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不卑不亢:“我是新人,确实不认识二位。如果能看一下入场函确认您是否拥有贵宾资格就好了。”
纪母只能边软声安慰纪父,边拿出放进包里的入场函。
保安用腕表扫了一下入场函上的二维码,露出公式的为难之色:“二位恐怕并不在贵宾名单里。”
“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我们的女儿,她为什么能进去?”纪父压低声音质问。
“刚才和章凝女士一起进去的那一位吗?”保安反问。
纪父:“……刚才和她在一起那个女人就是章凝?”
“是啊。”保安古怪地注视着他,“您……不会不认识这位今天活动的主办商负责人吧?”
纪父的脸憋成了难堪的红紫色。
纪家虽然是个中产阶级,但要和各个圈子的“资本”比,还是差了个门槛的。
本来纪家父母满以为能往上晋升的那个可能性全在纪欣欣身上,谁知道纪繁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闷声不响地早他们三个人一步先迈进了更上层的圈子里?
“原来你姓纪,是那个纪啊,我记得他们是宋时遇邀请来的。”章凝边带着纪繁音往里走边半开玩笑地说,“请他们一起进来休息室也可以哦。”
纪繁音也懒得理会章凝这话是不是试探,她简单道:“不必了。”
进不来才清净。
“那边是水吧,还有日料,甜品,想吃的都可以直接自取。”章凝介绍了一下休息室内部的构造,“你要是不想和人交流,这里面比外面更适合你。”
她们两人一路走进来,一个张扬,一个却一身日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可谓是相当引人注目的组合。
但休息室里零星的人们并没有表现出主动上前搭话的意思。
纪繁音喜欢这种人人带着点冷漠和自傲的社交场合,让她觉得很省力。
“我还有外面的事情要处理,你在这儿一个人没关系吧?”章凝领着纪繁音到一张桌子边上坐下,“等贺深来时,他应该会想见你。”
章凝说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暗示性地朝纪繁音眨了眨眼,像是鼓励她问出那个问题。
纪繁音懒洋洋地顺了她的心:“为什么?”
章凝满意地笑了笑:“贺深可是对你的影评一见钟情,把你引作了灵魂好友,说你们对电影的评价和关注点一模一样,所以非让我邀请你过来看他的首映。”
纪繁音扬了扬眉:“所以关注是他点的?”
“如假包换。”章凝调皮地挤了挤眼睛,“还焦虑地跟我说,你怎么只看了他三部电影,里面还没有他自己觉得最满意的那一部……咳,这些我告诉你了,你可别让贺深知道我和你说了啊。”
纪繁音一时拿捏不准章凝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脸上表情滴水不漏:“承蒙贺先生厚爱,希望这一次合作愉快。”
章凝朝纪繁音抛了一个火辣的飞吻,气场万千地走出了休息室。
眼看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几分钟,纪繁音到水吧要了一杯果汁。
和穿着礼服的女士们不一样,纪繁音可以尽情地喝完好几杯饮料而不用担心自己的肚子凸起来不好看。
就在纪繁音叼着吸管吸果汁时,仍然陆陆续续有人进入贵宾休息室。
偶尔的情况下,纪繁音还能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不太在意地一扫而过,立刻移开。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跳出来的的是陈云盛的消息,他发了一张自己在篮球场旁的照片,头发汗湿,手里拿着一瓶水,笑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好像是从哪个少年运动番里走出来的帅气男二。
纪繁音光是看这照片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陈云盛:今天校际篮球联赛半决赛,虽然分数一直咬得很死,但代表我们学校赢了>A<】
纪繁音盯着他消息最后的那个>A<笑了一下,觉得同是小年轻,十个白昼绑在一起的可爱程度也比不上陈云盛。
她还没回复,陈云盛又飞快跟了下一条消息:【决赛是在下周末,姐姐有空回母校看比赛吗?我们队内可以提供最佳的观赛座位!】
紧跟着是第三条:【姐姐忙完了记得回复我⊙_⊙】
纪繁音确实没来得及回复。
贵宾室里的人来来去去,终于有一双哑光的男式手工皮鞋停在了她面前。
正支着下巴玩手机的纪繁音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对方的视线正惊讶地在她脸上小幅度扫视。
“看来你认识我妹妹。”纪繁音说。
“……妹妹?”
