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做不敢当?你院里伺候的一个丫鬟去青雾巷送了一篮子糕点给她,她感念你的照顾就全吃了,结果一个时辰后便小产了,哪怕请了大夫来都没保住,甚至差点流血致死,你心小小年纪就这般歹毒心肠,日后也绝对不是个能容人的。”
钟锦绣都被他气笑了,钟侯爷一见她不仅不不认错,还露出这种笑容,只觉得更加恼火,厉声质问道:“有什么可笑的?”
“笑您天真。敢问一句,那丫鬟姓甚名谁,如今身在何处?”
“那丫鬟叫串儿,如今在何处,得问你了。”
钟锦绣冷笑了一声:“我可从未听过这丫头的名字,红梅,你查查这丫头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红梅皱了皱眉头,她出去后很快便回来了,低声道:“姑娘,这是个粗使丫头,半月前进的蘅梧院伺候。从来没到过您跟前来。至于人在哪里,她今日休沐,不在院中伺候,奴婢已经让人去下人房瞧去了。”
“果然是你院子里的人,你还想耍赖。”
很快就有丫鬟来通禀:“姑娘,串儿死了。这是与串儿同屋的丫头,叫条儿,把你知道的都跟姑娘说说。”
这些粗使丫鬟从名字里就能听出来,大多数都是单字这么叫着,若是以后有福分进了内院伺候,才会被主子改名更好听的。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原本串儿与奴婢休沐日相同,可是她忽然和人换了,昨日与今日全都休沐,奴婢正好上工,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午时奴婢有回房休息,那时候她还好好的,方才这位姐姐找到奴婢,奴婢才知道串儿死了。”
这丫头完全被吓傻了,在红梅的几番安抚下,才把情况说出来。
钟侯爷冷笑一声,“够了,你吩咐的事情自己不清楚吗?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干什么?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搅蛮缠,她的孩子掉了,你也该满意了吧?反正我要让她进府来!”
他甩下这几句,站起身就准备走,显然是解释都不听,直接就要把这罪责扣在钟锦绣的头上。
“你今日若敢走,明日我们就大理寺见!”钟锦绣冷喝了一声。
钟侯爷立刻回头,冲她吼:“你自己杀了人,还敢告去大理寺,你是在威胁谁?”
“我能威胁谁?我是要自证清白。光听那个外室一面之词,你就不听我的解释,甚至连调查过程都不要听,直接就定了我的罪。这是什么,这可是杀人的罪责啊,爹你才是真狠心,我还没出阁,你知道这盆脏水泼过来,我还有未来可言吗?”钟锦绣也站起身,虽然她的语气已经平稳了,但是声音却极冷。
钟侯爷看了看她,最终坐回了椅子上:“好,我看你能问出什么来。”
“姑娘,侯爷,大爷回来了。”外头有丫鬟进来通传。
“哥哥回来了,正好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做,请他过来。”
“我已经来了,听说爹也过来了,可有什么事儿?”钟信衡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脸的风尘仆仆,显然是急忙赶回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直接过来了。
他原本准备换完衣裳,先去拜见母亲,再来妹妹这里的,可是刚回来就听到自己丫鬟说侯爷急匆匆的去了三姑娘处,面色瞧着挺吓人的,来不及多想立刻赶过来了。
这都大网上的,他爹还去妹妹屋里,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钟锦绣挥了挥手,绿竹立刻开口,声音清脆的将事情描述了一遍,最后还抱屈道:“侯爷直接认定了我们姑娘派个粗使丫头害了那外室,若不是姑娘说要去大理寺对峙,侯爷都直接盖棺定论了。”
此事交给绿竹说,最是合适,这丫头虽然性子不如红梅稳妥,可是嘴皮子利索,而且有些话钟锦绣不好说,可是却可以借由丫鬟的口说出来,比如此刻的委屈。
三言两语便把钟锦绣是个小可怜的模样给描绘了出来,钟侯爷哪怕听了来火,也不好跟一个丫鬟计较,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
毕竟绿竹说得也是部分事实,他就算反驳也找不到突破口。
“爹可真是冤枉妹妹了,据我所知,她才刚回侯府,之前在后宫里小住,哪有心思和时间花在旁的事上。再说这种毒害他人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交给贴身的丫鬟去办,反而交给一个粗使丫头,这不是让人抓住把柄嘛。一看就是旁人陷害小妹的。”钟信衡虽然对侯爷心有不满,但是面上却不露,一本正经的给他分析。
“是啊,你这都还没开始找证据,先否定了她是凶手的可能性。的确按照常理来说,你这番言论说得通,可若是她也正是这么想的呢,所以才露出这样大的破绽,让大家首先排除她。你妹妹一向可不是个蠢人,她聪明着呢,除非你们找到证据,否则这一切都指向她,让我如何不怀疑她?”钟侯爷嘲讽道,明显就是要跟他们对着干。
哪怕是钟信衡,此刻都皱起了眉头。
“爹,小妹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外室值得信任?”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钟侯爷一怔,似乎被他给问住了,转而冷着脸道:“我相信她,可不代表她可以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原本我就说作罢,让她进府休养罢了,是你妹妹偏要继续掰扯。无论查出什么结果来,可不能赖我。”
钟侯爷真是把窝囊又没有担当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兄妹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嘲讽,这就是他们的亲爹。
“行,查,金明,去请李仵作来走一趟。”钟信衡点头,显然是要彻查到底了。
一听他要请仵作,钟侯爷倒是不让了:“不行,这种丑事怎么还要请仵作,仵作知晓了,那其他人不就知晓了。信衡,你到底有没有为你妹妹打算?”
