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停车场去了。
纪繁音跟在他后面有点疑惑。
提前下班、带薪休假当然是好了,但是最近这好事儿来得太频繁了也让人有点心慌慌。
“你喜欢的人不是宋时遇?”白昼突然停下脚步出声问,“那陪着我演戏又是为了得到什么?从别人那里抢走他们对你妹妹的爱?”
纪繁音用手指绕了绕头发,没回答这个在服务时间以外才能回答的问题。
“说话!”
纪繁音问他:“那今天就到此为止?”
白昼沉着脸:“对。可以回答了吧?”
纪繁音于是仁慈地给了他想要的回答:“年轻人脑子里不要都是情情爱爱,我只是需要钱而已。”
☆、一更(些许窃喜。...)
听到答案的白昼脸上表情有点复杂。
纪繁音试着以专业素养分析了一下, 感觉他好像嗤之以鼻的同时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她耸耸肩和白昼道了个别,转身自己走了。
走了几步, 她又觉得脚上的鞋有点不舒服,干脆弯腰脱了。
好在没出血,只是有点红。
随着人群慢悠悠往外走的同时,纪繁音拿出包里的手机开了个机。
她本来是想叫一辆车,谁知道关了半天的手机刚一打开出现的先是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宋时遇的。
三个来电在晚上八点多,前脚跟着后脚;最后一个来电只在十分钟之前。
宋时遇一般状况下不会连着给她打这么多电话。
纪繁音思索了下,还是把电话给一号客户回了过去。
毕竟是一号客户,商业关系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宋时遇没有立刻就接, 纪繁音耐心地等了一声又一声长长的“嘟――”, 直到她觉得电话都快要自动被挂断的时候,宋时遇嘶哑的声音才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喂?”
“找我有事吗?”纪繁音问他。
宋时遇那边半天没有声响, 过了半晌才在纪繁音静默的等待中说:“……我生病了。”
纪繁音哦了一声:“需要我替你叫救护车吗?还是转告纪欣欣?”
烧糊涂了的宋时遇才会给她打电话吧。
宋时遇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纪繁音没听清楚。
倒是随后宋时遇那边OO@@加一点床垫被挤压的声音让她意识到宋时遇之前大概是在床上躺着, 这时候才刚刚坐起来。
最后宋时遇说:“来看我。”
纪繁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宋时遇, 你知道你在跟谁打电话吗?”
“你是纪繁音。”宋时遇听起来虽然昏昏沉沉但理智犹在,“我让你现在过来照顾我。”
然后他那边突然桄榔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电话也在这一声巨响里被挂断了。
纪繁音:“……?”
她低头看了看被挂断的电话, 犹豫了一秒钟的时间, 就决定把犯病之后突然变得天凉王破的宋时遇扔到脑后。
结果纪繁音刚坐上车, 宋时遇的转账短信就来了。
纪繁音算了算钱, 觉得空余的时间也不是不能分给宋时遇一点点。
她和司机打了一声招呼,修改自己的目的地, 前往宋时遇的家。
……
宋时遇满以为自己能顶过小小的一阵风寒,结果病来如山倒, 从电影首映式回去之后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宋时遇的助理是个容易被传染感冒体质,而且一感冒就咳嗽一个月,听闻消息之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差趴在地上打滚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好不容易才劝服宋时遇没让他去上班。
助理倒是给宋时遇买了药,但宋时遇不想吃,在床上昏睡到午前,醒过来时饥肠辘辘。
他本来是应该给助理打个电话让他送午饭过来的,可电话却鬼使神差地打给了纪欣欣。
纪欣欣挂断了他的语音通话,用文字消息回复:【时遇不好意思我在上课><有什么事?】
宋时遇头昏脑涨地躺在床上给纪欣欣缓慢地打字回复:【没事。我生病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想,纪欣欣是个善良的人,她接下来一定会对他嘘寒问暖的。
可人在身边和不在身边的嘘寒问暖……比较起来到底还是差了点什么。