“纪欣欣是我的双胞胎妹妹。”纪繁音眨了眨眼,令人嫉妒的长睫毛轻轻一垂一掀,“怎么,你不是把我认成了她吗?”
“原来如此,”男人像是掩盖自己的失礼似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刚刚还在想……这也相似得太过分了。”
“毕竟是双胞胎。”纪繁音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座位,“你要坐吗?”
“我听欣欣说过你的事情。”男人坐了下来,视线忍不住一个劲地往纪繁音脸上看,最后忍不住说,“但你跟我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咳,不如说差很多。”
“是吗?”纪繁音扬眉,“倒也不是,我以前确实和现在不一样。我是纪繁音,怎么称呼你?”
“啊,”男人又尴尬了一下,“我叫岑向阳。”
纪繁音也啊了一声。
出现了,新锐导演岑向阳,未来的绑架犯和强-奸未遂。
岑向阳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期待地问:“你也听欣欣说过我的事情吗?”
纪繁音选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给他听:“我和欣欣不太聊这些。”
岑向阳显得有点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他长得是时下流行的盐系长相,从脸型到五官都没有什么攻击力,看起来有点文艺青年范,再戴上一幅细框的金边眼镜,立刻就人模狗样了。
――光看外表和谈吐,谁知道这位是个偏执犯罪预备役呢?
哦,宋时遇也不比这位白到哪里去。
短暂的失落以后,岑向阳很快打起了精神:“欣欣去法国之后好像很忙,聊天的时间也不多,她和家里人联系多吗?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的能力,换个国家也不用担心吧?”纪繁音反问。
“你说得对,”岑向阳也看起来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不过虽然相信她的能力,看不到她时总是会担心各种各样的事情,恨不得她能永远陪在我身旁,不分开。”
纪繁音静静地看着他。
“……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岑向阳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似的道歉,“我是个导演,你呢?”
就在这时,休息室门口又出现了晃动的人影。
纪繁音不经意地一抬眼就见到了不远处刚带着纪家父母走进休息室里的宋时遇,后者若有所感地把目光投来,立刻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而后像是带着点不悦似的微微一沉。
正身处营业时间外的纪繁音不慌不忙地噙着笑向宋时遇举起果汁杯示意一下,然后才回答了岑向阳的问题。
“以我自己的标准来衡量的话,说得好听一点:我是个织梦家。”她说。
☆、一更(爱情也可以买得到。...)
岑向阳看起来有点好奇。
“除了好听的说法, 还有别的称呼吗?”他问。
纪繁音笑了起来。
那就是“感情骗子”了。
她避开了岑向阳的这个问题,站起了身来:“时间差不多了, 我准备去外面坐下等电影开始,你呢?”
跟在宋时遇身旁的纪家父母看起来正准备往她的方向走。
岑向阳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你的座位是?”
两人对比了一下座位,一个是小有名气的导演,一个是籍籍无名的影评人,位置差得还挺远。
“那等首映完了以后再聊吧。”岑向阳拿出手机,“你能来这里应该也是同行,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他问得很自然,完全没有任何搭讪意味的那种自然,就好像两个工作上有交际的人需要加个好友一样简单。
纪繁音正好已经把他列入三号韭菜兼吃未来牢饭的列表里, 闻言拿出了手机。
打断他们加好友过程的人的是宋时遇。
走近的宋时遇朝岑向阳点了一下头, 又看向纪繁音,叫了她的名字:“纪繁音, 你父母很担心你。”
纪繁音总觉得宋时遇的目光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得久了一点,好像很在意上面的什么信息似的。
“刚才和他们已经打过招呼了, ”纪繁音懒得和宋时遇多说话, 拿着手机敷衍了他一句,“失陪。”
她简单地和岑向阳道了声再见,把两个男人都留在原地就走了。
这会儿加不上好友没关系, 岑向阳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宋先生和纪小姐也认识?”岑向阳询问宋时遇, 又自问自答, “哦, 也对,她是欣欣的姐姐, 宋先生和纪家关系好,两姐妹都认识也不奇怪――她们俩长得可真像, 脸简直是一模一样,如果能稍稍改变一下气质的话,可以说完全能互相替代了。”
“替代”两个字像是细针扎入宋时遇的心脏,令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但他确实……是把纪繁音当做了纪欣欣的替代品。
“对了,宋先生应该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吧?能推给我一下吗?”