“我就是为了她打算才要请仵作的,连亲爹都不信任她,若是这事儿传出去,那杀人凶手的称号就得板上钉钉了吧?”
钟侯爷明显不信:“没有外人知道,约束好下人,怎么就能传出去了?”
“约束好下人,那爹您能约束好这侯府里的所有主子吗?”
“怎么可能约束不好,都是家里人,谁会故意往外传啊?这传出去一家子脸面可都丢了。”钟侯爷嗤笑了一声,明显是笑他这话说得无知。
“是吗?既然如此,那外面的人怎么都在传钟侯爷不学无术,要不是会生闺女,那这爵位也轮不到他。爹,您说这话是谁传出去的啊?甚至连你年轻时喜欢那个叫柔舞的花魁,都传到宫里了,咱家里人大概都长了一张漏风的嘴吧,而你还在这儿巴巴的美呢,我说您天真还真的没说错啊。”
钟锦绣冷笑一声,故意摆出一副了解他的模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阴阳怪气,几乎瞬间就让钟侯爷变得怒发冲冠起来。
他显然是被踩中了痛脚,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钟信衡捏了捏眉心,要是平时他肯定要劝了,不过今日小妹已经受了委屈,就算这话对长辈说不大妥当,可也是事实,他也不愿意当和事佬了。
“好了,条儿是吧?这几日串儿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仔细想,慢慢说。”他挥了挥手,直接问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串儿搬过来和奴婢同住的时候,就一直很烦躁,还动不动发脾气,奴婢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又不肯说。不过她家里条件不好,按理说能来伺候三姑娘,月银补贴家用是足够的,可是她爹病重,好似欠了不少债,但是——”条儿踌躇了片刻,又道:“她好像又有钱了,大概三日前,她提了一坛酒回来,把奴婢吓了一跳,她说是她爹买的,因为她家的债还清了,还要与奴婢畅饮,她那日很高兴,说以后弟弟娶妻的钱也有了,再也不过穷日子什么了……”
“奴婢当时只觉得她是喝多了,说的醉话。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钱。”条儿细细想过之后,又有些害怕的道:“奴婢是真不知道她会变成这样,若是早知道有今日,奴婢当时一定禀告姑娘了。”
“行了,你下去吧,与你无关。”钟信衡摆了摆手,又让人去查串儿家里的事儿。
“大爷,李仵作查验过了,串儿是中毒身亡,如今脸已经发青了。桌上摆着的茶碗里,还剩下半碗茶,里头混着让她中毒身亡的毒药。至于串儿家里,的确是前几日还了所有债,还剩余几两银子,可是家里人都说是姑娘让串儿办一件大事儿,得的赏银,其他则一概不知。”
钟信衡的小厮隔着门帘一一将查探到的事情汇报清楚,不过显然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
毕竟串儿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问不出什么了。
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证明,串儿不是钟锦绣指使的,而串儿又的确是在她院子里当差,所以若论起来,的确是钟锦绣的嫌疑最大。
钟侯爷冷哼一声,方才被气着了,倒是没说什么风凉话,只不过听这一声冷哼,也知道他此刻是非常不痛快的。
“有没有问问串儿家的街坊四邻?”
