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繁音甩了甩体温计:“你应该去医院。”
宋时遇摇头:“不去。”
“我想也是。”纪繁音自言自语地说着,从刚才买的东西里找出退烧贴往宋时遇的额头上一贴。
她观赏了一下效果,有点想拍照留念。
对于宋时遇来说,感觉完全可以当做是个黑历史。
“纪繁音。”宋时遇又喊。
“我姐姐不在这里哦,时遇你烧糊涂了,再把我认成我姐姐,我就要生气了。”纪繁音柔声回答他,边分神地低头研究手里的退烧药用量。
“纪繁音,你不会对我以外的人这么上心,对吗?”宋时遇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地继续固执问道。
纪繁音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问的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她一转念才反应过来,哦,这大概就是“我不要的,也绝不能让别人捡走”。
于是纪繁音用纪欣欣的语气反问他:“你什么时候和我姐姐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我记得你们俩不是几乎不说话的吗?”
额头上贴着一块退烧贴的宋时遇沉默片刻。
他此时的思考似乎有点费力,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今天我不想要纪欣欣,只想要纪繁音。”
纪繁音手上动作一顿。
这就很没意思了。
“姐姐不愿意陪你,”她轻飘飘地说着,把两颗退烧药倒了出来,又拧开水瓶,“现在陪着你的只有纪欣欣。”
“为什么?”宋时遇非要犟个究竟。
纪繁音把水递给他:“你先把药吃了。”
宋时遇二话不说吞了两颗缓释胶囊,眼睛直勾勾盯着纪繁音等待她的回答。
纪繁音把水瓶的盖子重新拧紧,笑了一下:“那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因为这是个秘密。”
宋时遇点头。
“――因为我姐姐已经不喜欢宋时遇了。”纪繁音说。
宋时遇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秒钟就若口而出反驳:“骗人。”
“怎么会呢。”纪繁音半靠在床头柜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时遇,“这可是‘我’亲口告诉你的。”
宋时遇瞪着她不说话,好像在找反驳的词。
纪繁音觉得宋时遇烧退后无论记不记得这晚上的对话,都挺有意思的。
她笑着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马上就是要多付四倍加班费的点了,折算一下刚才宋时遇迷迷糊糊打过去的钱……大概还有个四十分钟。
“换一身衣服好不好?”纪繁音弯腰耐心地哄宋时遇,“这样睡不舒服。”
宋时遇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虽然慢了很多拍,但还是先把身上的睡衣脱了。
纪繁音打开他的衣柜想再找一件睡衣,结果一眼看到了被扔在角落里的一个手镯。
和宋时遇光鲜亮丽的步入式衣柜比起来,这个手镯颇有点残破,上面有不少粗粝的划痕,好像在什么粗糙的地方被狠狠地摩擦过,甚至整个手环都有点变形。
纪繁音盯着看了两眼才认出来那是宋时遇生日那天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看来宋时遇不怎么爱惜,都摔成这样了。
纪繁音想了想,拿起手镯揣进了口袋里。
反正宋时遇又不要,反正宋时遇也没出钱,废物回收了。
说不定二手市场还有人愿意屠龙刀收回去戴呢。
她随手找了一件睡衣出去让宋时遇换上,正准备去厨房,宋时遇从后面喊住了她:“你去哪里?”
“桌上的外卖没怎么动,你不饿吗?”纪繁音扭头问他。
“……你要给我做饭?”
宋时遇这话问得,纪繁音思考了一下。
纪欣欣确实会下厨,只是没她那么精通而已。
这操作没问题啊。
探病――嘘寒问暖――做病号饭,是这个流程没错吧?
纪繁音疑惑地:“是啊。你不信任我的手艺吗?”
“……没有。”宋时遇顿了顿,有点难以启齿地问,“做完以后,你还会回来吧?”
“当然。”纪繁音忽悠他。
宋时遇遂又躺回去了。
纪繁音去了趟厨房,翻箱倒柜折腾冰箱,最后好不容易炖了一小锅鸡蛋葱花粥出来。
等粥香从小砂锅里飘出来之后,宋时遇的服务时间差不多就用完了。
房间里的宋时遇在药效下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纪繁音给电砂锅设置了保温模式,免得她辛辛苦苦熬好的粥凉得一口也不能喝,最后一看时间还差一分钟,于是又倒回去宋时遇卧室里体贴地把下一次吃的药物给他拆出放好,免得宋时遇又吃错药上头。
然后她就潇洒地从宋时遇家里走了。
――做完以后你还会回来吧?
