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慢悠悠地开了口。
“谈昔,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男人?”
谈昔突然有点心虚,她咬了咬唇。
霍祈的身价不能用金钱来形容,多少知名医院想请他去坐诊,他都拒绝了。
他出身豪门,其实本来就不缺这点钱,全凭热爱。而且以他的能力,报酬肯定也低不了。
这样一个矜贵的男人却三番两次因为她的一点小事过来帮忙。
这个事其实说起来确实是自己没理。
本来两人确实没什么关系了,可那天遇到危险,她还是主动联系了他,人家又那样帮了她。要真是干巴巴把人家赶走也实在莫名其妙,但是跟他一旦有了牵扯,就不免谈起那些情情爱爱。
“又不是我叫你来的……”谈昔垂下眸子,很小声地说。
“那天晚上,若是我不来呢?”霍祈勾了勾唇,嘲讽道,“你倒是把我利用得彻彻底底。”
这女人倒是聪明,现在倒跟他撇清关系了。
“那天晚上情况危急,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当时压根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当韩鑫冬的脚步快要进来的时候,我只能给你随便发了一串数字。”
就是大脑下意识的反应,温婉忙着创业,手机都不一定看。这里又远离家乡,她除了跟他比较熟就不认识别人了。
霍祈紧紧盯着她,深幽的眸子在她那张秀美的脸上逡巡。
谈昔在家里没化妆,连最淡的口红都没有涂抹,又受了伤,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皮肤没有血色,那张眼睛亮亮的,五官精致玲珑。
霍祈忽地笑了,唇角勾起一个疏淡的笑容:“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谈昔顿了顿,她是真没想过。
仅仅是凭着本能的反应,似乎她遇到危险了就应该向他求助,哪怕他们二人是那样难堪的关系……
经过的点拨,谈昔的脸猛然间煞白。
而霍祈扫她一眼,将剩下的话不折不扣地说了出来:“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想一想,每一次你遇到危急情况,想到的都是我,这代表什么情感,你要理清楚。”
上次实习生也跟他说了,谈昔在遇到电梯事故时,手机即将没电,差一点就拨通他的电话。而这次同样,她给他发了消息。
得是什么样的关系怎样的感情才值得她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
谈昔一遍一遍地说自己不喜欢他了,霍祈曾经相信过,也催眠过自己不要再喜欢她了。可是经历了这些事,他真的不信,倘若她真的无情,难道只是因为知道他仍旧对她有情,仅仅是利用?
谈昔这姑娘,万万做不出利用这种事。霍祈心知肚明。
“我以前还没有这么确定,”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问:“可我此刻非常确定,昔昔,你根本就没有忘记我。”
霍祈眸光犀利,视线灼热,直射到她心底。
谈昔的胸腔仿佛被人敲了一下,她脸色煞白地对上他的脸庞,那张成熟而英俊的脸。
一时无言。
仿佛说什么都是辩解。
上次被困电梯,她跟张晓鹏说因为离霍祈最近,才打给他,其实那时她心里很清楚是自己找了借口,但是背后的原因却也没深想。
今天再联系霍祈说的话,背后的原因就不言而喻了,只是她不敢去承认。
谈昔一直觉得自己很洒脱,可如果那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她跟凡尘中普通的女孩又有什么分别呢?
也对,原本就没有分别,她谈昔凭什么。
他们距离很近,仿佛呼吸相闻。
然而谈昔一点都不排斥与他的亲密,甚至……昨晚还做了那样的梦。
她一点都不会觉得不舒服,只是会有羞赧的情绪在。
甚至还有一个念头飞速而过,假如是真的,她也不会介意。
她心甘情愿与他发生那样的亲密。
再想想那天韩鑫冬碰她的样子,她恨不得把胃里的食物都吐出来,整块皮肤都颤栗的感觉她不想再回忆。
其实韩鑫冬长得并不差,身材在男孩子中也算是不错的。
霍祈强吻她,她会气得扇他巴掌,可这事过去后在她心里留不下什么波澜。然而韩鑫冬仅仅凑近她,让她每每想起就恶心。
二者之间区别,足以管中窥豹。
谈昔闭上眼睛默了默,记忆汹涌而来。
她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霍祈深深凝视着她,不置可否,唇角动了动:“我留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我等你电话。”
霍祈将药膏留下,又抬眸看了一眼她的脚踝。
她身量很小,按理说脚踝不应该这么大,他眼神闪过一丝犹疑。
夜色微凉,风声飒飒,沁着淡淡的凉气,夜色仿佛在某个瞬间笼罩上来,周围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温婉,你说如果一个女孩毫无保留地对一个男孩,不抗拒他的亲近,甚至将他当作自己最信任的人,这意味着什么?”