宋时遇:“……”删了,还没加回来。
“别去招惹她。”宋时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再怎么样,她好歹也是欣欣的姐姐。”
岑向阳愣了愣,开朗地笑了起来:“招惹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而已,宋先生未免管得有点宽吧?你以什么身份对我做出提醒?欣欣的男朋友还是普通朋友?”
哪怕岑向阳忙得没去参加纪欣欣的饯行宴,他也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起他们这些没对纪欣欣表白的人,宋时遇才是那个明确被拒绝了的失败者。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是比你更亲近的普通朋友。”宋时遇也回以温文尔雅的一笑,“纪繁音没你以为的那么好糊弄,岑向阳。”
如果说从前的纪繁音只会逆来顺受,那现在的纪繁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能保护自己的伪装。
虽然那自我保护的伪装在宋时遇看来简直是不堪一击就是了。
他常常忍不住想,如果纪繁音和纪欣欣的爱意能交换一下该有多好。
而不是现在这样三个人之间谁都不能圆满。
岑向阳对于宋时遇的警告选择了一笑而过,他半开玩笑地说:“宋先生的说法真令人误会,我一瞬间都要以为你喜欢的不是欣欣,而是欣欣的姐姐了。”
宋时遇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心里嗤之以鼻。
他如果想喜欢纪繁音,对方一片痴心,他早就动摇了。
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可能喜欢。
见宋时遇不搭话,岑向阳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伸手示意宋时遇一起往外走,甚至很关心地询问了一下看起来脸色有些异常的宋时遇:“宋先生面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不要太操劳,身体不适的话尽快回家吧。”
宋时遇看了他一眼:“多谢关心,我很好。”
夏季突然接连几天暴雨,天气突然转凉,本来就是最容易感冒的时候,宋时遇一不小心就着了凉。
但一点小感冒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将重心转向了工作。
不知道怎么的,宋时遇最近突然觉得工作赚钱特别重要。
只要钱够多……连以假乱真的爱情也可以买得到。
只要你有源源不断的金钱。
……
纪繁音的座位在偏后几排,但还算靠中央,所以观影体验相当不错。
她专心看电影时简直心无旁骛,半路身边的观众突然起身换过一个人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直到电影放映完,开始播放片尾曲和演职人员名单时,纪繁音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一部充满了紧张感的电影,男主时刻都处在被暴露的危险中,好像他编织的骗局下一刻就会被戳破、迎来死亡,纪繁音的心一直都为他提着。
“你觉得电影怎么样?”旁边突然有人低声问。
“别出心裁。”纪繁音下意识地回答,“无论是导演的镜头语言、编剧从整个骗局的深意设置、还是几个主要角色之间的阵营意识转换都非常巧妙。我认为这是今年可以送展冲奖的片。”
“贺深的演出呢?”
纪繁音不假思索地:“完美。但他演戏是身临其境派,我觉得他这部片入戏太深,可能出戏有些困难。”
一说到电影,她的话就不自觉地多了起来。
做完了评价,纪繁音才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你怎么觉得?”
放映厅里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我和你想的一样。”
男人说完就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往另一个方向移动离开了。
纪繁音:“……?”急着上厕所?
演职人员表滚动完后,灯光重新亮起,全场起立鼓掌。
纪繁音下意识地偏头打量一眼自己身边,那只剩了一个空座位。
接下来就是主创团队上台接受采访的时刻了。
纪繁音虽然不准备发言,但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准备做个速记。
主创的思路视角有时候是和观众截然不同的。
既然要写影评,功课还是得做足。
在主持人有条不紊的领导下,台上台下一问一答进行得井然有序。