没想到她……
“通通给朕滚出去!”
一声厉喝,地下跪着的众人便急忙抖着身子连滚带爬地,不消片刻,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待园子里一空,司徒鄞这才缓缓开口道。
“朕是不是,太宠你了?才让你生了你可以随意指摘朕的胆子?”
只这么一句话,棠宁的瞳孔便微微一缩。
“是不是你觉得你的分量在我心中已经重成这样了?朕让你做皇后,可不是让你恃宠而骄的!”
司徒鄞一字一顿道。
自从登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般生过气。
听闻女子若真心在乎某个人时,会因为他身边出现了其他的女子而吃醋、不开心,他原以为棠宁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在乎他,他都想好了,那些大臣们天天吵着闹着要选秀,他确实可以像以往那般任由他们吵下去,然后再不了了之。
可他担心,担心这些人吵着闹着,最后又会将矛头对向棠宁。
先前他虽然有些不太明白,她为何说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还同意选秀,但他昨天想了一晚上,甚至还站在棠宁位置想了想,最后得出了人言可畏四个字。
他终于明白了棠宁或许在怕,怕他哪天对她弃之敝履,她好歹还得个体面。怕她以前的经历,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会被人说,就算他在怎么站在她身后,可能是先前经历的缘故,她仍旧有着满满的不安全感。
正是因为如此,司徒鄞才想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只要这帮姑娘们自己要死要活不愿意进宫,他就不信那些大臣们非要逼着她们入宫。
可棠宁不仅没有因为在乎他而吃醋不开心不说,还责备他作践别人,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责备他!
看着棠宁这张脸,司徒鄞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最后气得他毫不犹豫直接收摔开了捏着棠宁脸颊的手,因为惯性,棠宁不自觉踉跄了下。
司徒鄞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刚想扶她,待他抬起手来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气的男子,硬逼着自己收回了手,抬脚便朝外头走去。
司徒鄞可能是真的气得狠了,从离开了御花园之后,就直接将自己关进了文清宫里,谁来劝都没用。
午膳、晚膳也都没用。
站在案桌前的司徒鄞,冷着脸,一边练着字,一边在心里不停地想着。
他何必非秦棠宁不可?还非要她做这个皇后!
她做什么皇后,做个皇后也是专门气他的皇后!
她身上的香味管用,他就把她拘在宫里,给他压制身上的毒不就行了,以前他如何对待后宫那些女子的,为何他不能像对待她们一样对待棠宁呢?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身上的味道管用些吗?
他已经在她的身上开了太多的先例,所以她才会这般恃宠而骄,以后,以后他不能再这般惯着她,要多冷冷她才行。
对,就是如此。
在心里打定主意的司徒鄞,一意孤行地这般想着。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殿外的天竟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浪费了这样多的时间的司徒鄞刚刚皱起眉头,下一秒殿门就被人从外头敲响了。
棠宁!
他的心头下意识这么想到。
待他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兴奋,道了句进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方院令的老脸。
期待落空的司徒鄞,脸上不由得就带了些。
注意到司徒鄞脸上表情变化的方院令在心中暗暗笑了声。
陛下明明那样杀伐决断的一个人,遇了情爱之事,竟然也这般,这般幼稚如孩童。
实在是……
听到方院令是来给他请平安脉的司徒鄞,只能命他上前。
把脉的过程中,方院令才刚提了句棠宁,司徒鄞的脸就立刻冷了下来,说是并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事情,以后也不要在他的面前提及。
“喏。”
方院令应了声。
没想到他让他不要提,方院令竟然就真的不提了,一下子,司徒鄞又气了起来。
他看着方院令沉默地给他把完脉,沉默地收拾完东西就要离开,司徒鄞直接就捏紧了拳头。
直到方院令的脚快要跨过门槛之时,司徒鄞也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他忽然就瞧见这方院令一把拉住了候在门口的大太监文让,给他整理了下衣襟。
“文让,你听说了没有?皇后娘娘,可怜哦,听御膳房那边说,她早上就没用早膳,中午、晚上一样没用膳,陛下又不管她了,以后还不知道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呢,宫里头向来捧高踩低,以后娘娘的日子可难过了。”
说着,方院令都不看身后之人的模样,摇着头便往外走去。
一听到棠宁竟然一天都没吃饭了,司徒鄞立刻就坐不住了,刚想起身,却又坐了下来。
可坐了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将案桌上的纸张团成了团就直接丢到了一旁。
她为何要这般恶待自己?好端端的,为何连饭都不吃?
司徒鄞的心里就像是藏了一团火,完全不晓得如何排解才好了。
可气了没一会儿,他慢慢、慢慢就开始反思了起来,先前他的话是不是说得过分了些,这才叫棠宁……
明明昨日他才换位思考了下,棠宁想要做这个皇后,压力本就大,瞧她那样子,又十分在意名声,会劝他选秀实在是再自然不过了。
更何况她劝归劝,只要他不选秀,谁还能强压着他选女人进宫吗?
他先前就不该生气,应该顺着她来的。
再看她平日里待宫女们就极好,自然看不惯他作践其他女子。
最关键的是,他自己气就气了,为何还要推她,她本就瘦弱,怎禁得住他那么一推。
越是这么想,司徒鄞就越是不可置信,只觉得自己先前是疯了吗?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他错了,还那么理直气壮。
难怪棠宁不信他的话了,前头还说什么不会欺负她,结果转眼就推了他!