果不其然,纪欣欣立刻问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又问他有没有联系助理去买药、需不需要去医院,语气十关心又急切,就像是她担心自己的任何一个身体不适的朋友。
宋时遇视线都有点模糊,打字当然也很慢。
他边看纪欣欣发的消息边不自觉地笑,等她发完那一串问题和表情包,他才好不容易打完自己的回复:【只是感冒,但要是你能过来看我就好了。】
纪欣欣发了个叹气的表情,接着又是拥抱安慰的表情。
接着她问:【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药了?不可以这样哦,我现在在法国,又赶不过来盯着你吃药。】
宋时遇避开了吃药的问题,他问:【你什么时候放假?会回来吗?】
纪欣欣这次的回复慢了一点:【本来想等到寒假回来过年,但可能会提前到圣诞期间就回来一趟,有点事情要办。】
宋时遇在心里算了一下。
圣诞节只差几个月的时间了。
【那很快就能见面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上去,【我很想见你。】
【我也很期待能尽快和你见面~】纪欣欣发了个摸头的表情,【我去赶下一节课了,等一下有空了就来检查你吃药了没有!】
宋时遇轻轻出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
纪欣欣不是他的女朋友。
就算真的是女朋友,也不可能因为区区感冒发烧而飞越小半个地球来看望他。
但有个人可以随叫随到。
宋时遇摩挲了下被体温熨得发烫的手机,在理智的劝阻下还是没给纪繁音发消息,而是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准备食物。
助理是个不会下厨的直男,又因为要临时接手宋时遇这一天的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只抽时间给宋时遇叫了个粥的外卖。
宋时遇草草吃了几口,又吞了两片药,倒回床上又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他在梦里也睡不安稳,梦里有某种力量在背后吸住了他让他不能前行,可他却被前方的光吸引、手脚并用地向前爬,竭尽全力地和那古怪的力量做着对抗。
――醒来时当然一点也没感觉休息好了,反而是全身发痛,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宋时遇尚有理智,他用手背试了试自己的额头,一阵烫手,显然烧得不轻。
他费力地翻身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一整个白天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过去了。
他的热度却完全没有降下去的意思。
宋时遇又去看手机,里面也没有来自纪欣欣的消息,她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要监督他好好吃药了没有这句话。
宋时遇躺了一会儿,连移动根手指都觉得费力,躺了一会儿后,他还是给通讯录里一个几乎是禁忌的号码打出了电话。
对方是关机状态,连拨三次都是如此。
宋时遇躺在床上冷笑了一声。
经过昨天的见面,说不定纪繁音已经勾搭上了岑向阳,这时候又和第三个男人去约会了。
再不济,也有可能是白昼。
除此以外的时间,她接电话的效率明明都高得很。
……装成一幅对他毫不在意的样子!
宋时遇气恼地将手机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又跌落地板,发出一声巨响。
光这个动作就几乎消耗完了他大半的力气。
宋时遇把被子一卷试图继续睡觉,但大概是因为睡了太久,临到这时候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中午塞的那几口粥根本就不耐饿,大晚上的,就连他的胃也开始大声抗议起来。
宋时遇翻来覆去许久许久,像是在和自己赌气似的反复拉锯,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猛地一掀被子从床上翻身起来去找被摔裂了屏幕的手机。
手机虽然屏幕显示出了点问题,但打电话的功能仍然很正常,随着宋时遇的操作,“纪繁音”三个字又出现在了屏幕上。
纪繁音的手机还在关机。
时间已经将近十点。
宋时遇看着手机上的时钟,不禁恶意地揣测起来说着“卖艺不卖身”的纪繁音究竟会为她口中的缺钱做到什么地步。
她反正本来也提供晚上的陪伴服务不是吗?
