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西进入酒楼雅间,只见他是个瘦高个子,高颧骨,高鼻梁,生得并不好看,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端得可憎,看到坐在席前,千娇百媚的柳枝,色心刚起,便见多名客人打扮的人纷纷闯入,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手中拿着兵器。
柳枝和塔西不知晓的是,这家酒楼早就被沈墨包了一日,来的客人皆是由官府的差役假扮,连掌柜店伙计皆是官府的人假扮的。
塔西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操着蹩脚的汉语道:“妈的,上他娘的当了!”又指着柳枝,大骂道:“你这□□,竟然勾结引官府的人设下陷阱,引老子入局!”
柳枝对当下的情况本来莫名其妙不已,一听他的话,心头却一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油然而生,就在此时,许子阶出现了,他望着一脸镇定的塔西,指示众人道:“将他抓起来。”
他的话验证了柳枝的猜想,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冷漠无情的男人,柳枝心中既惊惧又愤怒,原来这男人至始至终都是在欺骗利用自己。
“你是何人,凭什么抓我?”塔西大声嚷嚷道。
许子阶冷笑一声,“我等皆是奉了县官沈大人之命,在此盘查形迹可疑之人,你且随我等去县衙一趟。”许子阶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上前将人拿下。
然而塔西身手并不弱,他蓦然飞起一脚,将一人踢到,随即欲夺门而去,却被拦住,眼见逃不出,他掏出弯刀,与众人拼杀起来。一时间房间内叮叮当当,刀光闪烁。
许子阶没想到这塔西如此凶猛,砍伤了他们好些人,不过寡不敌众,塔西渐渐觉得吃力,料必然会被抓住,他恶狠狠地举起弯刀,趁着移众人的注意力皆在他身上,竟猛地往许子阶冲来,许子阶毕竟是个文弱书生,那里抵挡得住,就在他来不及躲避之时,一抹纤影扑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再对上柳枝坚定的目光那一刹,许子阶眼眸中浮起震惊错愕之色,伴随着一声惨叫,一缕血痕喷溅在他的脸上。
塔西最终被制服,而柳枝却倒在了许子阶的怀中,满身是血。
许子阶怎么都没找到柳枝会替他挡这一刀,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他明明实在利用她啊,他开口:“柳枝,你……”
却发现自己哽咽难言。
柳枝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目光盯着他,里面有些怨恨,也有着深情,她艰难地问:“你……你有没有真心……”她感觉接不上气,停了片刻,“喜……喜欢过我?”
许子阶更是没想到,到了这一刻她要问的竟是这句话,许子阶痛苦地看着她,一时竟回答不了这句话,直到柳枝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下,滴在他的手上,令他的心口一阵悸痛,他俯首亲了亲她的唇,哽咽地呢喃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得到许子阶这句话,柳枝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在他的怀抱中缓缓闭上了眼。
第163章 “你夫人我只是不……
根据丹耶提供的线索,白玉得知阿依娜那女人知晓不少事,昨日叫人将丹耶尸首带回后,白玉又去了红胡子街一趟,然而阿依娜的屋子门已经锁了起来,人并不在家。衙门的人在那守了一夜,都不见她回来,白玉猜测,她已经得到消息,逃之夭夭了。
白玉本想继续跟进此事,但沈墨不让她参与。
篷内,小蕖端了烫热的酒给白玉。
白玉接过热酒,喝了几口,顿觉身上渐生暖意,舒叹了口气,手支着头,美眸半眯,看向小蕖,“小蕖,把箭拿过来给我。”
这日沈墨许子阶等人皆在忙事,江飞虎来拜访沈墨,沈墨在与他商谈公事,许子阶去抓塔西了,林立受沈墨之命追捕加木,就她被沈墨明令制止出门,这凭什么啊?气死她了。
红雪今日又受了些风寒,不能陪她来射箭。
小蕖拿来箭,白玉起身,除去大衣,递给小蕖,随即松了松筋骨。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行。”白玉左右扭了扭头,又仰了仰头,看着白云悠悠,晚霞弥漫的天空,感慨道。
小蕖知晓沈墨不给白玉出门,因此这句话,小蕖不敢同意,便说道:“夫人,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外边一定是人山人海,挤得不得了呢,还不如在家好。”
白玉闻言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嗔怪道:“小蕖,你很怕你家大人么?”
