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的呼喊声不住响起。
可不管她怎么喊,司徒鄞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皇宫之中。
棠宁眼睛看着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司徒鄞,耳旁响起的却是来自太医院方院令的禀报。
此时距离他们回宫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时辰了,司徒鄞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方院令说,他已经细细查检过建王化作的那一滩血水了,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十多年来,他怕是一直在用特殊的浸透着自己的筋骨血肉。
为了报仇,他把他的身体作为他最后的杀手锏,只要他一咬破口中的毒囊,虽说他自己会化作一摊血水,可他最后死亡时,身上发出那一股毒烟,对一般人无害,对身中奇毒美人香多年的陛下来说,却是最骇人的催命符。
“所以他还能再苏醒过来吗?”
棠宁的声音沙哑得有些厉害。
“自然。再过不久,陛下就能彻底苏醒,只是……”
“只是?”
“只是即便苏醒,恐怕陛下也仅剩下一月的寿命……”
听了方院令的话,啪嗒一声,棠宁的眼泪就已经从她的眼眶之中掉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抬手,轻抚了下司徒鄞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这……”
方院令眼中明明灭灭,到底还是跪在棠宁面前,没有将他试验已经到了尾声的法子说出来。
与宫中的一片死寂不同,京中却是在先前的花朝节过后,再次难得地“热闹”了起来。
即便司徒鄞尚未苏醒,在他早先的安排下,他的那些犬卫们一回了京之后,便倾巢而出。
建王府、虢国公府、纪相府……
各个地方,都出现了犬卫的身影。
是的,建王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不仅拉来了虢国公府的二房,甚至连老谋深算的纪相都早早拉下了水,更遑论其他的官员了。
与其说他们是被拉下水,倒不如说他们早就不满于司徒鄞的□□。
毕竟有司徒鄞在的一日,他们就永远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没有一点上位者的快感不说,天天还被使唤得跟狗似的,不但如此,连一点贪赃枉法、欺凌百姓的事情都不能做,还日日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哪天突然就掉了脑袋。
他们拼了命地往上爬,不是来给那些蝼蚁一样的百姓们做孙子的。
于是在建王小小的挑拨下,本就意志不坚的一帮人直接就反了水。
虢国公府的二房不用说,居于青平长公主的淫威下已久,他们早就受够了。
纪相呢,自然想尝尝大权在握的感觉。
这事情自己亲手做了,酿下的苦果自然也要自己来尝。
因为被犬卫带走的人太多,京中很快就因为过分的恐慌而乱作了一团。
便是这时,司徒鄞终于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
他刚醒,棠宁就立刻不管不顾地扑到了他的怀中。
司徒鄞顺手抱住了她,很快就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一片濡湿。
“这是做什么?朕还没死了,你哭得是不是早了点?”
他刚说出这样的话,棠宁便立刻坐直了身子,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会有事的……”
看着棠宁这样认真的小模样,司徒鄞笑着拉下了她的手掌。
“嗯。”
他应了声,然后就轻轻抵住了棠宁的额头。
“我想亲你,好不好?”
闻言,棠宁蓦地抬起了头,下一秒唇就被司徒鄞轻轻含住了。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司徒鄞脑中早已疼得翻天覆地,就连眼神都开始微微有些涣散了,他用力捏紧了拳头,指尖深深抠进了他的掌心,可他亲吻棠宁的动作却轻柔又和缓。
一下又一下,如同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似的。
而另一头被下了大狱的众人,司徒鄞也没有再审问的意思,不过一晚,就将他早就已经调查好的种种罪名丢到了那些人的面前,便给他们下完了判决。
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国公府的二房,除了那位二叔是斩首之外,其余人等基本都是流放,国公的爵位更是一撸到底,而青平长公主因为不知者不罪,暂时在家中面壁思过。
听闻国公府里那位把自己二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老太君,在听到她这个儿子被判了斩立决之后,一口气没上来,竟活活给气死了。
至于建王府这边,因为儿子、丈夫全都死了而变得有些浑浑噩噩的建王妃,包括卫璟的妾侍秦芊芊两人也需要一起去流放了。
而纪相府,除了纪相和纪父一样是斩立决之外,其余的小辈、女眷,包括才回丞相府没多久的纪慕清,都是流放边疆。
据说大太监文让去大牢里宣旨时,其他人还好,唯有建王府这边,秦芊芊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却在文让快要离开之际,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痛哭流涕地喊着她的父亲是镇北将军,姐姐是当今皇后,求陛下看在棠宁的面上,饶了她这一回。
只可惜她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任何人来理会她。
不仅如此,在牢中将近半月的时间内,也没有任何将军府里的人前来看望她。
谁让秦芊芊前脚才刚进了大牢,后脚司徒鄞便命人丢了份证据在将军府众人的面前。
嗯,不是其他,正是当年的富商夫人故意命人动手调换还在襁褓里的棠宁与秦芊芊的所有证据。
这世上,只要是你做过的事情,就总有痕迹。
只要有痕迹,就必定会被人查出来。
原先还想着为秦芊芊求情的将军府诸人在看到这些证据之后,彻底沉寂了下去。
就在这群剧情当中站对了队,踩着棠宁与司徒鄞的血肉,享受了一辈子泼天富贵的一帮人的判决下去之后。
昏暗的房间里,司徒鄞望着跪在下方的方院令。
“陛下,微臣的试验已经彻底结束,微臣现如今已经可以肯定,只要将……皇后娘娘体内的血,八成换到您的身体内,您便会彻底摆脱美人香,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是吗?”
