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停在一卖牛肉串的小摊前,问了价钱,十文钱三串,并不算贵,白玉要了三串,尝了下,肉质十分鲜美,味道比她在京中吃过的还要好吃,白玉准备回去给红雪小蕖带点。
白玉也不矫情,一边吃着肉串,一边走,反正和她一样的人不少,白玉刚折过街角,却被一急匆匆的人迎面撞上,白玉不悦,正在指责那人,却发现那人正是丹耶。
看到白玉,丹耶布满愁容的脸瞬间露出了惊喜之色,“白公子。”
“丹耶姑娘,你这是赶着去哪里?”白玉笑问。
丹耶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奴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白玉扬眉,微微一笑,“找我做什么?”
丹耶脸色一变,神秘的说道:“白公子,奴有重要事的告诉你,这里人多,不方便,你随奴去一个隐秘的地方,奴告诉你。”
白玉笑容一敛,听她的话多半是有关于加木的,“去你那不行么?”
丹耶为难道:“奴那里恐怕已经被人盯梢。”
“好,那就去你说的地方。”白玉将最后一口肉吃掉,扔了签子,“走吧。”
丹耶却突然噗嗤一笑,白玉不解地望着她,丹耶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手绢,帮白玉擦了擦嘴角。
白玉意识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连忙抓住她的手,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
丹耶见她握着自己的手,害羞不已,白玉心思在别处,却没多想,擦完了嘴,便将手绢还给了丹耶。
“白公子,我们两人莫要走在一起,恐被人看见。”丹耶道。
白玉点点头,便跟在她的后头,大约六七步的距离,丹耶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白玉,两人远离热闹的人群,七拐八拐的来到一破庙中,此处果然人烟罕至。
确定周围无人后,丹耶才走到白玉跟前。
白玉正色道:“丹耶姑娘,你要与我说什么事?”
丹耶脸上又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白公子,胡人要作乱哩,你要赶紧通知你们大人,赶紧防范。”
白玉不是十分吃惊,她与沈墨亦猜测到了此事,但丹耶既敢确认此事,便代表她知道的东西比她们的更多,于是白玉赶忙追问道:“你怎么知晓此事?”
丹耶没有即刻回答白玉的话,只是目光痴痴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既深情又夹杂着惶恐,“白公子,奴也是胡人,不过,奴并不喜欢他们,不想与他们为伍,只是奴一旦说出他们的阴谋,即等于背叛他们,他们定然容不得奴。白公子能否保证奴的安全,让奴离开那个地方,住到您那里?”
她既知晓胡人的阴谋,以防她被人杀害,白玉自然要保证她的安全,只是让她住到她那里,她的身份定会被识破,然不答应也不行,毕竟白玉知晓丹耶的小心思。经过一番思考,白玉决定先哄她说出真相,后面她知道了她的身份,再好好说清楚就行,“丹耶姑娘,你若能提供有用的证据,不只是我个人,衙门也会保证你的安全。另外,我住在衙舍,你亦能住到衙舍去。”
丹耶欢喜道:“白公子住在衙舍?看来您很受县官老爷的重用。”
“我只是他的随从而已。”白玉微笑道,随即追问:“丹耶姑娘,你先把方才的事说完。”
丹耶点点头,这才说道:“此事奴是不小心听到了阿依娜和加木的谈话,从而得知的。他们组织了一个帮会,而这个帮会都是汉人,他们却准备勾结胡人,图谋造反。我还偷听到,加木杀了一个叫冯什么年的人。”
“冯应年!”白玉低呼道。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丹耶应声道。
白玉没找到丹耶竟然偷听到了这些事,她们正愁没有证据抓捕加木,丹耶当真是送了她们一份大礼,白玉心中惊喜,又不禁追问道:“你是如何偷听到此事的?”
丹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然担心白玉不肯相信她,便如实回答道:“自从白公子你和奴说了那番话后,奴便一直留意着阿依娜的一举一动,昨天夜里奴见她出去吃消夜,屋门竟然没上锁,便悄然进她的房间,企图帮白公子找到证据。让奴没想到的是阿依娜回来早了,还是与加木一起回来的,奴唯有躲在床底下……”说到此,她顿了顿,脸色有些古怪。
白玉急问:“之后呢?”