两人吃完饭,齐齐坐在沙发上追剧,可谈昔怎么都看不进去,心底有疑惑盘旋,到底将问题问出了口。
或许是问题的指向性太明确,谈昔基本没有隐藏,温婉愣了愣。
温婉定定看着她:“答案是什么你不清楚吗?”
谈昔笑意涩然,她不过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求证旁人罢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霍医生还有情吧?”
谈昔咬了咬下唇,其实她现在都搞不清自己了,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早就把霍祈忘掉了,另一方面又很清楚自己这几次下意识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仅仅用“人其实是很矛盾的动物”来解释显得太过苍白。
“我自己都有点迷茫了。”
温婉板正她的身体。
她用很轻的语气说:“昔昔,很多事情都会过去的,就像你小时候的那个事情一样,你以前不是很在意吗?可是你前段时候就跟我说,其实这个现象很多女孩子都有,只是社会对女孩子太残忍了。”
她小时候无意间g了一个奇怪的动作,让她的身体陷入一种异样的快乐。
让她羞耻又敏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又改不掉,直到高二那年,她无意间才弄清楚。
她想不到自己竟然做着跟男孩子一样的事情。
那时候小,她大哭一场,第一反应是自己脏了。
知道了自己在做什么,她强制自己改掉了,这也使她的大腿根两侧肌肉有部分挛缩,留下了两个窝。
此后好多年过去,她终于将这件事看开了,其实很多人或多或少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有过,只是她那时候太小了。
谈昔能够饶恕很多人,却不能饶恕自己。过去了很久很多,她渐渐宽宥了自己,可性格里敏感自卑的成分始终都没能去掉。
生活就像一个莫比乌斯环,循环往复,她终而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其实我现在就觉得那时候挺傻的,每个年龄段都有不同的烦恼吧。”谈昔的眼睛看向窗外,“我挺羡慕你的人生的,可以认识很多优秀的人,用自己的双手开拓事业。”
当初温婉跟她说想办一所很出名的大型机构时,她是有点不信的,可渐渐走过来,温婉已经给自己买了一套大房子。
温婉笑了:“昔昔,其实你也很优秀啊,光说你大胆转行这个事,我就超级佩服你了,不可否认,你的人生有局限在,可你已经在自己所能做的范围内,给了自己最多的选择机会了。”
“除了感情问题,你一直都没有考虑清楚。”
“我真的觉得你没有忘记霍医生,”温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其实……你不要怕遗传啦,又不是百分百的几率。”
“我想,霍医生也不会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个没有名字的读者灌溉的32瓶营养液真的马上就追妻成功了,我发誓
第29章 、Chapter 29
“昔昔,你怎么去人民医院啊?”周琳琳疑惑,“你之前的当事人不都是至华的吗?”
为了方便管理,程立则给她安排的都是至华的案子。
谈昔的脚已经结了一层硬皮,脚踝那一块的皮肤也黑掉了。现在基本已经不痒了,她在家歇着也觉得是在浪费人生,赶紧上班来了。
其实本来谈昔是想辞职来着,她这个人纵使千好百好,就是遇到事情想逃避。她很想离开临水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晚上头脑一热,就写好了辞职信。
前两天一早来到就交给了程立则,程立则简单瞄了两眼,淡淡说了两个字:“收回去。”
其实交到程立则手上的时候,她的心不知怎么的也慌了,瞬间有点偃旗息鼓的意味。
或许是真的太冲动了。
她的工作能力在AE已经得到了认可,程立则也在悉心栽培她,倘若真的换一个平台,或许连如今的高度都达不到。
AE在业内的待遇很不错,至少比谈昔开始预估的薪资高多了。
当时跟HR谈薪资水平的时候,谈昔有点心虚,说出的数字偏低了些。
HR笑了:“谈小姐,您不必谦虚,您的价值不止如此。”
从那一刻起,她对这家律所就格外有好感。
程立则:“你这辞职信写的太假大空了,如果我想的没错,大概还是跟你的个人情感问题相关吧?”