司徒鄞近乎叹气般地回了这一声,“换了之后,棠宁怕也是活不下去了,对吗?”
“……是。”
所以是,一命,换一命啊?
与此同时,棠宁则看着漂浮在自己身边的54088,同样挑了下眉。
“距离死亡节点就只有二十一天了啊,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比司徒鄞多活一天啊!”
“司徒鄞的好感度探测系统还没修理好吗?”
“我,我再去催催……”
“不用了,修没修好,都不用了。”
棠宁看着窗外烧红的晚霞,扬了扬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下个故事现代,三个攻略对象,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骗子小狼狗,温润如玉棠宁偷电动车也要养的眼盲幕后boss,同甘共苦陪他发家致富,然后被他送进监狱的总裁男友。
前女友来袭,攻略要诀:怎么对付心机深沉,来势汹汹的黑莲花前女友,那就是——先把自己变成前女友。
第134章 被炮灰的真千金(完)
斩立决,顾名思义,立即执行斩首之刑。
于是监牢中,待大太监文让宣读完司徒鄞的旨意之后,仅留纪相、贺兰箬的二叔等人,在牢里待了一夜,吃了最后一顿上路饭,便被凶神恶煞的狱卒给押送了出去。
即便男监、女监是分布在两个不同的区域,可天牢就这么大,纪慕清等人还是听到了来自男监那头撕心裂肺的哭喊哀求之声。
模模糊糊听清楚这些人在为什么求饶时,女监里的人顿时瑟瑟发抖了起来,本就因为上一次被关,亏空了身子,到现在都没养好的纪慕清更是当日下午就开始发起了高烧来。
烧得迷迷糊糊之际,她还做了个梦。
在梦里,贺兰箬的感情与棠宁并没有那么好,不仅如此,还相当恶劣。于是几乎在一收到她的书信之后,贺兰箬便毫不犹豫地顺着她的计划,将她偷运了出去,且与棠宁换了脸。
自此,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国公府的世孙夫人,棠宁则悄无声息地代替她成了冷宫里的宸妃娘娘。不仅如此,与那个喜怒不定的司徒鄞也没有任何的瓜葛,甚至没过多久那个她怕到了骨子里的司徒鄞也意外暴毙而亡。
所有事情都顺遂得那么不可思议。
而她纪慕清,则幸福而舒心地过完了她的下半辈子。
一切都那般美好,美好得不真实,美好得她甚至都不愿从梦中苏醒过来。
梦中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残忍。
残忍到纪慕清完全不愿意接受她如今的处境。
因为高热外加那个梦,接下来的日子里,纪慕清一直都有些浑浑噩噩的,直到她与牢里的其他女眷一起被押了出来,跪在地上听了旨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苦难这才刚刚开始。
流放,还是戴着这样沉重的枷锁流放数千里路,以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撑住的。
她会死,她会死的,还是受尽百般折磨地死去。
她不要,不要,她还年轻啊,她不想死,她想活……
抱着这样强烈的念头,已经被赶到大街上的纪慕清蓦地抬起头来,谁知这一抬头,还真的叫她看到了自己的生机。
贺兰箬!
是贺兰箬!