丹耶红着脸,支吾道:“之后他们两人就在床上做了那事。”
“……”白玉一愣,哑口无言,谁要听这个。
丹耶见白玉默不作声,连忙接道:“他们两人做完之后,就谈起了这些事。当时奴吓死了,要是被她们知晓奴就在床下,奴的性命休矣。好在两人谈完事后沉沉睡去,奴才悄然离去。”
“那么你还没有暴露行迹吧。”白玉点头道。
听闻白玉这话,丹耶忐忑不安起来,“奴昨夜换衣时,发现自己丢了一条手绢,奴怕那手绢是落在了阿依娜的屋中,那手绢还绣着一个丹字。”
白玉心中一惊,如此丹耶是迫不得已才来找自己求助的,白玉彻底相信了她的话,如今只要抓住加木,又有丹耶作证,冯应年一案可结。不过,当下更重要的是防范胡人作乱的事,这帮奸人若是勾结胡人,与他们里应外合,那安阳县只怕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白玉心口乱跳,压抑着内心的不安,白玉继续问:“丹耶姑娘,对于那个帮会,你还知道探听到多少事情?比如他们的落脚点?”
丹耶摇了摇头,道:“这个奴不曾听加木说。”
白玉眉皱了下,“那你可知晓这帮会的主要成员?”
丹耶道:“奴有听到加木说了一个叫塔西的人,那人职位好像不小,奴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好像类似于管钱那种,至于那帮会的头头,奴只知晓那人是加木的……”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阵掠风声,寒芒闪过,白玉想要推开丹耶,已经来不及,丹耶发出了一声惨叫,一双深邃明媚的大眼睛此刻惊恐地瞪大着,身子一歪,白玉慌忙接住她,目光却落向前面的破窗上,显然凶手方才是从窗□□出的短镖,白玉放下丹耶,匆忙追出去,却已不见凶手身影,白玉赶回丹耶的身边。
她倒在乱草中,鲜血从口中涌出,看到白玉回来,丹耶手无力地伸向她,白玉心里莫名地一阵酸痛,连忙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然一抹后背,却是一手的血。
丹耶痴痴地看着白玉,想要说什么,然而口唇却一直抽搐,鲜血不停地溢出嘴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玉心里莫名地一阵酸痛,轻声安抚道,“丹耶姑娘,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
听到白玉的话,丹耶住了口,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倒在白玉的怀中,没了呼吸。
第162章 他哽咽地呢喃道:……
丹耶的尸首被衙门的人带了回来,白玉没有让人通知她的父亲,丹耶对她说过她的父亲是个赌鬼,对她又不好,若是此刻通知了他,只怕生出其他事端来,白玉决定等沈墨回来处理丹耶的入殓事宜。
此时,白玉独自一人坐在火炉旁,呆呆地想着丹耶的事。
丹耶的死让白玉感到很懊悔,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若是几天前,她没有找上她,她如今活得还好好的,而不是躺在那冰凉的棺材里。
她还欺骗了她,甚至在她死的那一刻,她都还没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小蕖用托盘捧着一盅热气腾腾的鸡肉粥及几样精致小菜回到卧室,将东西放到桌上,小蕖见白玉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炭炉旁,不禁担心道:“夫人,您吃点东西吧。”
白玉摇了摇头,“放那吧,我现在没胃口,待会儿再吃。”白玉心神不定地说道,目光并没有转动,依旧定定地看着炉火,想着事情。
白玉坚信,杀丹耶的那个人就是加木,正如丹耶想的那样,她将手绢落在了阿依娜的房中,被他们窥破了行迹,加木才要杀人灭口。可惜了她竟然迟了一步,丹耶没能说出那个帮会的头目是谁。
白玉气得手一拍椅子扶手,蓦然站起身,将走过来的小蕖吓了一跳。
小蕖抚着心口,紧张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白玉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慌张,压抑心中的怒火,语气柔和道:“没什么。”
待沈墨回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白玉一见到沈墨,也顾不得他会不会指责自己女扮男装偷跑出去,忙将丹耶告诉她的事,统统告诉给了沈墨。
沈墨面色凝重地听完了白玉的话。
“可惜迟了一步,我没能问出那个帮会的头目。”白玉再次懊恼道。
沈墨见她埋怨自己,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她一袭男装,沈墨实在做不到拥她入怀里安慰。
白玉瞥了眼摁在她肩膀上修长洁净的手,内心也没多想,不过沈墨这次没有指责她胡来,这让她有些欣慰。
“我肯定杀丹耶的凶手一定是加木,如今已打草惊蛇,抓他只怕没那么容易了。还有丹耶说的那个帮会,他们勾结胡人,生了异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事,若他们来势凶猛,区区镇军能镇压得住他们?我最担心的是他们会在年节起事,这时期,军中那群士兵个个渴望与家人团聚,恐人心不稳,这里又是边陲之地,朝廷一时间也是鞭长莫及。
所以我们要赶紧找出这个帮会,将他们一网打尽,阻止他们里应外合。”
白玉神色严肃道,心中很是担忧。
沈墨没想到白玉竟有这一番见解,还说出了他的想法,内心不禁感到些许佩服,他沉声道:“白玉,你说的甚是。我今日已经提醒过江守将注意防范胡人作乱,看来明日还得再去一趟。”
白玉还是第一次被沈墨如此赞同,她脸上愁容一敛,心中有些激动,伸手就要去搂他的腰。
在她将脸凑过来时,沈墨不为所动地伸手挡在她的脸上,淡定自若道:“白玉,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白玉笑容一僵,美眸斜了他一眼,啧啧啧,这男人……她以前怎么会以为沈墨有龙阳之好?