宋时遇拿着手机在床沿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像团活跃的浆糊,好似动不起来,又好似瞬息间想了许多许多的念头。
直到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纪繁音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上。
宋时遇继续盯着屏幕发呆,手指停留在接通键上方良久没有按下去。
他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想不想听到纪繁音的声音。
又或者……刚才的四个电话本来就不该打出去。
但宋时遇最后还是接了。
“找我有事吗?”纪繁音问。
她没有用纪欣欣的声音。
但宋时遇却发现自己可耻地觉得安心了一秒。
――至少,纪繁音永远会在原地等着他。
于是他说:“来看我。”
――并且为了保险,还给纪繁音转账打了钱。
既然纪繁音想要用钱来掩盖她的心意、保护她的自尊,那就这样吧。
宋时遇抚摸着手机想。
这份陪伴,是值得他付出奖励去肯定的。
纪繁音知道他的公寓地址,但宋时遇还是准备发一条微信过去提醒她。
打开微信时,宋时遇回忆起来――他前段时间把纪繁音的微信给删了。
但就在昨晚纪繁音要和岑向阳交换联系方式时,宋时遇靠近并且记下了她的微信号。
他揉了揉眼睛,把纪繁音重新加了回来,然后将自己小区的定位和门禁告诉了她。
做完这一切后,宋时遇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轻松,他把手机抛在床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在床上蜷成一团,比起刚才更快地找到了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时遇听见了脚步声。
房间的灯被人打开,纤细的人影徐徐向他靠近。
“……纪繁音?”宋时遇含糊不清地问。
对方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出一声无奈又柔软的叹息声。
宋时遇在高热之中又一次笃定下来。
纪繁音再怎么用各种说辞和行为掩饰,爱意果然终究还是隐藏不了的。
但和从前不同的是,宋时遇这一次察觉到自己对于“纪繁音喜欢我”这个事实产生了些许的窃喜。
☆、二更(你还会回来吧?...)
纪繁音觉得宋时遇已经烧糊涂了。
宋时遇平时住得比较多的是离他亲手创建的公司比较近的一间大平层, 纪繁音按照他给的门禁开门进去时倒是没受到一点阻碍,只是深更半夜还没有一点光线的空旷屋子看着有点}人。
门一打开, 脚边的感应灯先亮了起来。
纪繁音一低头就看见了养在进门不远处的两只守宫:“……”
哦对,宋时遇还养蜥蜴,不愧是一个隐藏的冷血腹黑。
纪繁音在守宫的恒温箱前停下,优于宋时遇地先喂了两只长相怪丑萌的守宫。
她记得这两只蜥蜴的血统高贵,价格可不便宜。
别给饿死了。
宋时遇一两顿不吃饿不死,蜥蜴可不一定。
喂完蜥蜴后,纪繁音才慢条斯理地把客厅的顶灯打开,辨认了一下里面的格局。
说实话,宋时遇的这个住处, 纪繁音是来过的。
或者应该说……“纪繁音”是来过的。
毕竟在纪繁音穿来之前, “纪繁音”已经给宋时遇当了一段时间抚慰了。
两人虽然时不时的情况下会在这里见面,但并不怎么说话, 更没有肢体接触。
“纪繁音”对宋时遇来说更像一幅活生生的画,仅此而已。
宋时遇一个电话, 她就忙不迭地赶到他说的地点;宋时遇挥挥手, 她就黯然离开,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纪繁音本尊还是第一次亲自进来,她慢悠悠地绕着客厅走了一圈进行观察。
客厅桌上摆着散乱的药物和外卖, 外卖看起来只吃了几口, 药倒是吃了不少。
但似乎宋时遇脑子里没有“同种药物不要一起吃”的概念, 四种药看起来都有消耗。
纪繁音拿起药方的小票看了一眼, 扬扬眉,转身根据脑中的记忆找到了宋时遇的卧室。
她立在门口听了下动静才推门进去, 里面一团漆黑,走廊的灯光照进去时连床边都摸不到。
但缩在床上的那个人影还是很不情愿地又缩了一下。
纪繁音一点也不怜悯地给宋时遇的房间开了灯, 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平日里温润如玉、底子漆黑如墨的宋大少现在烧得头发汗湿黏在脸上,面颊泛红,双眼迷离,整个就一小可怜的样子。
“纪繁音?”他嘟嘟哝哝地叫她的名字,居然还叫对了。
纪繁音姑且先弯腰摸了摸宋时遇滚烫的额头,挑了一下眉毛。
差不多是该烧傻了,可能负负得正,他才正好又认对了人。
因为考虑到宋时遇家里可能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纪繁音下车时就先去了趟药店买了些东西,这下正好给宋时遇用上。
体温计当然是不可能买什么耳温额温枪的,纪繁音就给宋时遇买了一根只价值五块钱的水银体温计。
不过她很有良心地用酒精棉消毒了以后才哄着宋时遇含进去,又在床边坐了五分钟,再把体温计从宋时遇齿间抽出来:“张嘴,别咬。”
宋时遇乖乖松口,听话得简直有点毛骨悚然。
纪繁音低头查看体温计里的水银细条,反复确认两遍:39.5℃。
以舌下温度来说,这已经是高烧的范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