小蕖眨了眨眼睛,“没……没有。”
“你别以为我是因为他的命令才不敢出门,你夫人我只是不愿同他一般见识,你看他待会儿要来,我理不理他。”白玉语气郁闷地说道,说罢拿起了弓箭,走向空地。
一群寒鸦自长空飞过,叫声凄凄厉厉,断人愁肠。
一只箭飕的一声直射向鸦群,箭至处,一只寒鸦坠地,紧接着‘嗖嗖’两声,空中又坠下两只寒鸦。
身后传来小蕖的鼓掌声,白玉回眸,便见小蕖竖起两根大拇指,激动地说道:“夫人好厉害,真是矢不虚发,发必应弦呢!”
“小丫头真会夸人。”白玉嘴角立刻噙上了一抹媚惑人心的笑容,白玉又往靶上射了几箭,才感觉浑身舒畅起来。
白玉回身将弓箭交给小蕖,回到篷内披上了大衣。
此处是衙门的校场,平日里供县官及其僚属来此练剑打拳等,这里从没有女子来过,白玉打破了这个先例,不过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在众人眼中,她这位县令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呢。
白玉走到炉边,拿起烫好的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刚放下酒杯,便见沈墨自远处缓缓走来,只见他俊美的脸上,唇角微微的扬着,笑容如沐春风。
白玉轻哼了声,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他。
沈墨进了篷子,来到她身旁,“白玉……”
白玉眼睛抬都都不抬,还是不搭理他。
沈墨有些疑惑地看向小蕖,小蕖摇了摇头。
沈墨径自坐下,随即含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大冷的天,她娇媚的脸却有着淡淡红晕,额角鼻尖润着几点香汗,鬓发也有些湿润,沈墨猜测她刚刚射完箭,修长的手伸过去碰了碰她的脸,轻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
白玉撇了撇红唇,冷笑道:“我哪敢不欢迎县官大人啊。”
沈墨顿时醒悟过来,她是气自己没让她出门的事,沈墨心里好笑,却故意板着脸道:“既然不敢,那就不许对我冷笑。”
白玉闻言顿时气炸,猛地扑倒他身上,捶打着他,恶狠狠道:“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给我开染坊,沈墨,你是不是想挨揍?”
显然,沈墨很满意她的反应,脸上扬起了笑容,将她揽入怀中,很干脆的承认错误,“娘子,为夫错了。”
白玉这才满意,也没有揪着他不放,从他怀中离开,倒了杯酒给他暖身子,一边问道:“和人谈完事了?”
沈墨点点头,接过她的酒喝下了,“方才在书斋也喝了几杯。”
白玉想到许子阶那边,不禁有些许担心道:“沈墨,你觉得许先生那边能够成功么?倘若不小心将人放走的话,再想捉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沈墨虽也又些担心许子阶那边,但还是安抚白玉道:“许先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断然不会失误,况且那酒楼已被我们的人包下,四处皆是衙门的眼线,只要他来,必然是自投罗网,无处可逃。你不必担心。”
沈墨的这一番话令白玉的内心稍稍安定,两人坐了片刻,才离开校场,刚出门口,便撞见了许子阶。
“大人。”许子阶行了一礼,在他伸出手时,沈墨注意到他袖口的血迹,沈墨并不急着询问人捉没捉到,只是关切地问:“你受伤了?”
“这并不是我的血。”许子阶面色黯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回答道:“塔西捉到了,不过……柳枝姑娘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白玉和沈墨两人闻言都有些惊讶。
白玉更是没想到,那个叫柳枝的女人竟然会为许子阶牺牲。
看来爱情真的能让一个女人变得愚蠢又勇敢,白玉啧啧感慨着,心里并没有为抓到塔西而高兴,也没有为红雪少了一个情敌而庆幸。
同为女人,她只觉得有些难受。
为了一个男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值得么?
看着前面的沈墨从容优雅的背影,白玉突然呆呆地发起愣来。
察觉到白玉的心神不属,沈墨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呼唤:“白玉?”
