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或者, 用数据说话, 当心跳监测仪器的指数彻底归零成为一道平滑的直线时, 才是真正的死亡。
纪德此时, 正愣愣地站在士兵中央, 高举起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沾满血污的掌心。
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狼狈，不知从何处渗出的血液将他的衣服齐齐染红，逐渐被风化干涸成暗褐色的痕迹团成几个小结块。很快又因为黄沙的侵袭而附上了一层厚实的尘土, 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落寞, 似乎下一秒就要摇晃着身体倒下一般。
——然而这些看似狼狈看似伤痕累累的痕迹, 却都不是他本人的身体所反馈出来的。
“我……活下来了吗？”
已经不知道第几个轮回, 原本就模糊的记忆似乎在这样的堆积之下更加恍然。
纪德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双腿却踉跄了一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明明……明明没有躲开那枚子弹。”
身体的条件反射已经与精神层面的能力已经如同并蒂莲般无法割裂开来，潜意识驱使着身体就已经作出了躲避的反应。
要控制住这一过程, 反而耗费了纪德不少的功夫。
但他脑海里也清楚地有个意识，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切都并不是真实的。
BB托起下巴, 懒洋洋地半阖着眼, 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腕毫无意义地察看并不存在的时间：【阿啦, 还不打算使用圣杯的力量吗？这个人的想法也还真是坚定啊……望月亲，也还没结束啊？BB亲好无聊啊QWQ】
纪德对于BB的存在仍然一无所知，只喃喃自语般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有趣，如果是梦境的话，是异能力在阻挠着我吗？”
“就算是梦境中也无法迎来荣耀之死啊……”
……
“贵志君，你现在在什么位置？”望月千代握着手机，一边踮着脚张望四周的情形，试图从幻境外已经开始恢复些许人流的街道中搜寻到夏目贵志的身影。
“唔……”夏目贵志的声音闷闷地，听不出具体在干些什么，像是被什么压住了脖颈一般沉闷了许多，“还有一个十字路口的距离，我马上就会到了，圣杯也带上了，现在还没什么变化。”
“啊，有了！”
少年的声音才刚刚弱下一瞬，紧跟着又发出了一声惊呼，难免显露出了几分少年意气般的浮躁感，即使外表看起来已经有些超脱年龄的成熟感觉，但实际上内里还是个躁动的少年。
望月千代追问：“嗯？怎么了，你那边没什么问题吧，贵志君！？”
夏目贵志摇摇头，才摇到一半就被阻碍了去路，硬生生地停在了一半的位置，才反应过来望月千代此时看不到他的动作。
他废力地夹着手机，一边伸手去捏住身旁像是招财猫一般的肥胖猫咪，用眼神对他进行威慑：“圣杯开始发光了，手感上也变得温暖了起来，让我觉得……很舒服……”
夏目贵志顿了顿，没有将后半句像是母亲般感觉的评价说出来，琥珀般的眼眸无人察觉地黯淡了几分。
猫咪懒洋洋地趴在他的头顶，轻松地避开小少年对他的捕捉攻击，十分洋洋得意地开口：“哼哼，猫咪老师的身手，可不是你一个人类少年可以比得上。”
它似乎有些话痨，一句话说完占了上风还不肯罢休，紧跟着又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要我说，你之前会一拳打到我，不过是碰了运气罢了，人类总是有这种狗屎运，之前我也遇到过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人，她的那一拳也真是让人出乎意外。等等——你的名字里，也有夏目？！”
“那个女人不会就是你吧！！”猫咪一惊，瞬间炸毛了起来，原本就肥胖丰满的身体更显得圆乎乎地，像是夏目贵志顶上了一个特殊的爆炸头一般，它喵喵大叫了起来，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夏目贵志遇到它时的大妖模样：“喵嗷~~！！玲子！夏目玲子！！我终于又遇到你了，快把我的名字给我！我们的约定也该到期了！”
它一顿，又有些猫咪的呆愣：“不过……人类的寿命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长了吗？还是说也没有过去多少年呢？”
夏目贵志：……
不，他遇到这只炸毛猫咪的时候，它也完全没有什么所谓的大妖模样！！
只要在一拳打倒的那个瞬间，才像是脱力般从神社的招财猫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间或有红纹浮现的狐狸般的大妖怪。
