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长公主本来还保持着骄矜的仪态,可是说着说着实在是太过兴奋,直接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是她前半辈子听到的最让人开心的事儿了,够她笑够后半辈子的。
钟锦绣在心底叹了口气:瞧瞧,就这点出息,难怪明明是先帝亲生的,却不受待见,宁愿疼她这个不是亲生的闺女呢。
“哎,你走了,这后宫得省多少事儿啊。陛下果然英明神武,都没来见你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小蹄子,如今你成了庶民,还是个连名字都不愿提及的钟氏女。一想到这儿啊,本宫就笑得停不下来呢……”晋阳显然这些年被压制的太狠了,那炫耀的话车轱辘一般念来念去,都没什么新意,却偏偏一直不停。
当然晋阳说话倒是次要,主要是想看钟锦绣保持着这个半蹲姿势,脸色都憋红了的狼狈样儿。
“咦,这不是母妃之前看中的赤金团凤头面吗?怎么在你这儿?”
晋阳奚落了几句,才有心思观察周围的情况,只看了几眼,顿时就嫉妒起来。
这满地摆着的都是各色珍宝,甚至她看见好多件都是外邦进贡的稀罕物儿,好几样都是她当时眼馋了许久的,甚至冲着先帝开过口的,可是都没给她。
至于那套赤金团凤头面,更是让她记忆犹新,这套头面华丽非常,上面镶嵌着八十一颗大小不一的红宝石,熠熠闪光,还是团凤造型,高位份的妃嫔也是可以戴的,当初几位妃嫔为了争抢这套头面斗得头破血流,几乎每位参与的妃嫔宫里都拖走几个宫人,并且再也没能回来。
最后在那场因为一套头面引起的战争之中,赢得胜利的是宫斗老手德太妃,可惜等她朝先帝开口的时候,先帝却赏赐了另一件头冠给她,至于这头面却只字不提。
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直到近两年,偶尔还能听到母妃念叨这个头面,也不知送给了谁,从没见宫里有人戴过。
当初被人争抢的丢掉十几条人命的头面,就这么随意的摆在地上,配套的头钗、小钗散落在旁边,要不是上头的红宝石还在散发着耀眼的光,晋阳都差点以为这是随时准备丢弃的杂物而已。
“咦,德太妃瞧中了吗?民女没听说过,先帝当时赏给我的时候,说只是个小玩意儿罢了,看书若累了就把玩一番,歇歇眼睛用的。戴的话倒是犯不着,太重了。”钟锦绣浑然不在意的道,仇恨直接拉满。
晋阳瞬间就觉得脑充血了,她一脚踩上了那支头钗,狠狠地碾了碾,“哎呀,真是对不住了,本宫不小心踩到了,既然是小玩意儿,想必钟氏女不会介意吧?”
这些钗环最是精致,但金银之物一向细软,被她这样踩,自然变了形。
费了能工巧匠无数心血的头钗,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晋阳还不罢休,抬起脚之后立刻又踩到了另一个手钏上,之后更是一脚踹过去,直接将一个砚台踢飞了,直接撞到了几步外的花瓶上。
“砰——”的一声,细细打磨出来的玉瓶瞬间分崩离析,直接碎成了渣。
“对不住了,钟氏女,本宫这脚啊不听使唤了。不过你这些东西都摆在地上,想必都是小玩意儿吧?”
晋阳边大肆破坏边哈哈大笑,得意盎然。
对于钟锦绣能得这么多的赏赐,她早就嫉妒的发疯,之前她只能回宫之后默默咬牙,如今她看着眼前一件接着一件御赐之物碎了,只觉得大快人心,比她自己得了还要爽快。
“长公主,您不要再踩了,这都是先帝赏赐的啊——”绿竹和红梅急忙站出来想要阻拦,急得泪花都出来了。
钟锦绣却冲她们摆了摆手,拦了下来。
之后她直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衫,轻柔地道:“晋阳长公主,您的脚没事儿吧?”
“有事儿,本宫控制不住啊,莫怪莫怪!”