书房内。
沈墨与许子阶谈着事,许子阶刚从外面回来。
沈墨亦将丹耶的事说给了许子阶听,当许子阶听到“塔西”一名字时,他大吃了一惊,并打断了沈墨的话,正色道:“大人,您方才说的那个人确定是叫塔西?”
“没错。”沈墨沉声道,一双墨黑色的眼眸凝着寒色。
许子阶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沈墨,眼眸熠熠生辉,“大人,你且看一下。”许子阶获得了柳枝的信任,通过她成功混入到盗矿团伙中,他的职责是掌文书,虽还没有接触到最上层的人,但却摸到了不少线索。
沈墨接过,打开纸张一看,却是一张账单,账单记录的是收到货物后付讫的金额,底下签字的人正是塔西,用的是汉文,看来正是这帮盗矿团伙,为图谋造反企的帮会与胡人提供了资金。
“你可认识塔西?”沈墨问。
“不曾见过,只是我曾听柳枝提起过他,说此人奸诈狡猾,又好色贪财。他对柳枝有过不轨之心,只可惜柳枝不喜欢他,从不愿意搭理他,这是柳枝亲口所说。”许子阶回答道。
沈墨目光一凝,神色变得不可捉摸起来,而许子阶却看穿了沈墨此刻的想法。
许子阶扬了扬剑眉,主动说道:“大人,可要接柳枝之手,将塔西引出来,再将其捉拿归案?”
沈墨微微一笑,道:“你可有把握?”
许子阶自信满满道:“大人且放心将此事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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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酒楼内。
柳枝停在一雅间门口,她伸手扶扶云鬓,整了整衣裙,随即推门而入,刚进门,一股力道蓦地集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柳枝一声娇呼,便落入一具温暖的胸膛中。
看清眼前之人,柳枝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笑嗔道:“许郎,你吓死人家了。”
“那你还真不经吓。”许子阶伸手轻点她的琼鼻,低笑出声。
柳枝也跟着娇笑起来。
许子阶目光专注地凝望着她,伸手轻抚她的脸,抱歉道:“柳枝,难为你了。”
“你也知道难为我,我最讨厌塔西那个男人,又粗鲁又好色,身上还有臭味,要是为了你,我都不愿意见他。”柳枝笑着伸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说道:“你记住我的好就是了。那人很有些本事,你所能与他交上朋友,大有益处。”
许子阶温柔地携起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望着前方的目光中却暗藏着一丝愧疚,他深情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会辜负你的。”
柳枝闻言心中感到无比的甜蜜,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地爱上这男人,他才华横溢,又风流倜傥,对她无微不至,她不禁抬眸,用一种几近痴迷的目光看着他:“许郎,你帮我赎身吧,我想彻底地离开这烟花之地,当你的妻子,伺候你饮食起居,哪怕从此粗茶淡饭,荆钗布裙,我也无怨无悔。”
柳枝的真情流露让许子阶深受感动,也让他突然想起了红雪,心口蓦然一阵窒慌,他一低头,对上柳枝满含期待的目光,压下心头的愧疚,他莞尔一笑,违心地说道:“好。”
柳枝脸上顿时洋溢着激动的光芒,她闭上眼睛扬起了脸,许子阶神色掠过片刻的恍惚,随即俯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很轻很浅,却让经历过无数男人的柳枝脸红心跳不已,心仿佛被温柔填满,她依偎在许子阶的怀中,内心感到无比幸福。
许子阶手轻抚着她的手臂,此刻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柳枝你该过去了,塔西或许马上就要到了。”
“你说的是。”柳枝从他的怀中离开,“等他到了,我会派我的小丫鬟来通知你,你再过来。”
许子阶担心会走露风声,因此只是让柳枝以她自己的名义约塔西出来,美人邀约,他亦不会过于防备。而许子阶与柳枝说的是,待人来后,他再出现,由柳枝为他们两人牵线搭桥。柳枝同意了许子阶的主意,却不知许子阶沈墨等人早已在此布下罗网,只等塔西一来,便立即将人捉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