在看到他的一瞬,高烧多日,手脚早已剩不下多少力气的纪慕清,也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了一股力气,整个人疯了似的直朝路边的贺兰箬冲去。
“救我,救我,子初救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就算你已经不爱我了,可看在我曾经救过你性命的份上救救我。我不想流放,不想死,我知道,知道青平长公主身上还有一块圣上御赐的免死金牌,我求求你,只要你救下我,下半辈子,我纪慕清定会当牛做马地报答你,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纪慕清语速飞快地说完这样一段话后,身后押送她们的士兵早已骂骂咧咧地冲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就要将她扯回来。
被按倒在地的纪慕清通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离她不远处的贺兰箬,边喘着粗气边哀求道,只可惜梦中那个不论她提出多无理取闹的要求,都会一脸宠溺满足的贺贺兰箬并没有出现,站在那儿的只有一个不论她多狼狈都无动于衷的贺兰小公爷。
看着看着,纪慕清的心就渐渐凉了下来,可她仍然不愿放弃,正欲再求。
贺兰箬冷清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旁轻轻响了起来。
“我看了陛下的证据,上头说你在回了相府的第二日就已经不小心偷听到了纪相等人的计划了是吗?你明知道国公府若是轮到我的二叔掌权,我与我爹娘定是活不了多久,可你却仍旧没对我透露出一点风声……”
才刚听到这样一番话,纪慕清剧烈挣扎的动作立时一僵,人也安静了下来
因为她放弃了挣扎,按压着她的士兵们赶紧动作麻利地将她丢回到队伍当中。
便是这时,纪慕清这才径直朝人群当中的贺兰箬看来,面上显出一抹最后的癫狂,嗤笑了声。
“哈,你死或不死,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告诉你?不过就是知晓了我曾经的那些算计,就想都不想地将我弃之敝履,任我在纪府里被人百般羞辱,也不肯伸手拉我一把。我为何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告诉你那些,毕竟我爷爷成功了我还能沾到点光,告诉你,你却只会想着你那个秦棠宁,根本不会分给我半分眼神!”
“千万别跟我说什么,以前是你,冒死从冷宫里将我救出来的话。那只能说明你自己蠢,才会被我耍得团团转,还因此被皇上抢走了自己的妻子,哈哈哈哈,这世上,怎会有你贺兰箬蠢得这样出奇的人,哈哈哈哈!”
痛快大笑的纪慕清继续被人推搡着不住往前,再也没有回头看上身后的贺兰箬一眼。
另一头,完全没心思理会疯疯癫癫的纪慕清,而是焦急地不住在街道两旁的行人里各种搜寻着的秦芊芊,面上惊惶越来越盛。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她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将军府里的人,她被彻底放弃了……
秦芊芊的眼睛迅速地红了,这么多天一来,抱有的将军府里的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早晚会求着棠宁将她救下来的念头,也在这一刻彻底湮灭。
怨毒仇怨之色也在这时彻底占据了秦芊芊的心。
她真的从未想过,将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将军府竟然会对她这般心狠,竟然真的对她如此凄惨的下场视若无睹。
她恨,她好恨。
她会报复的,有朝一日,若是她能再回京,她一定会叫这些狼心狗肺的人个个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在心里发下这样深刻誓言的秦芊芊还不知道,此次一去,她这一辈子都再也没能回过京城,甚至还在凄苦生活的风刀霜剑下,逐渐麻木不堪,再想起自己曾经在将军府里住过的那十几年,甚至都会觉得不真实,觉得那样神仙一样的日子,她真的过过吗?
待这帮流放的人离开之后,京城暂时清静了几日。
可惜就只有几日罢了。
三日之后,也不知道北边的匈奴人是如何得知大林的不太平,竟趁机作起乱来。
还好司徒鄞早知晓这些人的尿性,早就派人加强了北疆的防备,但北疆那一片接下来想必还是会混乱一段时间。
就在京城因为这则消息而微微躁动之时,长公主府里,青平长公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贺兰箬,明明心中各种担忧不舍,却还是努力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哑着声音开口问道,“阿箬,你确定了吗?”
听到青平长公主的询问,贺兰箬捏了捏拳头,用力点了下头,然后砰的一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儿子不孝。”
“不孝?你想要上阵杀敌,怎么能算不孝呢?只是,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娘别的不求,只求你能在搏命之时,记着爹娘还在家中等着你归来,可好?”
一听到自己母亲,抖着声音,这样恳求,贺兰箬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