“民女当然不会怪罪您,只是啊——”她拖长了口气,直接冲了过去,一只手抓住晋阳的发髻,另一只手直接拔了她头上的发簪往地上扔。
等晋阳反应过来想要反抗的时候,没了发簪的支撑,她的发丝垂下大半,正好方便钟锦绣控制,完全像个疯婆子一样,却毫无招架之力。
“民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呢!长公主这张脸皮得有多厚啊,民女正好替您打薄一点,否则您怎么有脸出去见人啊!”她边说边冲着晋江的脸挥了过去。
两巴掌甩过去,既要抓着头发控制,还要抽巴掌,钟锦绣总觉得不太得劲,并且她打得用力,掌心也疼。
她一向娇贵,虽然惩罚过的宫人不少,可从来没亲自动手过啊,细皮嫩肉的很,哪里能受得住疼。
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地上摆着几双玉箸(筷子),看起来那是结实又好用,她直接弯腰捡起,当然手上的力道没松,晋阳也只能跟着她的动作低下头,否则头皮都要炸了。
第3章 . 003 抽打晋阳 脸皮。
“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来救本宫!”晋阳长公主疼得龇牙咧嘴,连喊人的时候都不敢用劲儿,就怕让头皮被扯得更疼。
“拦住他们!都别怕,今儿谁立功,我就让谁去寿康宫当差。只要上前的,统一发金锞子,还让魏嬷嬷多关照你们。当然不上前的人,也得让她老人家多关照。”钟锦绣丝毫不怵,有条不紊的吩咐道,威逼利诱全都用上了。
顿时两边的宫人就对峙了起来,正如钟锦绣之前所预料的,虽然她被撤了封号,可蘅梧宫是她的地盘,这里的宫人大多数都是太后给她挑的,哪怕不想要金锞子,可是要活命也得站在钟锦绣这头。
毕竟让魏嬷嬷关照,要么活得好好的出宫,要么死无葬生之地,反正闲站着肯定没好处。
况且先帝在位时,德太妃都没斗过太后,更何况是如今先帝不在了,连面子情都没了。
晋阳带来的大宫女,早就慌了神,立刻扯着嗓子喊道:“钟姑娘,你不要冲动啊。如今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再想想钟侯府,你这样打我们长公主,可是要让全侯府受罚?”
“你拿钟侯府威胁我?”钟锦绣眯眼看她。
那个大宫女对上她冷厉的眼神,瞬间后退了两步。
不愧是曾经宫里最嚣张跋扈的姝宁公主,哪怕一个眼神,都让她这个奴才畏惧。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她强撑着回了一句,但是口吻却不如之前的强硬,甚至声音还压低了许多。
“我记住你了。”钟锦绣冲她粲然一笑,便不再搭理,继续对着晋阳的脸下手。
那个大宫女忽然抖了一下,明明还只是初秋,她却感到了寒冬腊月的阴寒,像是被什么毒物给盯住了一般,后心发凉。
“对不住了,长公主,民女这手啊也控制不住了。看见您这张脸就想抽,反正您脸皮厚,抽一抽也不会感觉到疼的对不对?”
“只是民女用手抽啊,太疼了。就想找双玉箸来抽您,您听这声音,啪啪的脆响,是不是很好听啊?再配上两三位名伶就好了,吹拉弹唱给您凑齐了,那才叫一个好听又热闹呢!”
钟锦绣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动作完全不停,那玉箸一下又一下抽在晋阳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红痕,比人手去掌嘴还要清晰几分。
当然之前晋阳瞎编的那些风凉话,她现在全都还了回来,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她行礼,冷眼嘲讽她,钟锦绣都可以极力忍耐着,哪怕她这个人最要脸面,但是没关系,她已经不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了,虽然还是侯府姑娘,可没有加封,那就是一介白身,被前仇人骂上两句那就忍忍呗。
不过毁坏长辈们赐给她的东西,那是真心不能忍。
这些赏赐全都摆在地上,倒不是她真的不珍惜,而是她着急走,东西又多,不摆在地上一一整理,就那几张床榻和桌子,得收拾到什么时候。
她也不想忍,既然撕破脸,那她就不会手下留情,光嘴上逞能算个屁,反正都要得罪死了晋阳,那就让晋阳记着一辈子这个痛。
至于后面晋阳告状,她要受罚的事儿,那她也认了,反正她此刻很爽。
“宗(钟)锦绣,你尊(真)的敢打我,我不会晃(放)过里(你)的……”晋阳早已泪流满面,她的脸肿起来了,连话都说不清了,大着舌头还在放狠话。
“这还是民女打得不够狠啊,让您还能说出话来,民女的错!”
她话音刚落,啪啪啪又抽了十几下,不止晋阳的脸红了,就连钟锦绣攥着玉箸的手都充血了。
哎,果然打人是个力气活啊,她这身娇体软的受不住啊。
最后她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扔掉了手中的玉箸。
“晋阳,你得永远记住,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我被夺了封号撵出宫,然后您呀被打成了个猪头翁呢!您说是不是呀?”她拍了拍晋阳的脸,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掌心下的触感是火辣辣的烫,显然晋阳被打得很重。
“你给我蹲(等)着!”晋阳完全没力气反打回去,再看到自己带来的宫人完全受制于人,差点把自己气得冒青烟,眼泪更是停不住,既屈辱又无比的疼痛,身心皆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
这些人气势汹汹的来,却灰头土脸的离开。
原本之前路上偶遇到的宫人,都瞧瞧在蘅梧宫附近躲着,就想看看往日高高在上的姝宁公主,是如何被欺负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本该去欺负人的晋阳长公主,却被人给欺负了,还是鼻青脸肿、涕泪横流的走了出来,哪怕她用绣帕遮住自己的脸,但是走动的时候总会露出一些来,那些又红又肿的痕迹是完全遮不住的,正如钟锦绣所说,完全肿成了个猪头翁。
这可把看戏人的眼珠子都给惊掉了,看着这副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晋阳长公主才是那个被剥夺了封号的人呢,钟锦绣怎么敢?
