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权臣——石阿措
时间:2021-01-23 10:05:02

  沈墨笑容微滞了下,他心理上的确有些排斥,然而看着她热情殷勤的模样,他竟然无法拒绝她,沈墨并没有看向她,目光转向假山洞外的树影,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了违心的话,柔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累。”
  沈墨这人向来深藏不露,不论是真心或假意,总是能够将真实的情绪掩藏得极好,平日说话也说得滴水不漏,可是这句话,白玉却听得出他的言不由衷。
  白玉压下心中忽然升起的一丝不高兴,脸上浮起娇媚的笑,状似随意的问道:“沈郎,可有女子为你做过这种事?”
  沈墨微愕了下,不知道是因为听到这久违的称呼,还是这句话本身,他亲昵地抚了抚她的发,淡淡笑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亦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只是这句话只藏在了心里。
  他说话时,白玉一直仔细地观察他的面部神情,他回答得干脆,又好像是恍惚了下,不知在沉思着什么事。
  白玉忽然觉得自己实在看不透这男人,他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事,越是深入的了解,越觉得这男人实在复杂。
  不过她看得出来,他不是十分喜欢这种方式,她这殷勤是用错了地方。
  白玉不觉微蹙眉,好不扫兴,又见他这会儿不似方才那般热情,一时也不好再提起沈霖之事。
  这假山洞阴嗖嗖的,露重风凉,白玉也不想和他在这腻腻歪歪。
  “沈郎,夜深了,我们回去吧?”她提议道,神情言语冷了几分。
  沈墨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变化,只微颔首,柔声道:“嗯,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起身一齐走出假山洞,白玉担心被人什么看见,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下。
  沈墨见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稍一迟疑,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白玉回眸,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沈墨唇微扬,朝着她微笑了下,顺着她的罗袖滑下,轻轻握住她的手,牵着往她的住处走。
  他温热的掌心令白玉稍稍分了心神,等到她醒过神来,两人已是肩挨着肩,十分亲密的姿势,忽略那别扭的感觉,白玉随意问:“沈郎知晓奴家的房间在哪?”
  沈墨顿了下,随即浅笑道:“不知道。”
  白玉亦笑问:“那沈郎如何知晓是这方向?”
  “……”沈墨神色微变,沉默片刻,淡定自若道:“猜的。”
  白玉唇角不觉扬起,语气隐含深意,“沈郎猜的真准,奴家太佩服您了。”
  沈墨唇角微搐了下,随即手抵唇间,轻咳一声,待放下手,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淡定模样,他侧目,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岔开话题道:“白玉,以后你我相称。”
  白玉愣了下,随后莞尔一笑道:“好。”
  两人并肩而行,沈墨没有再说话。
  白玉一时亦无话可说,又想到他方才嘲讽她不会做诗的话,莫名拘谨起来。
  他们志趣不相投,思想不契合,也就在床上和调情时能够亲近自然些,一旦正常相处时,气氛总是若有似无的尴尬,两人很少有谈得投机的时刻。
  就在白玉悄悄地准备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沈墨却忽然收紧了手。
  他看了她一眼,主动起了话题,“我好像从未听见你唤过我暇之。”
  “啊?”白玉,忽然想起两人之前在古寺里,他有和她说起他的字,还让她这么叫来着,只是白玉觉得这称呼太亲近了些,就一直没有这么叫他。
  白玉扬眸看他,语气颇含试探,“你喜欢我这么叫你么?”
  如果他喜欢,她这么叫也无妨,他高兴就好。
  沈墨本察觉出她的拘谨,刻意起了话题,如今见她态度似乎有些随意,又似乎在刻意讨好他的样子,心中忽有些不大舒服。
  “只是突然想起这事而已,你如果叫不习惯就罢了。”
  他脸上笑容淡淡,语气平静无波,但白玉却觉得他好像不大高兴。
  白玉想了想,忽轻声唤了句:“暇之。”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字,声音与以往不大相同,轻轻的,细细的,有点温柔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弯了唇角。
  “嗯。”沈墨轻声回了句,随后又道:“我明天要回院中,会忙一整日,明天掌灯时分我去你那可好?”
  “好的……”白玉点点头,道,却把即将出口“大人”两字吞回了肚子里。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准的。他的确喜欢她称呼他“暇之”,只是白玉仍是不大适应,干脆都省了。
  沈墨将白玉送回到客房。
  “大人,你慢走。”白玉没有留他,想着他在假山洞已经发泄过一次,应该也不想要了,她亦有些困倦疲惫,他留下来,她还得伺候他,累人。
  沈墨见她又恢复了客气的称呼,心头莫名有些失落,“明晚见。”
  白玉点点头,没动。
  沈墨微笑道:“你先进去吧。”
  “我看着你走,我再回屋。”白玉嫣然而笑道,没有留他,这会儿还是得殷勤些的。
  沈墨闻言将她抱入怀中,环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在她额头轻落下一吻,才转身离去。
  白玉看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暗夜中,不由伸手抚了抚被他亲过的额头,那里仿佛仍遗留着他的温度,她低垂眉眼,“嗤”地笑了。
  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
  只是他不会是当真了吧?