――当然。不会啦。
梦里……啊不是,服务时的鬼话一个字也不可以信的啦。
……
宋时遇在清晨六点多醒来,窗外已经蒙蒙亮起,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亮着的床头灯和床头柜上的药片提醒他刚才确实有人来看望过他。
大概是终于正确地吃了药,宋时遇感觉自己比昨天一整天都清醒了不少。
他按了按仍旧突突跳疼的额头,试探地喊了一声:“纪繁音?”
外间也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
宋时遇坐起身来,撕下床头柜上的便签看了一眼,上面提醒他记得早上要随饭服药;另外还放了一支体温计,让他记得起来之后再量一□□温看看下降了没有。
那是纪欣欣的笔迹,甚至最后的署名都是纪欣欣。
宋时遇拿着便签反复看了几遍,皱着眉去开卧室的门。
走了几步,他又返回去把体温计叼在了嘴里,才又往外走。
主卧的门一拉开,原本被隔绝的食物香气就飘了进来。
哪怕之前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想吃的宋时遇肚子里都“咕噜”地叫了一声。
他抿着嘴唇往厨房的方向走。
厨房里也没有人,但砂锅在慢腾腾地冒着热气。
宋时遇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里面温好的粥,紧皱的眉头悄悄松开。
他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缓步回卧室拿起手机,犹豫两秒还是给纪繁音发了消息:【你陪了我一晚上?谢谢,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纪繁音的回复在几个小时后才慢吞吞降临宋时遇的手机。
【要是陪你那么久,我会问你要追加费用的。】她说。
已经人在公司的宋时遇没忍住笑了一下,他觉得纪繁音昨天说“不喜欢了”大概都是嘴硬。
就算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手上也都还是诚实地放不下他。
纪繁音:【需要预约吗?不约的话,我去见别的客户了,再见。】
宋时遇:“……”
是嘴硬……的吧?
☆、一更(她和你在一起?...)
纪繁音这次的“客户”是另一边的客户。
不是职业替身扮演那边的, 而是影视工作那一边。
尽管来到的世界是一个在影视文化上相似又不有所不同的世界,但纪繁音所拥有的影视知识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仍然有着用武之地。
影评大爆以后, 章凝惊讶地给纪繁音打过一个电话,表示她虽然想过合作可能会很顺利,但没想到效果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章凝这天特地约纪繁音见了个面,本来是试图说服纪繁音签个长期合作的合约,但纪繁音思考过后还是拒绝了。
一来是时间不太好平衡,而来是影评人这个职业其实是相对自由的。
想看哪部电影、对哪部电影做评价,都可以随自己的意愿挑选。
只要找准了角度,也能获得不少的情感值加成。
首映式之类快人一步的操作,也只是锦上添花, 最终重要的还是电影、影评的水准。
有些人专批烂片也能舌绽莲花令观众捧腹大笑, 俗称“影评比电影好看”,这样的影评自然也能火。
又或者有些人收黑心钱专门抹黑污蔑他人的电影, 这种也能引来大量的负面效应。
如果和章凝签了合同,之后在牵扯到章凝、贺深、贺深工作室的事情上, 立场就不那么自由了。
于是纪繁音婉拒了章凝的邀请, 并向她表示以后还可以继续像这次一样的合作。
“贺深的电影我很喜欢。”纪繁音向章凝表示,“这不是恭维,是希望他团队以后的选片目光也可以继续保持这样的水准。”
章凝笑嘻嘻地:“没问题, 我会帮你转告的――对了, 有个后辈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我想说还是先问问你本人的意思看看给不给?”