只不过昏迷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它这个等级的大妖，似乎只是因为夏目贵志的拳风而震慑了一秒，一秒之后便像个没事人般爬了起来。
紧跟着——
就像是个碰瓷的人一样赖了上来啊！？
“嗯，既然这样，少年，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有些缘分的，我就允许你给我上供食物吧。”
夏目贵志一脸冷漠：“……我不会再来这个神社了。”
猫咪一惊：“怎么可以，那、那我跟着你也是可以的，你就叫我猫咪老师吧，我看你是可以看见妖怪的，不如就由我教导你妖怪的知识吧。如何，是个不错的买卖吧？”
夏目贵志转头就走，完全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想法。
白虎敦反而还刨了刨地面，似乎对于这只会说话的猫咪有着实打实的兴趣，依依不舍般不愿跟夏目贵志一同离开。
夏目贵志叹了叹，这才转过身来又踏入了神社之中。
“养猫也不是布星，但我们要约定一下，你不可以作出危害人类的行为。”
猫咪轻哧了一声：“人类才多大，连塞牙缝都不够……不是，我肯定不会危害的！”
它刚想放肆一点，就看到夏目贵志挑了挑眉，马上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按着他的话往下说。
夏目贵志这才满意，按着圣杯之前教导过的契约方法与眼前的猫咪老师达成了契约，见对方似乎没什么异样，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感觉，这才放下心来。
“嚯——本大爷又重获自由了！人类小子，我们就此别过吧！”
果不其然，猫咪一踏出神社就要毁约，眉飞色舞地就要变回原型，结果狠话放了还没一半，整只喵就啪地倒在了地上。
“我……我的妖力……！！”
夏目贵志若有所思地握了握拳身，发现自己的身体中似乎正在渐渐被某种奇妙的能力所充满。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似乎现在直接跑个几十公里也不在话下。
小少年笑得依然温和：“好咯，那我们就回家吧，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
不可以啊——！！！
它绝对是被人类的阴谋诡计给欺骗了！！！
“所以……现在的状况是，我带了一个猫咪妖怪的外援呢，望月桑。”
三言两语的将自己的状况说了一遍，夏目贵志放弃去捕捉头顶俏皮的猫咪老师，无奈地向望月千代仔细解释了起来。
“妖力反哺给了你？”望月千代捉住重点，稍稍愣了愣，“还是圣杯教给你的？这么看起来，这个圣杯的成分似乎就没有我之前想得那么单纯了啊。”
“夏目君，那就麻烦你带着猫咪老师……是这么称呼吧，接下来的事可能会有一些危险，因为我想测试一下……你手上的圣杯与纪德之间的反应。来之前我也和你说过了，我知道贵志君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听到妖力反哺这件事……”望月千代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刺眼的太阳，很快就如同灼伤般避开了视线，紫红的斑点在她的瞳眸中打转，晕晕绕绕地似乎勾扯出了某种情形，她坚定地开口：“纪德的后面……必然还有人在潜藏着。”
“好，我知道的。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肯定不会再害怕什么死亡与受伤啦。我可是要打倒所有妖怪的人呢。”
一瞬间，小少年的声音同时从电话中与附近的空白区域中回响了起来，两重声音的交叠带来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合声感，望月千代一愣，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黑发少女拿开手机，眨了眨眼，再一次感知四周的声音：“贵志君？”
“望月桑，我在这里啦，在你的身后啦，我已经到了。”
——是夏目贵志的声音。
望月千代转过身，就看到茶发的少年难得活泼地蹦了出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望月千代一顿，总感觉，贵志君的性格似乎比起之前更加的外观向上，虽然他年纪小小就出来与圣杯斗智斗勇，本就胆识异于常人，但因为他幼年的经历——由贵志君亲口告诉她的幼年经历——带给他的创伤，似乎不该让他这么快就转变得外向起来。
……错觉吗？
“喵嗷，就是这个人让你不愿意拜我为师的吗贵志君！！”
只是平静很快就被一身喵嗷所打破，猫咪不知怎么愤怒了起来，揪着夏目贵志的线衣领就要使出一通猫猫拳。
望月千代：？？？
难不成她还当了个罪恶的存在？
但是很好。