  白玉伸手擦了擦额头,转身进屋,背着门斜立了会儿。
  扪心自问,她之前到底喜欢他什么?
  大概是他年轻英俊的外表,温文尔雅的性情,最重要的是他的地位,他出身高门,少年得志,连中三元,不过二十四岁,便位极人臣。
  不过,她喜欢的这些似乎都太过于肤浅了些。
  对于他这人本身,她似乎从未想过深入了解。
  白玉忽然想起坊中的一个姐妹,她恋上了一位读书公子,那公子为了和她好把家业都败光了,最终变成穷光蛋一个,应试不第,亦无了前途,那姐妹非但没有嫌弃他,还要拿钱去补贴他。
  白玉对那姐妹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
  一个男人落魄是他无能的表现,这样的男人要来做甚?
  白玉对女人的要求向来宽松,对男人则极其的苛刻,她崇拜男人中的强者,一开始迷恋沈墨,或许就源自于此。
  她认为他是强者。
  白玉想,如果有一日,沈墨落了势,不像今日这般风光,自己或许会对他避而远之。
 
 
第52章 失约。(二更)
  三伏天气,赤日炎炎。
  到了傍晚,虽然阁楼间的户牖都四张着,却仍弥留着白日的暑气。
  白天噪个不停的蝉终于消停了会儿,只偶尔哼唧鸣叫几声,倒也不那么烦人了。
  白玉早早随意用了些饭食,便让烟儿叫人抬了水上来,沐浴洗漱,重整晚妆。
  这一日,吟月阁很热闹,因为白玉告知烟儿等人,沈墨要来,便让人里里外外把吟月阁洒扫了一番,又楼上楼下的熏了香,在城郊酒楼定了一席酒菜,又准备了干果糕点等零嘴,白玉还拿出珍藏的桃花酿。预备晚上同沈墨在荷花池畔饮酒赏月。
  烟儿虽然不知白玉怎么又同沈墨好上了,但却十分高兴,还和坊中小姐妹们说了,那帮小丫鬟还没见过沈墨,却早已听闻他的大名,听闻沈墨人物极美,性格温存,这小丫鬟们心心念念就想见一眼,别看她们年纪虽小,在这红袖坊里待久了,也爱俏,偷闲跑到吟月阁来,借着与烟儿说说笑笑,要看看这沈墨的庐山真面目。这会儿天还没暗下来呢,吟月阁的庭院里就围了一群吱吱喳喳的人儿。
  沈墨之前来过一次红袖坊,但是却被白玉拒见了,因而不曾来过她的闺房,这次白玉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便叫人将卧室的摆设重新布置一番,又将客人送的一些名人字画挂到壁上显眼之地。
  想着沈墨也许会留宿,又吩咐烟儿将被子床褥都换过新的,铺设得柔软舒适,往床上喷了玫瑰香露,一时间满床甜人欲醉的香气。
  白玉发挽了个懒梳髻,簪了枝刚在园内摘下的茉莉花,穿件软罗绿衫,下系一条绯色落花流水裙,淡淡雅妆,去了几分妩媚风情,多了几分清丽脱俗。
  一切完毕后,已是掌灯时分。
  白玉坐在妆台前,正准备叫人出去接应沈墨,却有丫鬟传来沈墨的书信。
  白玉欢欢喜喜打开一瞧,脸色蓦变,险些没气斜眼儿,她将书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轻抚着胸口,喘着气儿。
  一旁正收拾脂粉钗环的烟儿见状吓了一跳,“姑娘,这书信写了什么,您怎么动如此大的怒火?”
  白玉这会儿倒没有要拿烟儿撒气,只淡淡道:“那人有事,不来了。”
  烟儿闻言差点头顶冒烟儿,她们忙了一整天,专候他一个人,说不来就不来了?
  烟儿突然觉得沈墨过分了些,不能仗着他身份尊贵,就随意不遵守诺言吧,她和她的小姐妹保证过他一定会来,还给她们准备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可以偷看个饱呢。
  她们这会儿正兴冲冲的等着呢,这让她怎么和小姐妹们交代?沈大人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姑娘,那一席的酒菜怎么办?”