沈墨温润柔和的声音唤回了白玉的神智,白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柔和的夕阳光芒笼罩着他的身影,这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很温暖,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也很温暖。
白玉柔柔一笑,连忙跟上他。
如果有一天,沈墨身处险境,或许她也会义无反顾地保护他吧……
沈墨与许子阶去了牢房,白玉回了后院。
狱官李慎带着沈墨走向北面最里的一间牢房,只见塔西倒在乱草中,手上头上胡乱缠着纱布,上面渗着血迹。
“他身上的伤无大碍?”沈墨看了许子阶一眼,沉声问道。
“这人功夫不弱,抗捕时受的,并不是十分严重,不会有生命危险。”许子阶回答道。
沈墨微颔首,恰好此刻塔西清醒过来,一看到沈墨,双眸顿时射出凶光,他离牢门进,猛地朝沈墨扑过来冲着他的面门一拳飞出,幸好沈墨动作迅速,及时夺过了这一拳。
“狗官,识相的赶快放了我,否则,他日我定然领着人前来踏平你这县衙。”塔西张牙舞爪道。
好大的口气,这番话恰恰验证了这帮人的图谋。沈墨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落在衣服上的灰尘,从容说道:“塔西,本官已经识破你们的阴谋,知晓你们胡人勾结帮会图谋攻城略地,杀人劫掠,此乃滔天罪行,但你若肯将从实招来,将帮会的盘踞点,起事的时间等告知本官,即视为将功补过,本官可饶你一命。”
塔西脸色铁青地骂道:“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老子也绝对不招,你死了这条心吧,要杀便杀。”
沈墨也没想一蹴而就,又说了几句,见他一直嘴硬不肯松口,天色又晚,也就暂时放弃了,与许子阶一同离开了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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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许子阶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索性披衣而起,出了屋子。
他独自一人坐在廊下石阶上,目光落向广阔无垠的苍窘,眼底有着黯然落寞之色。
“先生坐在风口处,不冷么?”远处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收回视线一看,是沈墨,只见他墨发松挽,身上披着狐裘,手中还拿着两壶酒。
“大人怎么过来了?”许子阶惊讶道。
沈墨走到他身旁坐下,撩衣摆坐下,微笑道:“睡不着,来一壶?”说着将手中一壶酒递给他。
许子阶沉默地接过酒,打开盖子,即仰头灌了一口酒,酒是烈酒,经喉咙入腹部,整个身体便火辣辣地烧起来,他感到了无比的暖和,黯淡的眸却盈着闪动的波光。
沈墨看了他一眼,眼眸微眯了下,拿起酒壶,仰头灌了口酒,随即望向天上的月,亦沉默不语。
“我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糟糕。”
突然,许子阶开了口,语气中透着无比的自责之色。
“子阶,这种事并不是你能够预料到的,这也不是你的错,是柳枝自己的选择。”沈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许子阶自嘲一笑,柳枝的死对他打击颇有些大,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妇人之仁,不会儿女情长,为了目的,就算牺牲一些人也无妨,可是如今他却有些犹豫了。
难不成将来若有必要,他还要牺牲红雪么?如果不能护她周全,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许子阶手不禁握紧成拳,将目光投向夜空,眼眸一黯,拿起台阶上的酒壶,一阵狂饮。
沈墨回到卧室,一声轻咳从床帐中传出来,沈墨修眉皱了下,脱下狐裘与外衣,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旁,掀开帐子,准备睡下。
白玉却微微睁开双眸,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你回来了?”白玉往里挪了挪。
“嗯。”沈墨点点头,低着声抱歉地问:“是我吵醒你了么?”说着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她抱入怀中,柔软温暖的的感觉令他心满意足,沈墨不禁轻叹一声。
“没有。”白玉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搂住他,闭着眼,随即弯着唇角,亲昵地蹭着他,“我醒来时没看见你,睡不着了,你和许先生喝酒去了?身上好重的酒味。”
“嗯,和他喝了一点。”沈墨一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回答道,“难闻么?我去换一身衣服,再漱漱口。”
“不用。我又不是没喝过酒。”白玉手攀向他的肩膀,又缓缓向上,摸了摸他的脸,“许先生对柳枝想必十分愧疚。”
“是啊。”沈墨低头亲了亲她的发,突然想起什么,他低头,轻唤道:“白玉……”
“怎么?”白玉睁开了眼睛,微微仰头,看他。
“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沈墨定定地看着她,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什么事?”白玉问。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冲在我前面。”
沈墨沉声道,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白玉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因为柳枝的事有感,白玉温柔地笑了笑,与他的唇相触,“嗯,知道了。”
第164章 “要是这张脸毁了……
次日一早,沈墨便去衙门忙公务了。
白玉也没闲着,用完早膳,便坐了轿子往红胡子街而去,不过这次白玉有和沈墨打过招呼,与他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胡来,沈墨才同意她出去。
红胡子街上依旧人烟凑集,做买做卖,叫卖声喧,端得一派太平景象,谁能想到在这太平安乐的背后竟酝酿着一场滔天阴谋,若不及时制止这场阴谋,受苦受难只会是这安阳县的百姓。
白玉不禁忧心忡忡起来,转过街角,来到当初遇到丹耶的那天街,一切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