她理直气壮，突然投入了情景剧之中：“是啊，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不过我这里还缺个扫地的小猫咪，你就收拾收拾当好小猫咪吧。”
猫咪老师：？
这个走向似乎不太正常啊！？
第五十二章
“贵志君，这就是你电话里提到的猫咪妖怪？”望月千代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耳畔的碎发，好奇地询问了起来。
夏目贵志点点头，看着望月千代边说话边想继续靠近：“是神社的妖怪,还不知道有什么能力，望月桑也不要忘了注意安全。”
望月千代点点头,调侃着抬起手腕点在眼前的屏障前：“好了贵志君,在继续往前走一步的话，我就会消失在你眼前了哦。”
夏目贵志一愣：“这…这也是望月桑的能力吗？”
他也抬起了手来,与望月千代隔着屏障对上了手掌，屏障泛起涟漪,如同波纹般极快地扩散了开来，紧跟着夏目贵志感受到了毫无‘存在’的穿透感。
简单的说，就是从空气中走过一般，如果不是望月千代就在他的眼前，数分前还和他有过对话，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幻境一般。
幻境……
不是能力,是类似于妖怪的瘴气一般的存在吗？
夏目贵志顿了顿,抬起琥珀色的眼眸认真地打量了起来，下意识地从自己已知的知识体系里分析起了眼前的情况。
“可以理解成瘴气吧。”望月千代笑笑,却并不打算向夏目贵志解释诸如‘迦勒底’、‘魔力’、‘魔术阵地’一类的事情。
她很快放下手，从掌心抛出一枚不知何时出现的硬币,很快就将夏目贵志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小少年有些疑惑：“硬币？”
猫咪老师哼哼了几声：“哼,不就是这样小儿科的硬币魔术，猫咪老师也完全做得到！”
只是话是这么说,它的视线却也紧紧跟着那枚高高跃起的硬币，软绵的肉垫情不自禁地就伸出了些许利爪，似乎下一秒就想要像是捕食猎物般凶恶地扑过去。
硬币高高跃起,银白色的身体在光线下反射出有些刺眼的白光，紧跟着一声清脆的嗡鸣凭空升起，硬币像是利刀一般闪过一道星芒，倏地就从眼前的屏障中划开一道水纹，过程利落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
“快进来吧贵志君，时间紧迫，抱歉让你观赏这些没什么意思的小把戏了。”
望月千代无奈地笑笑，就在等待夏目贵志到来的一分钟前，她收到BB的
消息，得知了纪德无限放纵沉沦的消息，但意外却也在意料之内的，他明明已经有了觉醒的前兆，却不愿意从幻境中离开。
BB抬起纤细的指节，轻轻点在唇边，带着几分玩闹般的惋惜：【如果在这么放纵下去，纪德桑没准就会消失在BB的世界中了呢。阿拉拉，BB亲可不想让这样的男人融入我的世界呢，还是望月亲更合适呢~】
望月千代熟练忽视她的玩笑话，点点头，在和BB商量了安全措施之后，决定放手一搏，让夏目贵志也一同进入到这个魔术阵地之中。
只不过……在给夏目贵志开门这件事上，BB又开始了明显地愉悦：【是的呢，要把硬币高高抛起造势，用那股势头的韧劲，才能把BB亲的魔术阵地的结界稍微……稍微打开一条缝哦。】
她夸张地比了比手指，强调了好几声稍微。
望月千代：……
又开始了吗！？
我看你就是想玩弄Master.jpg
于是乎，望月千代最终在夏目贵志眼前上演了一场四不像的魔术表演。
夏目贵志摇摇头：“不，很震撼，这样的能力，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小少年握了握拳，坚定道：“看起来，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要打败真正的大妖怪，还要继续努力呢！”
猫咪老师：？
在，为什么迫害它这个大妖？
三人很快消失在了屏障之中，裂开的缝隙如同有意识般极快地就愈合了起来。
望月千代并不意外，她早就能猜到BB对于自己的魔术阵地有着百分百的操纵度，刚刚不过是为了逗弄她罢了。
唉。
还不是像孩子一般宠爱这个爱玩的Servant。
一切恢复如常，林荫道上的行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像是往常一般平静地走着。
一个身影在三人都消失之后，若有所思地从巨大的景观树后绕了出来，绷带垂落投下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无限延长，像是巨大的蕾丝系带一般十分飘逸。
青年的黑发看起来很是柔软，在风中轻轻晃动着，鸢眸中也倒映着午后阳光微醺的温暖弧度，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懒洋洋地。
他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屏障啊……看起来倒不像是异能力，有趣。实在是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