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钟锦绣朝椅子上一瘫,毫无形象可言,她还有些呼哧带喘的,显然是打人打累的。
“赶紧把能带的东西带上,轻装简行,我们马上就走。”她喘匀了气,直接吩咐道。
“是。”
宫人们还沉浸在钟锦绣方才的霸气行为之中,只是听从于命令,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赶到寿康宫的时候,就瞧见魏嬷嬷站在宫门口翘首以盼,显然早就等着她的到来了。
“嬷嬷。”她快走了两步,拦住要行礼的魏嬷嬷,握住她的手,声音还有几分委屈。
“太后在内殿等您呢。您放心,蘅梧宫就交给老奴,里面的东西是您的绝对不会少一样。”魏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察觉到钟锦绣整只手都冰凉,不由得叹气。
新皇登基,天就变了,只不过这后头的第一把火就烧在钟锦绣身上。
“母后。”当见到了太后,钟锦绣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心疼得道:“您又瘦了。”
先帝与太后是少年夫妻,这些年磕磕绊绊,除了子嗣艰难之外,其余都算圆满,哪怕后宫依然有其余妃嫔,但是太后的地位始终无法撼动。
少年夫妻老来伴,先是儿子走了,又是夫君离世,接二连三的打击对太后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哪怕是这样在后宫里磨砺出来的六宫之主,此刻也已经垮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好孩子,母后年纪大了,胃口不好,瘦了很正常。倒是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怎么也瘦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太后摸了摸她的脸。
钟锦绣长得极美,她身材高挑,并不是娇娇弱弱的长相,反而是性感美艳型,因为平时爱吃甜食,脸上还有几分肉,可最近瘦了,那下巴越发的尖了,更加衬托出几分妖冶感。
就连在宫中见惯了美人的太后,都忍不住感叹,小姑娘已经不止是俊俏的地步了,而是透着勾人的气息。只不过因为还没开窍,气势上才有所收敛,但若以后嫁为人妇,恐怕最正直的儿郎都难逃她的轻柔一笑。
“母后,您要好好养身体。您对锦绣这么好,锦绣还没能报答您,一定要好好用膳。”钟锦绣不答,只是扑在太后的怀里,半是撒娇半是规劝。
她一向是个爱吃的人,所以身材一直都不是特别纤瘦,但是如今倒是达成了贵女圈推崇的模样,那也是因为她最近这段时日担惊受怕,食不下咽经常失眠才导致的。
她虽然岔开了话题,但是太后哪里能不明白,毕竟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
“你先回侯府去,待宫里的事情稍定,哀家再替你筹谋一二。皇帝刚登基,还是年轻气盛,你安心回府等着便是。”太后怜惜的摸了摸她的额发,神态依旧一片慈祥。
实际上太后与新帝都交流甚少,还是先帝指了他继位之后,两人从远方亲戚变成了母子关系,见面的次数才更多些。
“母后,不用。您不必为了这小事儿与皇上闹得不愉快,反正日后等我嫁了人,就专心在后宅待着,也碍不到谁的眼了。”她立刻拒绝,倒不是气话,而是她真这么想的。
都已经远离后宫了,新帝日理万机,肯定是不记得她这个难缠的小小女子了。
“你说这话也不嫌害臊,还没成亲呢,就成天挂在嘴上。”
“在母后面前说怕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钟锦绣皱了皱鼻子,脸上倒是笑意满满。
她是定了亲的,那人选自是钟侯府千挑万选的,最后给太后过目点头的,当然她自己也是满意的,所以哪怕提起成亲,她也不怵,相反还带着几分期待。
“话说得这么好听,你能安分得了?这撤封号的圣旨刚接了,哀家就听说你把晋阳给打了。”
哪怕太后最近闭宫不出,对后宫里发生的事情还是了若指掌。
钟锦绣吐了吐舌头,她其实没好意思主动提,之所以还敢这么嚣张跋扈,正是因为她有强硬的后台。
“又得让母后操心了。”
“操心有什么关系,吾儿高兴便好。”太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钟锦绣不敢再待下去,否则她真的舍不得走了,跪在地上给太后行了个大礼,脑袋磕在地上都发出一声闷响。
“母后,锦绣出宫了,您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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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乾宫内,年轻的帝王正伏案批阅奏折,他身穿着黑色常服,只不过前襟和背后却用金线绣着腾飞的五爪金龙,彰显着男人的威仪。
“皇上。”李怀德悄悄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