越想心里越慌的司徒鄞,当即就立刻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直奔未央宫而去,后头的文让他们追都追不上。
可司徒鄞才跑了没多久,猛地抬头,就看到了提着灯,站在他前方仅有几米远的棠宁。
一看到对方,两人齐齐愣住了。
“对不起。”
楞完之后,两人就一起跟对方道起歉来。
收到另一个人道歉声的,两人直接就怔在了当场,随后一同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司徒鄞便先一步朝棠宁这边走了过来,“你……你别生气了,朕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你不喜欢的事情朕都不会做了,好不好?”
闻言,棠宁弯了弯唇角,“好。”
“你之前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都有人要进宫了,你都一点也不在乎,我真的很不开心。”
“可是,你的后宫本来就有旁的妃子啊……”
棠宁有些茫然。
“她们是她们,我只希望在你之后,宫里都不要再进一个人了,更何况那些人我连她们的手都没牵过,她们跟你一点也不一样,你若是不喜欢她们,明日我就让她们全部出宫,甚至她们想要嫁人,我也可以给她们一笔嫁妆,鼓励她们再嫁,好不好?”
听到司徒鄞这样软软的语气,棠宁脸上的复杂简直都要掩藏不住了,她张了张嘴,过了好久,这才忽然鼓起勇气,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你,是不是,心悦于我?”
听到棠宁的问话,司徒鄞顿时就愣了。
可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棠宁,“如果你说我担忧你不吃饭会伤到肠胃,希望你在意我,看不见你会想到你,不想要其他任何人,只想要你久久远远地陪在我的身边,这些情绪就是心悦你的话,那么……”
“是的,棠宁,我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鄞:媳妇对的是对的,错了也是对的。
结局什么的,前面已经有伏笔了,你们应该能看出来的是不是?
第132章 被炮灰的真千金(四十六)
是的,棠宁,我心悦你。
这样直白而笃定的一句话如同一团灿烂至极的烟花,在棠宁的心间骤然炸开。
夜晚的风很轻,迎面吹来,就像是婴儿的小手从脸上轻轻拂过一般。
棠宁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距离他仅有几米远的司徒鄞,忽然的,她的眼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一片,轻轻一眨,一滴眼泪就啪嗒一声直接坠落到了地上。
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坦白,竟会引来棠宁眼泪的司徒鄞,蓦地收敛起嘴角的笑,三两步就直接走到了棠宁的面前,看她这副模样,整个人一下子慌得都不晓得怎么才好了,最后还是抬起棠宁的下巴,用袖子小心翼翼给她擦去了脸上的泪。
“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一点也不好,为何陛下……”
“胡说,你很好,真的很好,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棠宁更好的姑娘了。”
听到司徒鄞边帮她擦着眼泪边表情认真地这么说道。
棠宁抬头,直接就撞进了对方漆黑如星夜的双眸当中,也不知看了多久,她的心头忽然就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来。
“其实,我在乎的。”
在司徒鄞的注视下,棠宁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说完,司徒鄞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鼓起勇气开了头,棠宁后面的话说起来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我,我很不开心,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你选秀,不仅不想你选秀,我甚至小气到不想跟其他任何女子分享同一个夫君,即便我是正妻也不可以。先前的卫璟,后来的贺兰箬,我想你也应该知晓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我是被逼着与他们分开,倒不如说我不甘愿他们心里同时装着两个女子。”
“可能我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我想要我的夫君,一生一世,身边都只能有我一个女子,如果他做不到,那么我情愿一辈子,孤独终老。”
棠宁终于不再假装,也不再掩饰,对着司徒鄞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可才刚说完,她便立刻垂下了头。
谁曾想她的头才刚垂到一半,司徒鄞便立刻抬手托住了她的下巴,硬逼着棠宁与他对视,他像是瞧着什么稀罕物似的,看了棠宁半响。
“你这是,在威胁朕?”
司徒鄞轻挑了下眉。
闻言,棠宁眼中慌乱一闪即过。
“我的皇后娘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得寸进尺,不知分寸,恃宠而骄……”
他没多说一个词,棠宁眼中的惊慌便多上一分。
就在她眼中的慌张满到快要溢出来之际,司徒鄞这才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将棠宁整个人都抱进了怀中,喟叹了声。
“好。”
他说。
甫一听到这个字,被司徒鄞抱在怀中的棠宁瞳孔下意识一缩,很快眼神就又柔软了下来。
他说,好。
司徒鄞办事,从来都是说到做到,雷厉风行。
几乎前一天晚上才刚答应了棠宁,第二天一早,棠宁就听到,平日安静的后宫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春绵出去一打听才知道,陛下竟然已经下了命令,叫后宫里的那些个妃嫔们开始收拾东西走人了,并且还根据她们在宫里待的时间,全都给了嫁妆完全不介意她们再嫁,不仅是她们,就连冷宫里的那些女人也被司徒鄞一并送了出去。
而这一头,底下的大臣们前一天才看到家中精挑细选的姑娘哭哭啼啼地从宫里头出来,并表示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宫,第二天就看到在宫里头已经待了几年的娘娘们一个个也全都被送了出来,不仅如此,还个个都得了陛下给予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