  烟儿咽了咽口水,气愤过后,最惦记的还是那席酒菜,有她最爱吃的樱桃酥酪呢。
  白玉见她一脸垂涎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罢了,他不来,我们自己去赏月饮酒,把清音叫来,我们三人一起,对了,再叫上翠娇,你去看看翠娇有没有空?”
  翠娇与她关系最亲近,她是不介意清音烟儿两人同桌吃饭的。
  烟儿领命而去,一会儿便回来禀报说,翠娇有事不能来。
  “翠娇近几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我问她那丫鬟,却说她这几日应酬少。”白玉缓缓说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烟儿说的。
  烟儿闻言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白玉瞥了烟儿一眼,见她面露古怪之色,美眸一眯,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晓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烟儿连忙摆手道,说着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下了楼。
  烟儿烟儿,真是一溜烟儿似的人儿,当初她给她取这个名字,还真没取错。
  白玉气笑了,这丫头越来越越胆大包天,再宠上些时日,只怕连脚趾头合着都得翘上天。
  烟儿跑下楼梯时,迎面撞上清音。
  清音痛呼了声,烟儿撞到她,也不道一声歉,便跑了,清音只道她是在白玉那受了甚么委屈,也不介意她的冒冒失失。
  上到楼来,却见白玉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不觉愣了下。
  白玉刚直起腰便看到了清音,心中颇有些难为情,然而她一脸淡定的重新将揉皱的书信展开来看,她方才一气之下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信上的字,这字迹与之前沈墨的请帖上字迹不一样,如今这封信的字迹看着倒有几分沈墨的风格,或许这封书信是他亲自写的。
  白玉看着有些羡慕,还有些嫉妒,便让清音过来看,“清音丫头,你看看这字写得好不好。”
  清音的字亦写得十分好,不过和这书上的字一比,似乎差了些许,她自己虽然字写得不好,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清音走过去看了一下,不觉眼前一亮,又觉自愧不如,点头赞道:“飘若游云,矫若惊龙,①的确很好。”
  白玉一听她这句话,就知道这断然是沈墨的字迹了。
  白玉唇角扯了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好就怪了,人家毕竟是掌管翰林院的,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这书信还是别烧了,没准将来我们要是穷得吃不上饭了,还能把它拿出来卖,换些银子,状元郎,翰林院掌院的字,可有一字千金的感觉?”白玉笑盈盈的打趣道。
  “……”清音无言以对。
  想到今夜不必应付沈墨,白玉倒感到些许轻松,她今番对待沈墨是心怀鬼胎,心中无了往日的那份热情,而且总觉得他私底下瞧不起自己,这让她多少有些膈应,不如以往那般自在。
  荷花池畔。
  月高风轻,星河四皎。
  白玉,清音,烟儿三人吃了饭,便躺在榻上,赏月看星星。
  因丫鬟一早在这点了熏香,驱赶蚊子,这会便没什么蚊子了。
  白玉柔若无骨地斜倚着榻上,摇着团扇儿扇凉,眯着眼假寐,她喝了点酒,这会儿酒意上涌,有些犯困,却又贪凉,不想回卧室睡。
  烟儿坐在榻上一边吃着樱桃酥酪,一边仰观满天星头,笑嘻嘻地问:“姑娘,你知道牛郎织女星在哪里么?”
  白玉闻言懒洋洋地睁眼,斜看向她,道:“不知道。”
  清音坐在她旁边,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未结髻,垂直而下,又柔顺又丝滑,白玉手痒,用手勾缠着玩儿。
  清音不过回眸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呆呆地看着天上银河,陷入了追忆。她早已习惯了白玉的魔爪,任由她把玩自己的头发。
  烟儿不甘心白玉的敷衍,嘻嘻笑道:“姑娘,你知晓牛郎织女的故事么?”
  白玉仍是敷衍的口气:“不知道。”
  烟儿来了兴致,放下碗,清清嗓子道:“姑娘,你听我给你说,传说啊,天帝有一名女儿,名叫织女,她十分擅长织布,天上的晚霞彩虹就是她织出来的……”
  白玉“嗤”的一声笑出来了。
  “姑娘,你不要打岔。”烟儿急声道,小脸气鼓鼓的。
  白玉好笑道:“好,我不打岔。”
  烟儿继续道:“她日复一日的织着布,有一日忽然觉得生活太过于枯燥,便瞒着天地偷偷地逃下凡间,然后碰到一个叫牛郎的男人,结果织女对他一见钟情……”
  白玉又笑着打断她:“这牛郎长得俊么?”
  烟儿想了想道:“就是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不是那白面书生那一类。”
  “哦。”白玉淡淡道:“家中富贵么?”
  烟儿挠了挠头,“人家是放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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