说到这份上,谈昔也无意隐瞒什么:“嗯,所以我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怎么着,”程立则慢悠悠地笑了,“你那位前男友是疯子还是神经病,还是杀人狂,能让你这样为他逃避?”
还真都不是。
相反,他非常优秀,谈昔自己觉得都不配得到他的喜欢。她甚至有时候在想,霍祈如果能力普通一点,长相普通一点,家境普通一点,那么他们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似乎也不是。
因为她喜欢的正是这样的霍祈,优秀本身并没有错。
“他其实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不想再纠缠下去了。”谈昔垂下眸子,简单地交待了这么一句。
因为这事都没睡好觉,到现在眼睛下面还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谈昔,我可以这样理解吗?”程立则笑,“说到底就是你自己胆小,为什么不给自己和对方一个机会呢?”
“我不否认我胆小。”
从小她就是这样,胆小,懦弱爱逃避。记得小时候市里的超市流行一款新的会说话的娃娃,几乎她所有的好朋友都拥有了,她也很喜欢,每次看到别人玩的时候眼底总会闪过艳羡的光。
但她没跟父母主动提过想要。
有一次她爸爸看出来了,想给她买一个。
她却摇了摇头:“我不要。”
爸爸不信,捏了捏她的小脸:“爸爸最近赚了好多钱的,给你买两个都可以。”
她格外执拗:“我真的不要。”
谈昔之所以不要不是想给家里省钱,而是因为那个娃娃质量不太好,很容易坏,她见过好几个小朋友的娃娃手臂断掉了,为此她们伤心得哭个不停。
与其终而面对离别这一天,还不如不曾拥有。不曾拥有过,大概也就不会感到伤心吧,毕竟那是别人的喜怒悲欢。
中学时,她读到了顾城一句诗:“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这句诗她真的感同身受,也当然理解这样是不对的,那时候也想过此后做个不再逃避的人,可是真的好难啊。
“谈昔,在工作方面你能及时改正错误,调整自己,为什么情感方面不可以呢?”程立则循循善诱,“你不要非往死胡同里面走,把自己逼到无路可走。”
这话让谈昔懵了懵,她感觉她并没有逼自己,并不是非要做一个选择,很多事情交给时间就好了。
“正是因为不想逼自己了,才想换个环境试一试。”
程立则叹了口气:“可是真正的有心人确实是会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弃的,到时候你没了工作,这样值得吗?”
谈昔的心一凛。
依照霍祈那个性子,倘若他认定了她仍然没忘记他,可能真的会追过去要一个答案。她此时又能怪谁呢?怪她潜意识那些对他的依恋和信赖。
谈昔正思索着,程立则又说:“这样吧,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从现在开始,你的当事人换成人民医院的,有关至华的案子我交给旁人,可以吗?”
这是程立则可以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就连谈昔都懵了,她不过是个通过试用期不久的新人,哪里值得程立则这般让步。
“这样我很不好意思。”
“你一走了之,就能对得起我辛苦的栽培?这样你就好意思了?”程立则反驳道。
谈昔:“……”
谈昔就这么把辞职信收了回去,答应了程立则的建议。这几天脚还没好利索,所以有好几个当事人她都没来得及走访,有的躺在人民医院里,有的在家里。
现在几乎好得差不多了,她也该出去了。
谈昔对周琳琳说:“嗯,就因为我那个前男友啦,我不想跟他见面了,打算换个医院,反正人民医院跟至华也都差不多。”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周琳琳悲哀地叹口气:“哪里差不多了,至华的当事人素质相对来说高一些。”
因为至华是私立医院,价格相对贵一些,去那里治病的很多都是比较有钱的人。
“那么极品的男人你都不想要,昔昔你眼光太高了吧?”
谈昔出的这个事,因为涉及到律所好几个人,她本以为请假回来估计得闹得沸沸扬扬了,哪想到程立则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严重遏制了流言蜚语,为她保护了隐私。
韩鑫冬跟沈惠如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律所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被辞退还是主动辞职,也没人见过他们。
只有周琳琳知道谈昔的一点情况。
霍祈当时之所以那么准时赶过去救她,是因为在微信上问了周琳琳谈昔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