她这么一说, 纪繁音已经猜到了是谁,但还是姑且问了一嘴。
果不其然, 章凝说:“岑向阳。”
纪繁音当然加了。
岑向阳也很滑头,这通电话之后好几个小时才姗姗来迟地发了好友申请, 说自己刚刚在忙。
看到消息的纪繁音笑了笑,也晾了他好几个小时,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韭菜三号岑向阳和韭菜二号白昼不一样。
白昼是直接撞破了纪繁音和宋时遇见面的现场,最后宋时遇为了拉他下水必然会做这个中间人;可岑向阳恐怕是走不了这条路线的。
宋时遇又不是傻子,他不会连犯两次一样的错。
不过纪繁音清楚地记得,岑向阳和她搭上线,就应该是宋时遇牵线搭桥的。
纪欣欣去了法国之后,宋时遇对替身的需求剧增,“纪繁音”对他来说有点像一个可以用来炫耀的摆件。
于是炫耀着炫耀着,“纪繁音”逐渐就有了知名度。
岑向阳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其中。
不过这么一说,“未来”和现在这两条世界线是有区别的。
最大的区别应该就在于准入门槛。
原来的情况下,宋时遇并没有设什么苛刻的要求,但凡他乐意,就会把“纪繁音”借出去。
因为“纪繁音”喜欢他,即使心里不愿意也还是听从了他的命令。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来,宋时遇没有控制纪繁音的资格;二来,纪繁音自己设置了不低的准入门槛。
十万一个小时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可以随意负担得起的价格。
嗯……不过上次首映式上岑向阳和宋时遇说过话,应该是认识的人。
只要稍微用上心思吊着岑向阳,不违反职业道德地透露一点宋时遇的消息,成熟的客户就会自动介绍新客户来了吧?
纪繁音觉得很有道理。
她看完一部电影、写了影评,才拿起充满电的手机不紧不慢地回岑向阳的信息:【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在忙,就把手机放下去工作了。章凝说你找我有事?】
她回完这一条,心想如果岑向阳还要欲擒故纵,那她也不介意和他直接开展跨时区聊天,一天只来回发个三四条消息互相知会对方自己还活着就行。
不过岑向阳没再重复用同一招,他两分钟就回复了:【还是那份织梦家的工作吗?我什么时候也能体验一下?】
纪繁音喝了口水单手打字:【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
岑向阳什么时候到盆里,就要看宋时遇什么时候让他进那个花盆里了。
至于岑向阳像是无意似的跳过了她问的另一个问题这点,纪繁音宽容地选择了轻拿轻放。
和岑向阳聊了几句后,纪繁音借口自己要去做晚饭准备结束对话。
她准备等会儿发个什么朋友圈之类的再给岑向阳一个搭话的理由。
不过纪繁音才刚站起身,岑向阳先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他问:【猜猜我在这里刚刚见到了谁?】
纪繁音点开照片看了看。占了大部分面积的是岑向阳的自拍,背景里看起来像是个小型的聚会现场,岑向阳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商务休闲风。
再者,纪繁音和岑向阳之间共同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宋时遇?】纪繁音问。
【Bingo!我想你第一时间猜到的人也应该就是他。不过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你应该也认识的人……】
岑向阳又发了一张照片。
纪繁音点开照片后放大找了会儿才发现被几个人围在中央的白昼。
少年难得穿了一身长衫和休闲裤,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旁,眉目紧皱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白昼参加这种他最讨厌的推杯换盏的聚会?恐怕很不好过。
纪繁音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不过宋时遇白昼岑向阳同聚一堂,指不定今天就能介绍来三号韭菜呢。
她还没打完回复的话,岑向阳又抢先了。
【哎呀,打架了。】他颇有点看热闹地说,【这下要有好戏看了。】
……
今晚本来是白昼和纪欣欣约好打游戏的日子。
本来对游戏不怎么感兴趣的纪欣欣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对游戏燃起了持久的热情,这段时间一直拉着白昼打游戏。
白昼乐意奉陪,但纪欣欣的水平上升得不快,两人的排位与其说在打排位不如说是在打娱乐赛。
但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白昼的大多数时间还是都花在了游戏上。
纪欣欣只要一喊,他半个小时之内就立刻上线。
更何况今天这种提前和纪欣欣约好的机会,谁知道他亲爹的秘书突然来了,说让他去参加一个小型晚会。
白昼反抗失败,被强迫换了一身衣服带上了车。
“等到晚宴结束之后,我就将手机还给您,在那之前请放心地交给我保管吧。”秘书微微一笑,把白昼的手机也给没收了。
白昼没好气地往椅背上一靠,左脚大爷地翘到右腿上:“什么晚宴一定要我去参加?老头子来这儿了?”
“白先生想让您见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