“回大爷的话,问了,欠债这些事都是事实,不过他们告诉奴才一件事儿,说串儿其实脑子有点不够用,人也老实,容易听信旁人的话。”小厮立刻回道,说到后面有些犹豫,因为他这话其实还美化了一些,那些粗人说得更加直白,就直接说串儿是好骗的小傻子。
可就是这么个小傻子出了问题,因为来三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人,一般如果不是三姑娘点头,就算是外院的粗使丫头,也不可能要一个傻子进来。
而钟锦绣以及她身边的大丫鬟,对串儿这个小丫鬟都毫无印象,证明她的傻是被隐瞒住的。
“不好,去把方才的条儿叫来!”钟信衡一琢磨,立刻脸上一凛,直接冷声吩咐道。
钟锦绣明显也反应过来了,她紧皱着眉头,都不用她多问,红梅就已经出去询问了,片刻领着个嬷嬷进来了。
“姑娘,串儿是方嬷嬷点头领进来的。”
钟锦绣是认识方嬷嬷的,算是她身边嬷嬷里面得用的,其实跟着她时间并不算久。
毕竟钟锦绣之前的根基都在宫里,后来出宫后只能领着两个人,她就挑了红梅和绿竹,而之前伺候她的嬷嬷,她则让人出宫养老去了,没必要跟着她回侯府受苦。
她回侯府,有些事情年轻的丫鬟们不好做,必须要有嬷嬷,这位方嬷嬷便是她在侯夫人那里挑的,是侯夫人的陪房,也是信得过的,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第33章 . 033 兄长知晓 过界。
方嬷嬷一进来之后, 就磕头请罪:“老奴看走了眼,串儿脑子一根筋,老奴提前是知道的, 但是她实心眼, 做事本分又听话,老奴觉得让她在外院做些粗活,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可还是出事儿了, 老奴挑人前, 就知道串儿, 她总被一起干活的小丫头们欺负,老奴怜悯她,如今想来恐怕被人算计了, 还请姑娘责罚!”
她倒是不用人问,就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
钟锦绣挑了挑眉头, 方嬷嬷心软她是知道的,或者说她亲娘身边几个得力的嬷嬷和丫鬟, 基本上都有这个毛病,侯夫人就喜欢这种跟她同性子的人。
她觉得一阵心累,能怪谁呢,幕后之人可真是善用人心,一步步筹谋,把所有的事情串联了起来,最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大爷, 姑娘, 条儿也没了。”金明重新回来了,隔着帘子说道:“应该也是中毒身亡,嘴唇发紫了, 如今李仵作正在探查。”
“什么,她也没了?”倒是钟侯爷最为激动。
哪怕是他一开始不信钟锦绣,如今也有些怀疑了,怎么就这么巧,刚问完话人就没了,而且也是中毒而亡,这也太巧了。
在钟锦绣坚持要查清楚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的闺女不会再干这种蠢事儿了。
“侯爷,你不会又要说这么明显,肯定是我自导自演的吧?”钟锦绣连爹都不愿意叫了,而是冷声反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我现在倒是有些信你的话了。我再回去问问婉晴。”
“不必了,从田婉晴那边入手就是做无用功,您还是在府里待着吧,我怕你现在说信我,结果被她几滴眼泪一流,在吹一吹枕边风了,又气到怒发冲冠的来踢我的房门硬闯。”钟锦绣直接拒绝了他这个提议,并且语气依旧不改冷嘲热讽,把钟侯爷又弄了个大红脸。
显然她又猜中了钟侯爷的心思。
过了片刻,金明来通传:“李仵作查探过了,条儿服用的毒药与串儿相同,她嘴里有股桂花的气味,还有一个装糕点的纸,应该是在桂花糕里掺了毒药,直接就吃了。”
又是一场死无对证。
钟家兄妹对视了一眼,哪怕目前查不到究竟是谁要陷害钟锦绣,但是心中的人选也八-九不离十了,能如此了解钟锦绣院子里嬷嬷的脾性,还能控制这些粗使丫鬟,很明显幕后黑手就是这侯府里的人。
二夫人没有这样的智商,也唯有老夫人才能使出这种手段了,而且还有田婉晴那边配合,毕竟如果不是串通好了,就算钟锦绣真的派丫鬟去送吃食,田婉晴也不敢吃啊,她就不怕钟锦绣一不做二不休的毒死她。
“成了,我已经知道不是你,哪怕是去婉晴那里,我也绝对不会怀疑你。你们二人一定要下令封紧这些人的嘴巴,莫要传出去。”
钟侯爷倒是先站出来说话了,一副很轻松的状态。
钟信衡终于忍不住了,扬高了声音道:“爹,这是你说算就算了的事情吗?你那外室绝对不干净,若她不是提前知情,她真的敢吃小妹送给她的糕点,她是嫌活得太长了吗?再者,连条儿都死了,与此事相关的人,只活着你的田娘子,完全死无对证,背后那人本来就是冲着让小妹身败名裂来的吧。”
钟侯爷的脸上又闪过几分恼怒的表情:“你这话什么意思,母子连心,婉晴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她还想借着这一胎进府呢,怎么可能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孩子弄掉?”
直到这时候,他还不相信田婉晴是个坏女人,果真是精-虫上脑。
“小妹,你什么打算?”钟信衡直接不搭理他了,跟他完全说不通。
“报官吧。”钟锦绣道。
钟侯爷一惊:“你报什么官,就算真的是你做了,那我不追究谁还敢治你的罪,这种丑事自然是要藏着,你报官不就昭告全天下了,哪怕真的不是你做的,但也于你名声有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